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工和几个哥哥呢,在妹妹心目中, 那可是来吃手指头的。
而陈丽娜了, 因为看妹妹和安娜玩的好, 一直也有主动叫她。
直到她准备要走了, 整理好了妹妹的小奶瓶儿, 奶粉缸子, 以及冷奇不知道从那儿给买来的苏国饼干,曲奇,以及那种特别精美,一看就要值好几十块一盒的洋娃娃, 就轻声说:“聂卫星, 我是妈妈呀, 我回来了,带你回家了,好不好?”
小卫星颇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嘟起嘴来, 不说话。
冷奇进来, 小卫星一下就扑冷奇怀里了。然后, 非常戒备的看着陈丽娜。
安娜一看陈丽娜都懵了, 笑说:“你们怕不知道吧, 冷奇为了能照顾好孩子, 特地把自己的年假给休了, 为了给她买这些洋玩具, 开车跑了好多地方。卫星开始夜里总想妈妈, 他抱着转悠了好几个晚上,直到孩子不认床了,才敢往床上放,冷奇这爸爸当的呀,不亏。”
聂工总算心服口服了:“这是我闺女,冷奇,我没像你这样娇惯的养过。”
他夜里想要跟陈小姐干点儿啥,无论卫星哭的再伤心,说扔给儿子们就扔给儿子们了,没有因为她哭就惯过她。
惭愧啊。
冷奇获得了空前的满足感,抱着孩子,那叫一个感慨万千。
妹妹呢,半个多月了嘛,并没有把妈妈忘记,毕竟妈妈是藏在孩子的脑海里的呀。
她虽然躲在冷奇的怀里,但总是忍不住悄悄看妈妈。
她一句话没说把她丢下就走了的啊。
她和安娜长的很像的,不过没有安娜相貌那么欧式,而且呢,她是波浪大长发,安娜是波浪卷的短发,这两个气质,味道都很相近的女人,在聂卫星看来,一样是妈妈,不过,她更喜欢陈丽娜,越看越喜欢,就喜欢的,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于是,就不停的悄悄儿看她,看一看,悄悄笑一下,发现陈丽娜也在看自己,就又赶忙儿的,躲到了冷奇怀里。
再后面陈丽娜一伸手,她就乖乖儿的让抱了。
等闻一闻陈丽娜身上的味道,孩子一下就抱着不肯撒手了。好吧,这个是真妈妈。再等冷奇伸手想抱她的时候,她又不要冷奇了。
妈妈的那种味道啊,声音啊,头发啊,每一样都是妹妹最爱的,她抱着妈妈不停的亲着,谁都不要,谁都不看。
目送着陈丽娜夫妻抱着妹妹上了车,大包小包,一群孩子,开上车走了。
冷奇站在自家大门上,挥手笑说着再见,等车一离开,他鼻子就抵到比自己矮一些的,安娜的头发上了。
“你怎么啦,冷奇,你甭告诉我你在哭。”
“聂博钊刚才说,要送我一份大礼,一天一根大黄鱼,以感激我帮他照顾闺女。”冷奇闷着鼻子说。
安娜明白了:“喜极而泣,挺好,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吗?”
为了大黄鱼,不惜和马小芳合作,拆人聂工家的房子,然后挖宝。
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纠结,他的摇摆,他险些伸出去的手,安娜都看在眼里。有时候特气,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
他是率性,有真性情,这一点,安娜在肖琛的身上,可没看到过。
冷奇在爱人的发间轻轻嗅着,柔声说:“安娜啊,我们陇西有句俗话,金娃娃,银娃娃,不如一个肉娃娃,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想要大黄鱼,我想要个孩子,要你真没法生,咱不行领养一个吧。”
月光高高的,照着巴依老爷家两百年的老槐树。
高大的,留着板寸的,比安娜大着十二岁的冷奇,今年也三十七了,相较于聂工的儒雅和内敛,他的外貌都是一股子的锋芒毕露。
但要不是妹妹来住了几天,要不是亲眼看他鞍前马后,连着几夜不睡觉,自己看刻度冲奶粉,拿体温计量奶粉温度,对照着书本看如何逗孩子开心,为了能买个洋娃娃 ,驱车上百公里的找玩具。
看他把孩子放到床上,大手轻轻的拍着,唱着儿歌,渐渐征服一个小女孩儿,俩人玩的像亲父女一样,任是谁,估计也不敢相信,大大咧咧的冷部长,会有如此细心,柔情的一面。
“想要,咱自己生一个就行了,干嘛领养啊。”安娜觉得挺可笑的。
冷奇说:“自己生,别开玩笑了。我上一届爱人,是个大杜鹃,给别人抱窝,这一届爱人,不说抱窝了,直接就不会下蛋,在一起都几年了,孩子呢?”
安娜说:“我一直吃着避孕药呢。”
冷奇刷的一下,脸就变了,一脚踢在垃圾桶上:“你她妈的居然敢,你居然一直在吃避孕药。”
“就是因为你有家暴倾向,你还总是喜欢走歪门邪道,跟前妻不清不楚,我才会吃避孕药的,你自己说,要你还是原来那种怂样儿,我敢给你生个孩子吗,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你配有个孩子吗?我已经怀孕了,可我觉得,你不配给我的孩子做爸爸。”安娜说着,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其实从两个月前,她就把药给停了,而最近,她发现自己也怀上了。
“不配,真不配,不过你总得告诉我吧,你什么时候怀上的?”冷奇说着,跟在安娜身后,屁颠屁颠的就进门了。
从现在开始,他就开始期待自己的小闺女啦。
“你说会长的像小卫星吗?”并肩躺在床上,他问安娜。
安娜摇头:“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的样儿,估计不会吧。”
“肯定像,你跟卫星就一个脸型,你生的闺女能不像卫星吗?”冷奇说。
安娜想了想,毕竟漂亮的小姑娘人人爱嘛,笑着,就闭上了眼睛。
从红岩回来,陈丽娜得去趟农场,看看父母去。
农场田书记和孙多余生了个儿子,现在也有六七个月了。你还甭说,田晋老来得子,小家伙长的精神着呢,孩子跟聂卫民兄弟有血缘嘛,襁褓里的神情,像极了孙大宝。
陈丽娜去看孙多余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晒干菜呢。
磨盘上有一大袋的鸡蛋,还有两只特肥特肥的大鸭子,全是现宰的。
陈丽娜问起才知道,黄花菜其实这些日子吧,一直住在田家呢,听说陈丽娜来了,吓的一蹦三尺高,躲田里去了。
想黄花菜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丧子又丧女,也是真可怜。
在阿里木林场呆了好几年了,最近才给放出来。而就在看到孙多余的儿子之后,因为太像孙大宝嘛,她一眼就把这孩子给爱上了,而孩子的小名儿呢,就叫小宝。
农场不是总有人笑话孙多余,说她嫁个老头,或者就是说她太笨太丑,配不上田书记。
黄花菜那可是战斗机啊,田晋又把她请不走,她还泼辣能干活儿,现在疼外孙子疼成眼珠子,当然,农场书记家的老丈母娘嘛,谁敢说孙多余的坏话,或者笑话她嫁个老头子,黄花菜能啐的他连门都不敢出。
被视为多余之物的孙多余生的田小宝,如今却是黄花菜爱不释手的大孙子,为了能让她和田小宝在一起,她甚至于躲着,不敢叫陈丽娜知道自己在农场。
要说一物降一物,黄花菜唯一怕的,也就只有陈丽娜了。
到了父母家,陈丽丽照例没出来,好吧,她也不敢出来。
因为陈丽娜一见王红兵,直接就来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离婚?”
王红兵跟电打了一下似的,抽搐一下,但没说话。
从红岩回来嘛,陈丽娜给何兰儿买了好些那边才有的种子,比如胡麻啊,葫芦啊,麻子啊的,还给陈父买了好些烟叶子,好让他能种自己喜爱的卷烟。
王红兵和陈丽丽脸都簌簌的,陈丽丽在厨房做饭呢,饭倒是做得很好吃,但是,就是不跟陈丽娜碰面。
刘小红本来有俩妹妹,再加上聂卫星,带着三个小闺女玩儿。
她对于几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吧,妹妹毕竟小,而大妞和二妞呢,都小嘛,就喜欢蹭一 蹭人妹妹的花裙裙啊,喜欢扯一下人家的洋娃娃。
刘小红想想聂卫民那种六亲不认式的护短,就不得不尽可能的,把妹妹给保护起来,尽量的,不叫大妞和二妞把她给弄脏。
谁说人和人生来就是一样的呀,人妹妹生来,就跟大妞和二妞不一样。
生的漂亮,又乖巧,人见人爱,小花裙裙洋娃娃,还特善良,一会儿要替大妞擦鼻子,一会儿又要替二妞梳头发,小小一个人儿,满院子都是她热闹的身影。
何兰儿觉得陈丽娜对于姐姐,未免太苛待了一点,也觉得,姐妹之间嘛,有多大的仇,能一两个月不说话。
倒是陈父明理,等陈丽娜走了,就说:“你也真是不懂事。这个夫妻之间,其实很怪的,你要有外人跟他们作对,他们就团结一致了,可要是顺风顺水,人闲嘴巴痒,就非得要吵点儿架。丽娜看着是天天赶着王红兵,让他离婚呢,但其实吧,她越这样说,红兵和丽丽就越能一致对外,为了不让丽娜得逞,也不会离婚。他们两口子都气丽娜,有共同语言了,红兵劝点儿啥,丽丽就能听得进去,丽娜是为了丽丽好啊,你明白她的意思吗?”
何兰儿想了想,是发现最近王红兵两口子恩爱多了,陈丽丽好像也明理了不少。
不像原来,动不动出门就说,陈书记是我妹啊,我家关系有多大啊的那种话了。
好嘛,这里面的道道,原来这么深啊。
在农场的时候,聂卫星挺高兴的,但一回家,她就不开心了。
几个哥哥还是喜欢的,但她不喜欢爸爸了,不给聂工抱。
“卫星,为啥不给爸爸抱呀,那是你爸爸,给他抱抱,好吗?”陈丽娜说。
聂工也伸着手呢:“你小时候多乖呀,爸爸抱着你看书,写稿子,半天都不动一下的,怎么现在不肯让我抱了。”
“不是爸爸。”妹妹很不高兴,扭头往陈丽娜怀里钻,就是不肯叫聂工抱自己,一碰就哭。
聂工忙,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闺女,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出门上班呢,就听妹妹特欢乐的叫着呢:“爸爸,爸爸。”
冷奇来了,进门很不客气的,把聂卫星往脖子上一架,跑隔壁看回马,再到后面林子里摘俩沙枣儿,妹妹坐他怀里,亲父女似的。
聂工看冷奇把妹妹架在脖子上,摇着她的两只小手于基地走来走去,带着她摘沙枣,摘葡萄,再看看二蛋,好吧,这个他是确定架不动了。
就蛋蛋还小一点,这不俩父子跟在冷奇身后走了嘛。
聂工就说:“聂卫疆,你也喜欢骑爸爸脖子上吗,要不要爸爸也架着你走?”
三蛋正在玩魔方呢,听爸爸这么说,吓了一大跳:“我腿好好的,干嘛要你架我啊。”孩子看鬼似的看了聂工一眼,吓跑了。
冷奇最近不是因为安娜怀孕,每天跑毛纺厂嘘寒问暖送汤送饭嘛,顺带着,俩人中午就要把妹妹给带走,带到武装部去午睡,下午,只要不出任务,他也喜欢陪着妹妹玩。
在妹妹眼中,相比总是忙碌的聂工,冷奇才是她爸爸。
顺遂而又欢快的日子啊,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爸爸,总是会拿着布娃娃悄悄在躲在窗子外面逗妹妹玩的日子,总是显得那么的快。
转眼就是78年啦。
“卫民,装这么多麻花,路上吃得完吗?”才刚过完年,聂卫民就该去学校补课了。
他本来就带了好多干粮,还往自己兜里揣麻花呢:“能,我正长骨子呢,为啥吃不完,再见啊妈,再见啊小卫星。“
“哥哥再见。”小卫星正在炕上玩洋娃娃呢,给大哥亲了一口,就给他挥着小手。
大过年的,外面路上全是雪印子。
聂卫民的被褥和水壶,还有洗脸盆儿,刷牙缸子,全都绑的整整齐齐的。
要说打包这些东西,还是当初聂国柱教聂卫民的呢。
一溜烟儿的,他就往农场的方向跑着,冰天雪地,傍晚,风茬子呼啦啦的刮着,聂卫民穿的就跟只大棉球一样,边跑,两行粗粗的热气就从他的鼻子里往外冒着。
跟了有十几里路吧,对面也跑来个姑娘,也是穿的跟个胖球一样,鼻子里也粗粗的,往外呼着气儿呢。
“给,我妈炸的麻花,放了蜂蜜的,比你妈的好吃。”聂卫民说着,弯腰喘气,指着自己大狍子似的鞋说:“蹲我脚上歇会儿吧,一会儿估计就有车了。”
刘小红也不客气 ,一屁股坐到了聂卫民的脚上,就啃起麻花来了:“你今天走的比我快,你走了十八里路,我才走了十二里。”
“小丫头,我是男人啊,是你这小丫头能比的吗?”
刘小红比聂卫民辛苦啊,出门前要扫院子,还要给俩妹妹洗衣服,把晚饭做好,没来得及吃一口赶忙儿出来的。
当然,何兰儿和陈父并没有要求刘小红做这些,但是呢,现在陈丽丽硬气着呢,拒不肯收陈丽娜给的任何钱,决意跟妹妹决裂,就刘小红那点儿学费,她也是自己交,刘小红在家,就更加不敢有一刻停顿了。
自己的妈妈和小姨置气,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刘小红也是够冤的。
本来在农场就可以搭车,但是吧,聂卫民非得让她和自己汇合,一起搭车,她本来一天累的要死,可也没法拒绝聂卫民。
高中学习本来就紧,而她们一班呢,总共就俩女生,高小冰不输男生,她也不能输,每一个学生,每一天都跟疯子似的。
用柴校长的话,这三年谁思想敢抛锚,那个男生和女生敢走的近一点儿,我管你是谁,两个一起扔出去。
所以,在学校里,聂卫民和刘小红几乎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也就每个周末,回家和上学的这么短短一点时间,俩人能一起站会儿,看看对方。
虽然冷吧,她坐聂卫民脚上,都快要睡着啦。
“聂卫民,我给妹妹做的花棉袄她穿上好看吗?”对于聂卫民来说,回家就是睡大觉,躺热炕上烙着屁股看书。
刘小红可没得休息,就给几个妹妹和陈丽丽做衣裳,也得耗几天的时间。
“好看是好看,但没必要啊,安娜姨给她做好多羊毛的,穿上可暖和了,你那棉衣啊,不顶暖的。”聂卫民说。
陈丽丽和陈丽娜依然交恶,也不许刘小红到聂家走亲戚,那小棉袄,还是刘小红悄悄儿衲的呢,她说:“不顶暖吗,那下次我棉花壮多点儿。”
她挺累的,坐聂卫民脚上,闭上眼睛就开始打瞌睡了。
不过,就在这时,大卡车来了,远远儿的就打着喇叭,那意思是,询问着要不要坐车呢。
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也都是不认识的人,不过,聂卫民和刘小红也假装作不认识,坐的时候隔了好远。
等进了校园,他们就是,人人知道是表兄妹,也是同班同学,但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的,普通同学啦。
听说于东海于公安找了个卫生院的医生做妻子,陈丽娜和安娜异口同声:“以后于公安受了伤,进医院岂不直接就等于回家了?”
俩人说着,相视大笑。
安娜现在也怀孕啦,估计明年,孩子就该出生了。
俩人都受邀,做为夫家人,得帮于东海这个光棍户儿操持婚礼。
而他的婚宴呢,就摆在武装部,因为他的宿舍在那儿嘛。
过完年才上班,听说这一回呀,于东海家热闹着呢,因为他哥于连海,高大勇,还有好多曾经在矿区工作过,后来又调走的老同志,全都要回来。
矿区,又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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