“放过我……你要什么?是谁雇佣了你、我、我愿意出多一倍的价钱,你——”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
他听到了不屑一顾的嗤笑。
他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他得罪过许多人,无论对方是正义还是邪恶,他都有自信与其争论高下,如果那些愚蠢的普通人打算抗争到底,他就用金钱来摆平。在遇到眼前这个如同猛兽的银发男人之前,他曾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
他鹰隼般锐利的双眼覆盖在帽檐的黑影中,不需要查询资料,他也知道这家伙是谁。他向后退了几步,撞倒装饰柜和价值千万的花瓶,瓷片落了一地,溅出几天未换的营养液和枯黄卷曲的玫瑰花。黑色的皮靴毫不怜惜地碾碎了它,琴酒慢条斯理地检查弹夹,甚至看都不打算看地上的可怜虫一眼。
“你是个情报商人对吧?既然如此,你该很清楚你的命价值多少才对。”
“你的、你的委托人是谁!我……我有可以交换的情报……请放过我,我什么都卖给你!”
琴酒像是听到了蹩脚的笑话,他一脚踢开那些碎瓷片,任由它们撞到家具的角落,留下一些细长的划痕:“没有人委托我。”
情报商瞪大了眼睛,他伸出手臂,试图挪动自己的身体,肥胖的身躯在地上爬行的景象想必相当滑稽。他没有余裕思考这个,只是希望自己离眼前的恶魔更远一些,尽管连他的内心都明白这一切都是无用的尝试。
“为什么……”
“责怪你自己吧。”杀手的表情中依旧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他调转枪口,精巧的武器面对着地上的情报商,“你卖掉了不该卖的情报。”
“我没有……你的、不是我出卖你!半年前那件事不是我做的!我……”
琴酒的指尖触摸扳机,他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说过是我的情报。”
狼狈的男人闻言露出了呆愣的神态,他仰起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只是茫然地注视着琴酒。他的嘴唇翕动,仿佛脑海里忽然想起什么,然而没等他说出,琴酒已经扣动了扳机。
血花四溅。
他遗憾似的盯着眼前的尸体,“如果你没有卖掉他的情报的话,也不至于如此。”
琴酒在早晨时收到了匿名的书信。与其称其为书信,不如说是高调的挑衅或警告,洁白的信纸上仅仅留有一个干净的人名。
草薙恭。
琴酒撕碎了那封信,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难以容忍。等到细碎的纸片被火焰一把烧尽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远超常理的愤怒。不是由于自己的威严或地位遭到质疑、也不是因为有强大的敌人出现在眼前,他只是单纯地因为某个人而愤怒。
……原来如此啊。
他毫不意外。
琴酒擦拭着被血滴溅到的枪身,这座采光极好的房屋在天明时刻不需要开灯也能看清屋内精致的陈设,然而现在一切都被无尽的暗囚禁着。他没有布置现场的心思,情报商人这种职业,在刀尖上跳舞,不论被谁杀死也不稀奇——更何况是脾气不太好的琴酒。
“那么现在,你能信任我了吗?”
女人倚靠着墙壁,叹息道。
琴酒抬起枪,冷漠的表情不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本性,贝尔摩德,你也是在他手中得到的情报。”
贝尔摩德忽然登门拜访,他对这位老朋友、数年的同僚没有任何好感。她半真半假掺杂的言语没有一句是可信的,琴酒不流连于她的美貌,对她的能力大为怀疑,谁知贝尔摩德倒是很乐意弄出大堆的麻烦事,然后跑来找他试探。
他讨厌背叛,而贝尔摩德就像是欺骗的具现化。
贝尔摩德摊开手:“真冷淡,我可是帮你除掉了盯着你家小恭的家伙哦?不过已经流出的情报就没办法啦。没想到对他感兴趣的人还很多,其中大概有他父亲的原因吧……毕竟就连我也听说过这位狂人科学家的名字。”
她勾起艳唇,轻佻地笑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让我见见这孩子呢?”
砰。
子弹毫无征兆地射入地面,琴酒与她四目相对,贝尔摩德轻而易举地从老友的双瞳中看出了他的回答。如果惹怒了对方还不知抽身而退,那她便不是贝尔摩德了,曾经的巨星拍了拍手,作出举旗投降的动作。
“好啦,我知道了,我不会伤害那孩子的。”她眨了眨眼,“看样子你很在乎。”
琴酒冷哼一声:“你最好想清楚。”
女子苦恼似的皱起眉毛,“你就当我是来提醒的吧。”
“假如就连那位先生也紧盯着他——你将如何取舍呢?”
贝尔摩德说。她优雅地拉开门扉,微笑着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琴酒握着枪的手垂下,他口袋中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起铃声,来电显示伏特加。
“大哥!”
琴酒不耐烦地收回爱枪,“说。”
“您让我盯着的……草薙先生,他身上的追踪器信号中断了,大概在G-6区的位置。那地方很偏僻,现在不早了,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应该知道我在哪里。”
琴酒握住智能机的力道逐渐增大,他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
“审神者大人,您在往哪里去啊啊啊啊啊——”
狐之助傻眼地看着草薙恭简单粗暴地踢开最后一扇门,然后冲进前任审神者的房间。
与其他房间相比,这里积压的灰尘更多,而显著的差别是,前任审神者的居所中还留有本来的布置。这其中包括一些简单的电器,方才的契约者能用电轻而易举地点燃这里也是由于它们的存在。
如果他想烧掉这里,那么这里肯定留着重要的东西。
观念十分简单的草薙毫不犹豫地冲了进来。
普通的平价公寓本来就不会占太大的面积,水管早就被切断,消防设施也被搬走……草薙干脆不尝试阻止这些火焰的蔓延,抓紧时间翻箱倒柜。
砰,大概是热水壶爆掉了,草薙总觉得自己后脑好像一痛。
出乎意料,这间屋子里的纸制品仅仅只有被拆卸的快递箱而已,上面也并没有任何文字的记载。他拉开放在最后检查的壁橱,大量的垃圾顿时涌了出来,将他淹没。
这些多是卫生纸、商品盒子之类的垃圾,偶尔还有桶装泡面,草薙艰难地拨开它们,倒干净垃圾后,储物柜里顿时只剩下一样竖立的东西。
草薙的心脏忽然跃动起来。
就是它——他没由来地这么想着。
他不太懂刀方面的事情,只是单纯地因为灵感或直觉认为,前任隐藏的家伙和异能者想阻碍他发掘的就是这把刀。草薙伸手握住它,它的表面说不上崭新,却也不算古朴,介于二者之间,反倒显得怪异。他从垃圾堆里站起身,火焰已经烧变所有的支撑体,天花板摇摇欲坠。
大摇大摆地走出去的话,会变成火人……衣服被烧光会很麻烦点。否决。
站在这里等着被压扁……否决。
他抽刀劈开面朝另一边的窗户,从不规则的玻璃碎片里勉强挤出,然后一跃而下。
“审神者大人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咳、呕……我好像有骨头断了,稍微等我一下……”
草薙艰难地吐出字词,然后回归寂静。
这次的修复只用了两分钟时间,他的衣服还是无法避免地被烧焦了,草薙低头看着突然多出来的这些焦黑空洞,痛苦地认识到自己必须再破费买一件的现实。
他扶着柔软的泥土地,正准备以不太雅观的姿势爬起来,一只手忽然将他扶起。草薙眨了眨眼睛,任由对方传递自己的力道。
“……阵、先生?”
草薙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转动脖子了,该死,刚刚明明没有摔裂颈椎,却无法直视男人平静的目光。
装作晕倒吧,要不咳血也行……刚才已经咳过了,咳不出来啊。草薙绝望地在内心中筛选蒙混过关的方案,妙极了,他们居然站在燃烧的废弃楼旁边纠结这些小事情,莫名有点难以言喻的浪漫情怀。
“惩罚我先记下了。”
琴酒难得露出心情不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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