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寻担忧地看着床上病恹恹的阿圆, 大着胆子转头瞥了一眼紧锁着眉头的齐渊,她咬了咬牙, 拉着姚蕴安跪到他面前。
“何事?”齐渊忧心阿圆,语气带着丝烦闷。
“奴婢与姚蕴安想留下照顾阿圆,恳请皇上成全。”程寻想了想又道:“等阿圆痊愈了便走, 应当是不耽误尚膳房的活计的。”
说着, 便与姚蕴安俯首磕头, 说话举动间满是诚意。
齐渊扫了一眼床上的阿圆, 想着她常见着好友许是会开心便略微点点头:“往后每日巳时与酉时记得到朕跟前回话,将阿圆的情况仔仔细细说与朕。”
“喏。”
程寻与姚蕴安齐声应下,起身走到床前悉心照料着。
齐渊静静坐在一旁把玩着腰间玉佩,直至阿圆喝了药睡下才起身离开。
阿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只记得自己喝了一碗极苦的药后才觉得身上轻快了许多。
待她费力地睁开眼时, 天已然黑了,只见两个娇美的女孩趴在自己床沿睡着、五步之外的软塌上卧着一名钗环都未卸下的白发老媪。
阿圆低头看看睡着的程寻与姚蕴安, 又抬头看看睡得不甚安稳的太皇太后, 漆黑的眸子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她不禁想到几年前自己尚在病中躺在床上,母亲还拉着她起来为父亲和兄长做饭的情景。阿圆抬手擦了擦泪水, 想到自己当时对灶王爷许的愿来:希望今后能有好多好多人疼我……
阿圆弯了弯嘴角:等我身子好了便去向灶王爷还愿吧!
迷迷糊糊打着盹儿的明檀身子一歪瞬间清醒起来,她下意识地往床上看了看, 只见阿圆眼睛亮晶晶的, 小脸儿虽还苍白着, 但精神却是好了不少。
“娘娘, 公主醒了。”明檀轻轻地拍了拍太皇太后的手, 话音刚落,她便睁开了眼睛。
“诺丫儿醒了?”太皇太后踉跄着起身来到阿圆床前,已经醒来的程寻连忙拉着姚蕴安退下。
“皇祖母。”阿圆甜甜一笑,声音软软糯糯的却是带了丝疲态。
“如何?可觉得好些了?”太皇太后满眼关切,好似连眼尾的每一丝皱纹都刻着慈祥。
“好多了。”阿圆抬手轻轻抚了抚太皇太后左脸上的红印,心中十分愧疚:“让皇祖母忧心了……”
“傻孩子尽说些傻话!皇祖母相信,若是我病了,你定会长在我床边不肯走的。”太皇太后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儿,替她盖上一条薄薄的蚕丝薄毯:“屋中摆了冰,去去暑气,但女子不能贪凉,多少也要盖着些。”
“皇祖母快回去歇着吧,您若是一直在这儿,我也睡不安稳。”
“那皇祖母明日再来看你。”太皇太后伸手为她掖了掖被子,由着明檀将自己扶了回去。
姚蕴安见太皇太后离去,急忙坐到阿圆床边关切地问道:“可好些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阿圆闻言摸了摸自己扁扁的肚子,笑着点了点头:“想吃你做的鸡丝面了。”
“我去给你做。”说着便匆匆走了出去。
“你的身子骨委实太弱了些。”程寻坐在她床边,眉头轻蹙、声音温柔:“在长安宫被太皇太后当成眼珠子似的养了几个月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病了?”
阿圆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笑着道:“如今天儿热,即便是小牛犊在外头晒的时间久了也是要生病的,更何况是人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小牛犊啊?”程寻递给她一杯温水,有些疑惑地问道:“正在晌午,你不在房里待着,出去做甚?”
阿圆脸色微变,目光也闪躲起来:“是、是太皇太后叫我去给简家少爷送东西,我找了许久没找到人……”
“宫中那么多宫人却偏偏使唤你去……”程寻小声念叨着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转头看了眼门外,见半个人都没有才握住阿圆的手小声道:“你如今也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
“嗯?”阿圆一时没明白程寻的意思,黑漆漆的眸中满是茫然。
“听闻简家家风严谨、长辈明理,想来太皇太后对简家也是十分满意的。”程寻点了点她的脑门,苦口婆心道:“这样的好人家如今可没有多少了,你也应当……”
阿圆听得心惊肉跳赶忙出声打断她的话:“阿寻!净说些浑话,我这样的出身是不可与高门子弟相配的,我有自知之明。”
“你现在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宫女!”程寻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在太皇太后身边照着公主的规矩养着的,世家大族多少想与皇家攀亲的?皇室没有适龄的女儿,唯一快谈婚论嫁的人选也只有你这个备受宠爱的假公主,你如今可是块儿香饽饽!你整日待在长安宫有所不知,外头那些大户人家都在私底下打听你,就连定西将军前一阵子都托人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阿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即便我因为太皇太后眷顾得嫁高门,等她百年之后我又如何自处?”阿圆弯了弯眼睛,轻轻笑道:“我不愿当一颗棋子。”
程寻蹙着眉头叹了口气:“你既然无心这些,那就多攒些银子首饰,财产厚了也就有底气了!”
“好!”
阿圆笑着应下,眸中盈着浅浅的笑。
养心殿中,齐渊注视着回话的程寻,待她说罢才开口问道:“长安宫的宫人如何?可有怠慢阿圆的?”
程寻沉吟片刻,仔细思索了才答道:“回皇上,长安宫的宫人都是和善有礼的,昨天夜里阿圆醒了后想吃面,厨房中的宫人没有半点不耐的。”
齐渊略略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折子刚要站起身来就听见魏全在自己耳边小声提醒道:
“皇上,陈大人还在偏殿等着跟您汇报陵平县的水患。”
齐渊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了皱,对着程寻淡声道:“你先回去罢。”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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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就走了吗?”阿圆恋恋不舍地握着二人的手,好看的眸子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已经痊愈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程寻有些难过,下次再见着阿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皇宫虽然就这么大,但有时候一旦分开了,就是一个天涯、一个海角。
姚蕴安见她情绪低落,软声道:“多亏了皇上成全,我与程寻已经在这儿享了七八日的福了,别人可没有这福分!”
阿圆噙着泪,默默送二人出去。
“快别送了,再送下去就到养心殿了。”姚蕴安停下脚步,担忧地看着阿圆:“你如今才好,快别折腾了。”
“也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阿圆咬着唇,看着二人不舍的目光若有所思,雾蒙蒙的眸子逐渐变的坚定。
她拉着两个好友,径直朝养心殿走去:“跟我去养心殿。”
二人被阿圆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手足无措,直至站在养心殿内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齐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小姑娘不自觉放下手中的折子,他将目光移到阿圆身上,声音略微放柔:“身子都好了?”
“好了。”阿圆抿着唇,看着齐渊疲惫的面容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冒失了些,他日理万机、整日忙的不可开交,自己竟然只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求到他面前……
齐渊看着她那本来坚定不移、却渐渐软了下去的目光有些疑惑:“你找朕有事?”
阿圆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没、没事,就是、就是……就是来谢恩。”
齐渊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唇角一勾,轻笑出声:“有事便说。”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趁着朕心情好。”
“皇上您心情好?”阿圆愣愣地看着他眉心处揉出来的红印,觉着怎么看都不像是心情好的样子。
齐渊敛了眸中笑意,沉声道:“怎么?不像?”
“没、没……”阿圆连忙摆了摆手:“像、像!”
齐渊:……
阿圆回头看了看程寻与姚蕴安,又抬头看了看“心情很好”的齐渊,踌躇再三,最终还是开了口:“能不能、能不能把她们两个挪到长安宫当差?”
齐渊闻言觉得有些惊奇,眉尾微微挑动:她居然也有开口求朕的时候?
阿圆见他半晌无话,默默垂下头去:“奴婢知晓了,皇上您要保重……”
“倒不是什么难事……”
阿圆原本晦暗的眸子瞬间迸发出一丝亮光,面上堆满了笑意。
齐渊定定地注视着阿圆那亮晶晶、满是期盼的眸子,本想着借此机会提出个什么要求,但心中却是控制不住的一软:“你既开了口,便依你罢。”
三人听了,兴冲冲地对视了一眼,慌忙跪在地上谢恩。
齐渊看着阿圆面上明朗的笑意,不自觉弯了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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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燕京不远的一个小村落上,一户人家反常地紧闭着大门,小小的院子上空好似积了数层乌云,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齐槊微眯着眸,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实巴交的汉子轻声道:“你可认得阿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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