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留香请琵琶公主,派人搜寻曲潇华下落之时,并非真正自愿离开的曲潇华,正身披斗笠,站在一处沙丘上。青天白日之下,对面是一团灰蒙蒙的雾气。
“玉教主,我还以为,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曲潇华看着装神弄鬼的玉罗刹,淡淡说道。
玉罗刹轻笑一声:“可本座怎么记得,你接的单子是杀死石观音呢?”
明知玉罗刹是要逼走石观音,并没指望自己能取她性命,曲潇华也还是未辩驳什么:“既然玉教主不满意,在下继续便是。”他与石观音有血海深仇,又曾承诺杀她,自不会食言而肥。
见状,玉罗刹眸中闪过一丝赞赏,灰雾一念之间散开:“凭石观音的实力,即使你突破现有境界踏入先天,在她面前,也保不住性命。”
“没错。”曲潇华爽朗的笑了起来,拱手一敬道:“所以,未免我一招未出,就死于石观音之手,还请玉教主指教。”
聪明!玉罗刹暗赞一声,转身足尖一点,身影向前跃去:“跟本座来吧。”带着曲潇华以轻功赶路,绕了很多的弯子,玉罗刹停在了一处荒芜阴凉的沙地。这里背对着太阳,此刻恰好不冷不热。
“先喝水,再和本座过招。”玉罗刹从腰间解下葫芦,朝着曲潇华扔了过去:“什么时候,你的刀法让本座满意了,本座就放你离开。”
学习天下内功和招式,若仅仅传承自前人,本身无有创新,则无论资质再高,也顶多与创始者并肩。真正的武道宗师,哪一个没有自己独创的精髓?
自兰州初见,玉罗刹便发觉,曲潇华的刀法很有门道,正处于自创招式的门槛上。若他能踏出这一步,虽说依旧打不过石观音,但好歹能多几分生机。
曲潇华喝了几口清水,将葫芦还了回去,手指按上刀鞘一拔,一抹寒芒就闪烁而出:“请!”顷刻之间,他用尽了全力。多年以来的积累,此次和石观音交手的感悟,尽数灌输在刀光中。
玉罗刹见多识广,眸色丝毫未变,闪电般点向此招的薄弱点,几下就将刀式破去:“再来!”
这一回,曲潇华凝眉想了想,再出手时的刀意和先前稍有不同,令玉罗刹颔首暗叹孺子可教。
如此,白天交手不断,夜晚去不远处的魔教据点,于帐篷内休息,曲潇华的实力和招数,在玉罗刹的喂招下,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某一日,烈日高照,弧形刀芒倏忽而出,白光划破天际。玉罗刹碧瞳一亮,握刀狠狠劈开了这一击,但手指微微一痛。他定睛一看,只见一道浅薄伤痕浮现在手背上,几滴血珠从中氤出。
自创招数终于成功,脱力的曲潇华正大口喘息,见状倒是和玉罗刹一样,都愣在了原地。他看了好一会儿,甚至揉了揉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眼花。
“很不错。”玉罗刹轻轻擦去血珠,松开握刀的手指:“上次你能伤到石观音,完全是她光顾着看戏,猝不及防遭遇你蓄谋已久的那一招。”
他收刀入鞘,语气带着几分难明的赞意:“但这一回,隔着几个境界能伤到本座,在这江湖之上,你虽未入先天,也已算得上高手了。”
曲潇华回过神,脸色不禁发红,有激动也有羞赧。他对玉罗刹抱拳一礼,真心真意的道谢:“全谢玉教主指点。”虽然,自己只是玉罗刹和石观音博弈的棋子,可恩情毕竟是恩情,不能视而不见。
“好说。”玉罗刹摆摆手:“石观音在北,希望你不要让本座失望。”他看向魔教据点方向,忽然问了一句题外话:“你不日启程,要喝酒吗?”
曲潇华扬了扬嘴角,这些日子承蒙玉罗刹点拨,他对这位魔教教主的性格,倒是不算陌生了,心中也不自觉少了些最初的忌惮:“若玉教主为曲某摆酒践行,当浮一大白!”
“好!”玉罗刹朗声一笑,身影闪动着迅速向据点而去:“速度快些,否则酒菜凉了,莫要赖本座无待客之道。”
顾忌据点人多,曲潇华赶紧将斗笠披在身上,便追了上去。但当他达到据点之时,酒菜俱已上桌,碗筷亦摆放整齐,连酒樽都倒满了美酒。
“干粮水壶皆已备好,你本就熟悉大漠,本座便不说什么了。”玉罗刹坐在主位,手里正把玩着一张字条。
见曲潇华进来,他随手将之飞出:“不过,楚留香倒是魅力不小。他还没从黑珍珠那里出来,石观音就派出曲无容去接,你最好抓住这个机会。”
“石观音素爱男色,而楚留香花丛老手,征服难度颇大,她心痒难耐并不奇怪。”曲潇华脱下斗笠,坐在桌旁,瞥了一眼字条。
他皱眉道:“可石观音门下都是女子,我难以混入进去。”曲潇华将纸条搓成小团,随手放在一边,伸筷夹起一片沙漠中极难见到的莲藕,举止优雅的品尝起来。
见曲潇华吃相那般讲究,玉罗刹冷不丁说道:“曲遥,你成名数年,只用诨号修罗刀,很少有人知晓名姓和真容,用缩骨功装扮成女子,应该不难吧?”
“咳咳咳!”曲潇华被呛住,干咳不已的抬眸:“玉教主说笑了。”他顿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曲家血海深仇不报,我愧对列祖列宗,哪里有脸用原名?叫我曲潇华便是。”
对此,玉罗刹沉默不语,没再谈论曲潇华的伤心事,只静心享受起美食来,现场气氛渐渐趋于平和。
随着醇香酒意散开于四肢百骸,一层薄红逐渐漫上曲潇华俊雅的脸颊,他眸色隐约有些迷离,但还保持着为刺客者该有的警惕。
直到玉罗刹喝光了桌上的酒,闪身过来,托起曲潇华身畔还未解封的那坛美酒,没喝够的他下意识伸手阻拦,正巧按在了玉罗刹的手背上。
碧眸不解的看过来,脸色绯红的曲潇华如梦初醒,火烧般迅速收回手,揉了揉自己晕乎乎的头:“玉教主,魔教的酒都这么烈吗?”
“此酒不算烈,是你酒量太浅。”看着明显喝醉酒的青年,玉罗刹倾下身子,那双碧色瞳眸中显现几分笑意,伸手快如清风般抚上昏睡穴:“睡吧。”
曲潇华的身体一软,歪倒在玉罗刹怀里。他将人抱起,看向帐篷口:“我以为,你打那个赌,是对他很有信心。”
“可我有信心,不代表就不担心了。”曾在魔教总坛和玉罗刹打赌,中年男子缓步而入。闻着一帐酒香,看着玉罗刹抱着曲潇华,他眉宇间露出了些许微妙之色:“你们关系不错?”
玉罗刹把人抱到帐篷角落,放在一张软塌上,淡淡说道:“我喜欢聪明人,而你们把他教的很好。”
年幼遭遇灭门,沦为乞丐流浪三年,从未自卑;出师数载,便有莫大名声,但并不张扬高傲;此番面对难以对付的敌人,亦坚持不懈、迎难而上。即便是眼光挑剔如玉罗刹,也不得不承认,曲潇华可成大器。
对玉罗刹言下之意,男子很清楚,眸中不自觉展露笑意:“看来,你很欣赏他。”他走上前,抖开被褥给曲潇华盖上,再转身离开帐篷,步伐无有留念,只抛下一句意味深长之言:“我们两个老东西活不了多久,你既然决定护着他,就护到底吧。”
“只要他不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本座自会护着他…”玉罗刹低语了一句,灰雾于帐篷中散开,转眼便踪迹全无,唯余静谧平稳的呼吸声。
第二日凌晨,在玉罗刹这些天的锤炼下,境界已完全巩固的曲潇华收拾好行囊,带足了干粮,启程向大漠更北方而去。但他并不知道,一团雾气弥漫在灰暗天色中,将他的背影收入眼底。
“教主…”看着曲潇华的背影,擅长医毒的右护法露出不解之色:“修罗刀根本不是石观音的对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师承,面对石观音,连保命筹码都没有。”
灰雾之内,玉罗刹沉默了一会儿,才淡定说道:“他太嫩了,需要锤炼。”西方魔教教主的碧眸越发深沉:“不知情,就没有依仗。没有依仗,才有拼死之心。而拼死之心,正是刀客之路的精髓。”
“教主对左护法,真是用心良苦。”右护法恍然大悟,可他此来,并非只为了曲潇华之事:“对了教主,黑珍珠处的探子上报,她似乎有意和我魔教合作。”
玉罗刹眯了眯眼睛:“那丫头好像还不知道,她父亲的死不止是南宫灵的手笔,更是石观音的意思吧?”
见右护法点头,他淡漠说道:“黑珍珠初登沙漠之王的位子,为求地位稳固,结盟之时想必会亲自上昆仑。到时候,你拿出证据,将此事透露给她,本座就不回总坛了。”
“是,属下明白。”右护法低声应命,恭送面前一团雾状的教主飘了出去。
走了一天一夜,月上中天之时,温度冷得让人发抖,疲倦的曲潇华莫名觉得,有被窥视之感。但他回眸看了半天,除了漫漫黄沙和银白月色,什么都没发觉。
曲潇华皱了皱眉,本能的谨慎让他打消了休息的念头,起身加快了速度。等他走远,玉罗刹才从一个沙丘后站起身,踏沙无痕的继续坠在其后。
夜色尽,朝阳升,前面出现了一座城池,是依着绿洲由各方势力联手所建。曲潇华无声舒出一口气,抬步进入了鱼龙混杂的街市内。
他能成为西域第一刺客,躲过很多次追杀,靠得自然不止是实力,还有独道的易容术。因此,一个时辰后,一个瘦小乞儿手里握着一只包子,穿着破鞋从集市内奔出来,背后一片怒骂声。
此刻,玉罗刹正戴着人~皮面具,特地穿着普通,坐在茶肆一张小桌旁。小乞丐跌跌撞撞跑过之时,他不经意的扫过一眼,不甚在意的移开视线,身影便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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