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卖的地图除了没把岐山标进去,其余的江河山川大城小镇皆没有差错。一只狐狸一只猫顺顺溜溜翻山越岭,到达目的地所在的青阳城时,时间已过去半月有余。
时夜色已深,阮红尘又没有更详细的地址。便随意找了间客栈住进去,预备第二天再去寻人。啊不,寻黑熊精。
少女怀春的情致,总是叫人难以辗转反侧,阮红尘越接近青阳城越睡不着觉。当晚更是活泛地跟夜猫子一样。一大一小两只毛团子便挨在一起说悄悄话。商量着怎么尽快和阮红尘相中的黑熊精碰上头。
是的,狐狸精此番下山就是为了勾引男人……公黑熊精。
“你说我是白日里招摇过市把自己整得艳名远播,让常霁自己找过来呢?还是继续戴着这面纱低调地找?”阮红尘一只艳若桃李的狐狸精,骨子里就享受被人用惊艳眼光注视的感觉。她虽给出两个选项,但看面纱的目光满含嫌弃。
糯糯追着白日新买的毛线球满床跑,闻言停下脚步。他瞅瞅阮红尘的脸,又打量人家的身段,再回想阮红尘就是戴着面纱也不能停止招桃花惹麻烦的种族天赋。
遂认真道:“我觉得面纱这么小小一块布没用,你得配个纱布长至脚踝的斗笠,把自己从头到脚遮起来。”说完又补充一句:“黑纱。”最好叫路上男人看了兴致全无,免得被一路求爱,无休无止。
阮红尘当即和他滚作一团,玩闹着互咬:“黑纱那是寡妇用的,不许诅咒常霁!”
“黑熊精还没答应要娶你。而且你自己也说他是你父母的好友,你小时候管他叫叔叔的。”糯糯被白狐狸压着脑袋咬,喵喵叫着躲避,“而且你好开始考虑怎么让人迷上你了,不然他见了你的面还是管你叫大侄女。”
白狐狸吐出嘴里的猫耳朵,自信满满道:“不能够,我们狐狸精勾引男人一勾一个准,修仙界到处都是我们的传说。”说着拿出一本粉红娘炮色的小本本糊到糯糯面前:“看看,凡人还将我族前辈们的光辉战绩收录成册,上至清冷仙君下至赶考书生,没有一个能逃出我们的手掌心。”
“你拿着慢慢看,”阮红尘顺手把娘炮色的小本本塞进糯糯的乾坤铃中,娇哼,为家族正名,“没有人会不迷恋我们狐狸精。”
糯糯伤脑经地进到乾坤铃里整理里头的空间,企图在一大堆阮红尘买给他的各色物件中给小本本找个安身之处。最后实在挤得慌,随手挂到了前天刚入手的一盆买来给他磨爪子的老树上。
他视线划过树皮上斑驳的抓痕,上边被挠了一个半“正”字,嘴里喃喃:最近五天说了八百多遍常霁的名字。
哎呀呀,糯糯自己都只被她叫了几十遍。
从铃铛里出来之后就有点闷闷不乐,一时嫉妒撒了点小脾气:“常霁就不迷恋你娘。”
于是杠精糯糯另一只耳朵也很快失守。并被要求第二天做一份糕饼果子赔罪。
说起糕饼果子,就不得不提下他两在过往半月磨合出来的日常。
阮红尘就像一朵温室小花,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日常照料自己的功夫和糯糯修行法术的本事一样,颠三倒四,毫无进展。这样一来,自小就独自生活,家事能力满点的糯糯反倒是成了他们两口小家的顶梁柱。
凡人奸商的存在对娇滴滴的狐狸精又很不友好,半个月来光吃客栈的伙食就吃坏了好多次肚子。搞得现在都是糯糯在到处找灶头给四体不勤的狐狸精做饭吃,多的就做成干粮放在阮红尘的乾坤铃中。
时不时还得猎个野味来哄胃口越养越刁的狐狸小姐。
糯糯时常庆幸自己是只猫,立在野外生存食物链的顶端,可以上树入地抓飞禽走兽不断翻新食材。自己要是只狗,只能给去逮耗子青蛙给阮红尘加餐。
被咬了耳朵的糯糯撅着小肥腚一路后退,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耳朵从狐狸嘴下解救出来。他嫌弃地把自己的脑门在阮红尘雪白柔软的毛上蹭了又蹭。又把散乱的毛线团绕回去,才窝在勉强消停的白狐狸脚边睡了。睡前还在嘀嘀咕咕:“要不明早跟我学做饭做点心,没准你的如意郎君喜欢……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竟是困得直接睡着了。
阮红尘把一条尾巴盖在他身上,打了个哈欠,老实不闹腾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往客栈的厨房里钻,糯糯化成人形在里头忙碌,阮红尘就倚在门边嗑瓜子。嗑了一把瓜子之后被糯糯以挡路为名赶出厨房。
最后的成品是六种口味颜色各异的拇指饼干,装在糯糯最喜欢的梅花形盒子里,一个口味占一个格子。不仅梅花,糯糯一路上还挑了好些做成各种花的形状,内部分有好些独立格子的饭盒,专门用来装吃的。
他就喜欢做作的摆盘,仿佛过往好些年无人共赏其手艺的苦闷之情都倾注在了上头。
阮红尘收了饼干却没有要吃的意思,带着糯糯出门寻人去了。
青阳城内十分热闹繁华,街道之上十步一人,从城东徒步走到城西得花上好些日夜。要从中觅得一只隐居于此的黑熊精,着实不是简单的事。幸而他们时间充足,可以慢慢地寻。
糯糯伏在阮红尘肩上,半截身子隐在面纱之后,用肉垫擦过眼前的耳坠子:“不吃饼干吗?”
今天份的饭后夸奖还没有收到喵。迫不及待想要被肯定喵。
“晚些再吃。”阮红尘莞尔一笑。
两人正絮絮叨叨,街道的另一头出现一队身着统一素白衣袍的年轻男子。男子们皆是二三十岁的模样,统一的白袍衣襟处用玄黑的丝线绣有流云的形状。
他们不紧不慢来到这条街,井然有序分成十几小队,依次进入街边的店铺。等到糯糯他们走过这条街,又见他们从铺子里罗贯而出,汇成一队后去往了另一条街道。
“是流云宗的修士。”阮红尘跟街边小贩买了一块牛肉饼,撕小块喂给糯糯吃,“青阳城是流云宗下辖的城池,他们统管城里的治安,好些店铺都在流云宗名下。”
糯糯一边不服“吃牛肉饼也不吃我做的饼干,坏狐狸”,一边吃得停不下来。咽下去一口后才有空当捧哏:“流云宗?”
“我们精怪多有家族庇护,人类修行也喜欢抱团。霸居此处的流云宗与三千里之外的合欢宗便是当世最大的两个宗门。”阮红尘为了找黑熊精做了很多功课,哪怕她也是第一次下山,也能说出门道来,“因着近八百年只有这两个宗门有子弟渡劫成功的缘故。”
“渡劫?”糯糯完全是个修行小白,尤其自他知道自己没内丹之后,对修行一事的热衷与好奇更是降到谷底。
阮红尘摸摸怀里的做作梅花小饭盒,似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又笑道:“渡劫成功即为仙,渡劫不成即身死魂灭,遗骨化作舍利四散各地……”她说着点了点糯糯的头:“渡劫不成就变成花肥咯。”
糯糯听别人说话一向认真,这会儿就很有代入感,一下子没了吃牛肉饼的胃口。
“别怕,我会看着你不让你修到渡劫的程度。咱们才不要渡劫呢。”阮红尘又要了一枚牛肉饼,坐下来吃早点,“我们精怪不流行成仙,也只有凡人痴傻,才愿意把命都赌上去修行。”
怕死鬼糯糯感恩戴德啃牛肉饼,喵喵两声以示肯定。
正吃着,边上摊主的生意暂告一段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挑了阮红尘边上的凳子坐下歇会。偷偷瞄了两眼面纱之后朦胧的倩影,羞答答开口:“姑娘还是不要在青阳镇把渡劫和殒命两件事放在一起说的为好。”
糯糯和阮红尘一起抬头看他,把这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子看得耳根泛红。
“姑娘怕是不知道,流云宗的前任宗主,两年前渡劫……”摊主脸上现出惋惜的神色,“没挺过去。”
“青阳城受流云宗庇护,我们这儿的湖道巷道也多是他们替百姓们开掘归置。他们在附近几座城都大过官老爷。可不能在城里说修士们的坏话,会被百姓唾骂。”
糯糯和阮红尘对视一眼,点点头表示不说了。
摊主又送了他们一个饼,热心地跟客人叙说本地的大小事:“姑娘刚才沿街看到流云宗哄得修士了吧,我看你在皱眉,可不是觉得他们扰民。他们平时不爱叨扰沿街的掌柜的们。这回实在是着急了才每日来点卯。”
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便都望着他。
小伙子迷醉在阮红尘天生含情的目光中,口若悬河,连生意都不要做了:“两年前老宗主陨落,遗骸化作十余舍利迸溅流落。众人皆哀痛不已,但也无可奈何。修仙本就逆天而行,陨落于天劫也是天命。唯有一人不肯认天命,执意寻那舍利回来。两年下来还真让他寻来大半!只是自上次出门,至今已有两月,却是半点音讯也无,流云宗的子弟这才急了……”
阮红尘露出666的神色,忍不住撸了两把糯糯的背以平复心情:“谁会这么干啊?”
遗骸化作舍利,数百年的修为尽在舍利之中。天道让其四散,便是要让灵力回归于尘世之中。
天道要让老宗主死无葬身之处,天道要让老宗主的舍利再化作其他修士精怪甚至寻常花草的肥料。谁要阻拦,便是逆天而行,便注定不会一路顺利。
“还能有谁,还有谁敢?”摊主手痒地逗了逗糯糯,被回以一个骄矜的背影。他干咳,不卖关子了:“是老宗主倾注了半生心血培养的亲传弟子,一百多年前飞升的流云宗第一人。”
糯糯忍不住回头,耳朵支棱竖起。于是他便从卖牛肉饼的小贩中第一次听到了霍九渊的名字。
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
仙君名曰:霍九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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