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府回宫,珍珠的眉头便愈加锁得紧。
"见到他了?"
明玉在寝房里问她。
"你觉得。。可好?"
明玉小心翼翼,她知道,珍珠这是在替她受苦,如果那个张仲秦是个不错的,她也少一些揪心。
"嗯,好。"珍珠用水洗净脸,脱去外罩衫,盘腿靠在床上。
她低着头,并不怎么想说话。
张仲秦,她一辈子也不会去喜欢的,他周身透露出的纨绔子弟的模样,笑起来时眯着眼睛的模样。。。她都讨厌。
"。。"明玉看着珍珠的脸色,不知说什么好。
珍珠却忽而抬头道"明玉姐姐,一切都是天意,你不用内疚的,只是。。我真羡慕你,羡慕你和海兰察,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微笑的神色却如同在明玉心上扎了一把刀子。
珍珠的眼睛如同清澈的湖水,明玉只觉得心中的罪恶更上一层。她忍不住背过身去,装作倒茶,拭去流到眼角的泪水。
"我,我去看看皇后娘娘。"
明玉出了寝房,却躲在门外的台阶旁哭了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珍珠,如若不是我,若不是你替了我,我便。。"
珍珠从袖中拿出一个珠串,用的是紫檀串成的。是第一次在太医院再见到许广容时,他赠与她的。
什么心意相通,都是假的。都是她一个人杜撰的。
既然本就没有值得耿耿于怀的,她就认命去了。
为皇后娘娘做事,她不愧于心便好。她作为一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女子,如此,已经是家门荣光。
家中多封信来催回家备嫁,她只是说要伺候皇后娘娘生产完再走。
这最后在长春宫的日子,是她会珍藏一生的日子吧。
喉咙依旧很痛,痛到不可吞咽,她忍了两天。此刻已到了夜里,却愈加剧烈,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浑身开始发冷,摸向额头却是滚烫,手心也如同捏了一块碳火。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真好,若是就这么死了,无人发现,也好。
珍珠躺在厚厚的被褥上,没有盖,她只觉得脑袋里被搅成了浆糊,有些晕眩。
因为还没有入冬,房里还是冷的。珍珠拽着被子的一角,突然咬了咬唇,坐了起来,坐起来,更觉得立即要晕倒,她却抬起颤抖的双手,解开白色的寝衣,然后褪下。
只留一件小衫。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爬下床,腿有些打颤,走了几步,趴在冰冷的桌子上。
真冷啊,可是她趴在那清冷的木桌上,却觉得有些高兴。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在意她的人,就够了,皇后娘娘,明玉姐姐,璎珞姐姐,还有尔晴姐姐。。
如果许广容也能将一点点的心放在她这里,就好了。
他曾说过,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可是她这一回,他也无能为力了吧。
不想活的人,多么好的药材,多么高明的医术,也都是徒劳罢了。
这一夜,明玉要去照顾皇后娘娘,这里只会有她一个人的。
这一夜过去,应该就会愈加疼痛难受的吧,然后在过个十天半个月,她就能彻底解脱了吧。
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入寝房的时候,明玉带着一个餐盒推门而入,却看见珍珠,趴在桌上,两条雪白的臂膀,直直的垂下,嘴唇苍白,双目紧闭,明玉发颤的双手扔掉了食盒,冲上前去。
"珍珠!珍珠!"她搂着她,她柔软的身子紧紧的贴着明玉。
明玉拖着珍珠已经很瘦了的身体把她放上床,跑出去拉人去传太医。悄悄地,不能惊扰皇后娘娘。
明玉打了热水来,用毛巾沾湿了擦洗珍珠的全身。
睡在被子里的珍珠的身体很快开始滚烫。
她的眼睛却依旧紧紧闭着。
"珍珠,我求求你,不要走。。不要。。"
如果她就这样走了,一辈子,明玉也不会安心。
然而渐渐的,珍珠的脖子上开始起小疹子。
明玉还没来得及查看,太医就来了,一看脖子脸颊上渐渐泛起来的红疹,脸色霎时就一变。
"传染人的东西,快送出宫去治疗!你们谁接触她的,赶快去沐浴!"
明玉被拉去沐浴消毒,下人们也不管有没有上头的命令,用床上的被褥卷了珍珠便抬上了轿子。
不多时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只是说"养好了身子,再嫁人吧。"
珍珠回了家,太医跟随着去,用了不少药,终究是慢慢恢复了。
第二天珍珠已经可以坐起来,她从二楼的闺房看出去,阳光撒在家中的花草上。
也许是命不该绝吧,也许老天爷不愿意看她这样简单的死去,还是要让她嫁人,嫁给一个厌恶的人吧。
"姑娘绝不要抓破脸上的红疹,会留下印记。"太医这样告诫她。
珍珠点点头,太医一走,她就把脸上的红疹全部用银针刮了一刮,手绢擦去血迹,镜中人的脸,满满的红疹印记,倒是有些吓人。
家里人还在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婚事,珍珠每天不懂声色的吃喝,刺绣。等待着。
她等着最痛苦的那一天来临,家里人都为她的红疹印记忧愁,却也想着说到时候红盖头盖上,洞房揭下来也后悔不得,也就随她去。
然而终于盼来传信人。
"皇上有旨,张仲秦,珍珠,亲事取消,准许珍珠出宫另觅佳偶,赐黄金百两!"
珍珠本来坐在房中,她家本就不大,送信人洪亮的嗓门穿透了木门,她一下子站起,几乎站不稳,从窗户看出去,只看见母亲捶胸顿足,父亲只是叹气,她没听错,没听错!
她蒙上面纱,冲出去拉住那位公公。
"公公,我想回宫伺候皇后娘娘!公公!"
"珍珠姑娘,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满脸红疹,怎能面见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好好修养着,这是皇上的意思!"
珍珠愣在原地,为什么?为什么忽然取消了婚约?那她做的这一切,居然也是徒劳的?
公公离去,父亲进了书房,母亲一脸怒气"赔钱的玩意儿!还以为你能嫁进高门大府,如今倒好,一百两黄金!是不少,可是我向别人夸的海口呢?!"
母亲气冲冲离去,珍珠一袭粉衣站在庭院里,看着大门,又转过身去。
不是张仲秦,又能是谁呢?
"珍珠。"
她一定是听错了,这个声音几乎将她的心从胸口掏了出来。
她猛的转身,看到了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出现在这里的人。
可他出现了。
一袭藏青色,眉眼微弯。
"你,你来做什么!?"
她想起她脸上的丑陋,只知道要躲。
"傻瓜,自然是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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