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休沐。
宫门一开，宗政瑞便出宫去了信国公府。
现任信国公，正是皇后的同胞兄长。
素日信国公在朝中的行事做派，最是小心谨慎，长袖善舞。
这些宗政瑞皆深知，所以宗政瑞并未同信国公打什么弯弯绕的机锋，直接便告诉他，“此次小国项夏犯边不过是幌子，其身后之人方是大敌，不可不防。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舅舅乃户部侍郎，国库是何种境况比我清楚。”
信国公轻轻吸了口凉气。
宗政瑞又说道：“此番我去了，银子必定要拿回来的。舅舅再舍几个人，让我交得了差，这事儿就同舅舅不相干了。”
信国公还是迟疑道：“太子爷，可也是这个意思？”
宗政瑞道：“不然呢，太子在父皇和母后跟前，可是比我还为难的。得此两全之法，不管是我还是太子，就都能交待了。”
信国公躬身一揖，道：“臣明白了。二皇子请稍等。”
少顷，信国公踱回书案后，提笔修书一封，再有名单一份。
宗政瑞看过名单，收起书信，这才出了国公府。
宗政瑞之后又去了好几家，都得了书信与名单。
艾雅雅等也给宗政瑞收拾好了行装。
临行前，宗政瑞告诉艾雅雅，“等我一走，你就去慈德宫。我已回明了皇祖母，让你跟着常嬷嬷学些大事小情，眉眼高低的规矩。你好好学，等回我身边，皇祖母就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这回宗政瑞竟是把狄扬和付晓都带上了。仲缬曲身边有太后的人，只要仲缬曲自己不作死，就出不了事儿。
所以宗政瑞放心得很。
宗政瑞一行走后，艾雅雅便回耳房收拾东西，还嘱咐冬丽，“二皇子不在，那些个牛鬼蛇神就要出来了。你千万别往他们跟前凑。有活儿你就干活儿，没活儿就少露脸。待二皇子回来就好了。”
正说话，薛姑姑从外头进来，“人二皇子都带去了，如今这里外怕是就艾司寝一人主持了。”
艾雅雅道：“姑姑抬举我了，只是我也不能的。二皇子让我回慈德宫去跟着常嬷嬷学些规矩。”
薛姑姑扬笑道：“既这么着，库房的钥匙……”
艾雅雅笑道：“我只是去慈德宫学规矩，又不是出宫去不回来了。有什么要的，只管去慈德宫告诉我就是了。”
说完，艾雅雅就走了，留下薛姑姑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的。
到了慈德宫，常嬷嬷领着艾雅雅去给太后磕头。
太后才用了药，慈德宫的总领大太监——关闵与，正服侍太后漱口。
关闵与身后跟个小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小宽。
太后拿丝帕拭了拭嘴，看了一眼关闵与端来的蜜饯，道：“不必了，这个吃得怪腻的，还不如苦着。你去吧。”
关闵与躬身答应了，“是。”便稍稍退开了。
太后瞧着跪伏在地上的艾雅雅，道：“起吧。”
艾雅雅赶紧谢恩，才敢站起身来。
太后乜斜着看了艾雅雅一眼，道：“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学。回头若还是那扶不上墙的样儿，就还回来爖火吧。”
艾雅雅又赶紧福身领命。
不怨艾雅雅在太后跟前，这般的唯唯怯怯。
从前的艾雅雅就知道，这时空是最重尊卑之别的。
统治阶层高高在上，轻易掌控别人的生死。
万民乃蝼蚁草芥，生死就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这些艾雅雅知道归知道，却不过如概念般，并未亲身体验过，终究还是隔了一层，十分的不真切。
太后的一顿打，才让艾雅雅真真切切地体会了一番统治阶层的残暴，和她其实早以沦为鱼肉的真实。
所以不由得艾雅雅不怕的。
常嬷嬷给太后回禀了些琐事后，才领着艾雅雅退出正殿。
这一日的功夫，常嬷嬷就先从茶水房送来珐琅彩绘盘龙海澜纹的盖碗查检起。
这套盖碗，艾雅雅在茶水房时也是见过的，乃御用之物。
所以这是一会子皇帝要来？
常嬷嬷问道：“都预备了什么茶？”
茶水房的答道：“有都匀毛尖、信阳毛尖、黄山毛峰，还有上回二皇子带来的，皇上吃了也说适口的白毫银针。”
常嬷嬷点点头，打发茶水房的去了，叫进小厨房的来，又是一番问询对答。
这时，三皇子宗政庆又打发人送来两盆十样景，说是好容易过一冬养出来的，特孝敬太后两盆赏玩。
艾雅雅也去看了。
这花开得跟荷花似的，却其实是山茶。
艾雅雅瞧着也觉好玩。
常嬷嬷让人收了花，说明定会回禀太后，又让来人代为问三皇子的好，这才算完。
之后皇帝驾到。
常嬷嬷领着艾雅雅宫门处迎。
皇帝给太后请了安，吃了茶说起闲话道：“上回在太后这吃得好，小二也往儿子那里孝敬了今年的白毫银针。吃了，觉着香更高，想来太后更喜，列作为贡茶也好。”
太后却说，“这东西原是小二偶然得的新茶品，孝敬了哀家，不过是想着让哀家吃一时新鲜的，过后也就没什么趣儿了。”
皇帝这才作罢。
太后和皇帝说话的功夫，常嬷嬷领着艾雅雅也要在旁侍立。
好不容易耐得皇帝去了，艾雅雅又被常嬷嬷携着看各宫送来的请安折子。
太后是不耐烦妃嫔日日来扰的，只准了每月初五和十日过来请安。
众妃嫔为表孝心，人不能来，心意却得到。
这才有了这些请安折子。
折子都一般无二的说词，只皇后的折子还言之有物些，但说的也不过是太子妃的肚子。
艾雅雅依着常嬷嬷教的，记下要紧的，和一些有趣的回太后，其余的归拢起来，就算完了。
事儿倒是都轻省得很的，可耐不住多。
直到太后歇晌，常嬷嬷才让艾雅雅去歇会子。
茶水房里的，都是老相识了。
艾雅雅也是今时不同往日的，那些不管从前同艾雅雅是有怨的，还是没怨的，都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可着劲儿给她上茶上点心，一力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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