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兵营

    大乔缓步上前,抬头看到树前高大的人影,吓了一大跳似的,猛然停下,声音略微颤抖道:“将、将军!”

    周锦堂屹立不动。

    凝滞片刻,她慌忙朝他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将军。”

    他斜睨着她道:“深更半夜,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大乔抿唇,半垂着头道:“奴婢是……来看知春姐。”

    她衣衫单薄,脸色苍白,一副泫然欲泣之态,且于夜风中瑟瑟而立,很是楚楚动人。

    周锦堂似嘲非嘲:“一个一个的,倒都是情深义重。”

    大乔闻言微怔,悄悄抬眸望过去,恰逢他冷冷一眼扫来,当即浑身一凝。

    周锦堂道:“大半夜的窜来窜去,你们当老子这将军府是什么地方?”

    大乔脸色煞白,当即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周锦堂不耐地蹙眉,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大乔愣愣地跪在原地,须臾,扭头直直地看向那道宽阔挺拔的背影,紧紧地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方才途经此处,偶见他隐在树旁,一动不动地注视那小奴才陈璧,她竟无端端地……生出几分刺心之意。

    这才一时没有忍住,假作缅怀知春,冒然上前。

    瞧刚刚周锦堂面色发沉,分明是心有不快。

    她手上一紧,冷不丁想起刚刚所见那两个奴才凑近说话的亲近之态,眼底幽光烁烁,神色莫名。

    *

    近日,吉祥既要去荣安堂守着知春,又要时常到留香院秦嬷嬷处看顾早产体弱的儿子,几乎是成日成夜地不见人影。

    陈璧顶替吉祥到周锦堂跟前近身伺候,头日便跟着他去了卫兵营。

    这卫兵营在城南交楼后的山丘,从将军府坐马车,一息工夫便到。

    马车到后,陈璧先行下车,躬身回转,抬手欲扶周锦堂下车。

    周锦堂扫了她一眼,却并不伸手,只甩了甩袍袖,径直落地,大步流星地往前去了。

    陈璧暗暗一怔,也并未多想,立马小步跟上了前。

    今日天色大好,日头极盛。

    营内卫兵正于练兵场习武,周锦堂登上小楼,视察底下情形。

    他步子大,又走得快,脚下如同踩了风一般,陈璧须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等登上了楼,已是气喘吁吁、面孔通红。

    周锦堂瞥见她如此,轻轻一嗤,转头又去看底下的兵场。

    陈璧喘息许久,平缓下来,立在他身后,朝下面望去,就见百数大汉在底下打拳耍枪,个个大汗淋漓,所过处尘土飞扬,情景壮观。

    尤其当中有几个,竟是赤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

    她眼皮一跳,忙不迭垂了眼,不敢再多看。

    周锦堂来回走了一遭,面色渐渐阴沉,冷声叫了副统领肖世容过来问话。

    肖世容这名字取得雅致,人却生得粗犷异常,尤其那一身皮,黑得似碳一般,简直可与包公媲美。

    陈璧乍一看到他,都不由得瞪大了眼。

    那肖世容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来。

    瞧见将军身后有一个眉目如画、肤白如雪的小厮,他登时脚步一顿,嘴巴也微微地张大了。

    陈璧只不过是稍有讶异,并不外露。可这肖世容却是大咧咧地直盯着她瞧,又一脸的匪夷所思,那目光说是露骨也不为过。

    她给这人盯得不安,忍不住朝旁缩了缩,想借周锦堂的身体挡着自己。

    周锦堂看肖世容如此,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把你这臭嘴给老子闭上!”

    肖世容猛然一抖,飞快闭上了嘴,摸摸脑袋道:“将军找属下有什么事?”

    周锦堂伸手朝底下一指:“自个儿瞧瞧,这练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一个个都跟没吃饭似的。”

    肖世容轻咳一声:“将军有所不知……昨儿卫行舟家里举办儿子的满月宴,叫了一众弟兄过去吃菜喝酒,大家难得一聚,兴头上来,不免多喝了几杯,这才弄得如此。”

    周锦堂双手抱胸,皮笑肉不笑地着睨他道:“肖黑子,你这是拿老子当猴耍呢?光是喝几杯酒就能虚软成这样?”

    肖世容暗道不妙。

    周锦堂眼神一厉:“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世容缩紧了脖子:“是、是昨儿从卫家出来以后,大家喝高了,又……又趁兴去了一趟烟柳阁。”

    烟柳阁是京城最有名的勾栏,多的是唱曲抚琴、能歌善舞的可人小娘子。陈璧听过一二,只知是男子去取乐的游兴之所。

    听肖世容这么说,她不禁面露惊讶。

    这些个舞刀弄枪的武夫,竟也会到那种地方去赏玩文墨丝竹不成?

    肖世容见周锦堂的脸色难看至极,不由更为心虚。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能狎妓,可这样成群结队地跑去逛青楼,委实是不成体统。

    周锦堂抬手按在旁边的铁栏上,冷笑道:“还当是怎么,原来是给那些娘们掏空了老底儿……”

    一听这话,陈璧才知是怎么回事,顿觉头皮一麻。

    肖世容是个不会看人眼色的,一见周锦堂是在笑,还真当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竟还腆着脸乐呵起来。

    谁知周锦堂却突然抬脚,朝他下盘一扫,动作既猛又快,直接将人踹翻在地。

    肖世容那么大的块头,猝不及防狠狠砸到地上,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陈璧在那一瞬吓得闭上了眼,暗暗道:听着都疼。

    巨响一出,练兵场倏地一静。

    过片刻,底下打拳的声音竟响了数倍,一个个都更为卖力使劲。

    周锦堂冷哼道:“有谁还敢再犯,立马就给老子滚蛋!”

    肖世容疼得龇牙咧嘴,摔着了胳膊却连扶都不敢扶一下,只站得直挺挺道:“属下这就去领罚!”

    周锦堂:“用不着你在这儿充英雄,但凡是去了青楼的,每个人五十军棍,一个都不能少!”

    此言一出,底下练兵的声音愈发响亮,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如此,周锦堂又沉着脸检视了半晌,才下楼往外走出。

    他带着陈璧,还没走出几步路,就遇着急匆匆赶来传话的人。那人说是将军府的管事严永华有急事要见,眼下人已经在营口外等着。

    不是要紧事,严永华自然不会特意出府跑到卫兵营来找人。

    半刻钟后,周锦堂在营口见着了严永华。

    严永华见周锦堂出来,行礼过后便上前到他耳边低语。

    陈璧虽听不清严永华说的什么,却眼看着周锦堂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霜寒笼罩,心也不由得跟着微微下沉。

    待严永华把话说完,周锦堂的目光已是阴惨惨的几乎能冻出冰渣子。

    少顷,陈璧听到他语气森森道:“这个畜生,果真是他……”

    陈璧心口一跳,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

    她从未见过周锦堂这副神色。

    看似平淡沉静,无一丝情绪,唯有那双凤目,冷得……几能滴血。

    周锦堂忽然动作,向前登上马车,陈璧急忙跟上,随后就听他淡淡地对车夫道:“去英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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