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皇后娘娘宫里的珍珠,发达了!”
柳树下的窃窃私语。两个嬷嬷正在偷闲。
“怎么没有听说!她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干妹妹,只是死活还要待在宫里伺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给了个干妹妹的封号,不就是为了嫁给张大人的侄子?听说是个喜欢花天酒地的,家里已经娶了两房妾,珍珠过去,又是个不会主事的性格,怕是过不顺畅。”
另一个嬷嬷,忽然讪讪的笑了,“你当初帮了珍珠让她去皇后娘娘宫里伺候,她争气呢,如今你岂不是也飞黄腾达了?”
“珍珠这孩子也算孝顺,每年的孝敬自然也是少不了,如今真的成了主子,我倒也能享享福。”那个微微发福的嬷嬷说道,她早就飘飘然了,全然没看见另一个精瘦嬷嬷的白眼。
“珍珠,你本可以现在就随嬷嬷去学礼数的。”富察容音其实有些不明白,她不明白珍珠为什么闷闷不乐。
“张仲秦的确是个不大懂事的,只不过如今你已是本宫的干妹妹,他怎么着也得敬重着你的。”
“娘娘,奴才想伺候您生完小阿哥再走。”
珍珠挤出一个笑容,是啊,谁能明白她的心呢?她谁也没告诉,谁也。。就连他,她也没有真正说过一次。
珍珠端了茶盘出去了,迎面凉风吹来,她脖子上的搭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风吹进脖子里,她霎时间打了两三个喷嚏。
秋已深了,她曾经最害怕冬天,害怕风寒,害怕冻疮,可是现在,她竟然恨不得生一场大病,这样,也许她就嫁不了了。
“珍珠姑娘好。”
这院子里的大小宫女太监已经改了口,不再是珍珠姐姐,而是姑娘了。
她红着脸去小厨房放下茶盘,却看见来福正在烧火。
“珍珠姑娘好!”
他笑的有些谄媚,曾经的来福只会欺负她,如今也变成这样了。
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她小跑着出了小厨房,出了长春宫。她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
到太医院去,见见他,最后一次,再见见他。
他依旧在那里捣药,似乎从来没停过似的,修长的手指握住药杵,薄唇微抿,一下一下用力的捣着。
太医院一直很忙,形形色色的人出入匆忙,也没人注意到她,她悄悄地绕到他的身后,本来不想惊动他,谁知道嗓子突如其来的干痒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珍珠?你来了?”
许广容回过头,看见一个熟悉的粉白面庞。
“是。”
他站起身来,将捣好的药装入小坛。洗净手,用干净的布擦干。
珍珠悄悄地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做完一系列的事情。
“站到通光处来,张嘴。”
珍珠照办。
“喉咙有些肿了,似乎是风寒的缘故,乘着还未发作,及早用些药吧。”
他写完药方,递给她。
珍珠怔怔的看着他,一动不动,也不去接那药方。
“愣着做什么,去药房取药吧。”他笑着将药方塞进她的手中,微凉的手指相碰,珍珠只觉得心里一热。
“许太医,我,我就要出宫了。”
她抬起头看他,希望能看到哪怕一丝丝她想看到的东西。
“是么,恭喜了,只是你还未到年龄,是皇后娘娘开恩?”
少年的眼睛里纯净无尘,却也只存在着单纯的惊讶。
珍珠心中的光终于灭了,“不是,我要嫁人了。而且,是个大官呢。”
眼前瘦高的男子愣了愣,随即笑道“真是恭喜了,那一定得好好吃药,新娘子若是得了风寒,可麻烦!”
珍珠强颜欢笑了一声,将药方抓在手里,转过身去,她狠狠地咬着嘴唇,踏出太医院的大门时,整个身体的力量都被抽去了一般,外头的风吹的更大了,她随手将药方撇在空中,那张泛黄的纸随着一地落叶飘舞,应该是扫地宫女偷懒了,才留下这么一地零碎杂乱的枯叶。
许广容目送着那个身影离开。他面无表情的回到寝房,脱去朝服,换上便衣。
他要离开这里了,再也不会回来,他其实早该离开,只是为了一个人他留下了,如今那个人有了好的归宿,他也无需在枉费心思。
他可以继续回到曾经和爷爷一同居住的山中别居。
他终于可以继续研究他的毒术。只是比预料之中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可以让他笑的人。
不过只要她快乐就好了。
她应该是快乐的吧?她今天笑了两回,笑的牙龈都露了出来,几乎快笑出眼泪。
许广容取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里面的香料已经没有初时那样气味浓重了。
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把香料换掉,而是决定由它去。
他将朝服就随便的扔在塌上,他再也不要回来了,他想。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开始有一种悲恸,像是失去了一件心仪非常的宝物。
许广容几乎受不了那样的悲恸,以至于他拿起了随身携带的医药包,取出一把小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溢出,不过他知道,这样的小伤是绝不会致命的。
他有些后悔,他甚至后悔没有把自己的一切都告诉珍珠,也许她会是那个唯一可以理解自己的人,他似乎都能看见她勾着丰润嫣红的唇轻声软语的对他说“我理解。”
可是终究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背上行囊,给哥哥留了个信,最后看了眼太医院,然后踏了出去。
却听闻远处有人喊
“不好啦!有人落水了!”
他本想不理不睬,心中却有种强烈的心灵感应,在告诉他,如果不去看看,会后悔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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