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害她的连奴没了,张春华舒了口气,她嘴角挂着血,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小姐!”小桃焦急地叫喊道。
“没事,已经没事了,”张春华挥挥手,喘了口气儿:“小桃,扶我起来,我现在浑身都没力气。”
小桃忙将她扶到床塌边坐好,拿来帕子擦去她嘴边的血迹,着急地眼泪都在眼眶中打转。
张春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典韦放下了他的双戟,这时候他才有时间来看看自己这状态。
典韦皱了皱眉,他身上插的箭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前胸到后面密密麻麻,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他伸出粗糙的手,将肩头的箭支拔了下来丢在地上,一根又一根,而那箭支掉在地上不久又都消失不见了,典韦盯着那地面半响,伸出自己的手,竟是半透明的。
“我,已经死了?”典韦怔怔地问道。
张春华倚靠在床塌边,她对小桃说道:“你先出去一下,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若是阿父回来了,就来通报于我。”
“可是,小姐……”小桃焦急地说道:“您吐血了。”
“没事,之后我会亲自与阿父解释,你去屋外等我传唤吧,”张春华催促道。
小桃没有法子,她在屋内环顾一圈,什么都没见着,满心疑惑忧心重重地退了下去。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张春华起身,对着虚空鞠身道谢,她的目光热烈而崇拜,仰望着面前高大威猛的武将,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动着。
典韦回过神来,他问道:“女娃娃,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我又为何会在这里?”
“这也正是我想要与将军说的,”张春华不知眼前这位将领模样的人是何身份,她只管以将军称呼便是了。
“将军想必也已经猜到,您已经死了,”张春华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解释道:“此处是河内温县,我是温县吏官张汪之女,名春华,将军会出现在此,是因为我受到鬼怪侵扰,情急之下将您召唤而来。”
眼前这小女娃说话颇有条理,目光清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典韦暗暗想着,突然缓过劲来。
“某是你召唤过来的?”典韦惊奇道:“竟是从来不知,这世间还有人能通阴阳,召鬼魂?”
“春华生于阴时阴日,有些与常人不同的特异之处,”张春华苦笑道:“通阴阳不至于,倒是险些被阴祟害死,而召鬼魂,我也只是情急之下召了将军一人罢了。”
典韦第一时间想到了与他共同战斗的曹昂,忙急切地询问道:“那么你可有看到少将军之魂?”
他死之前,主公的座骑绝影因为张绣军的伏击而身亡在宛城,而少将军把生存的机会让给了主公,主动将自己的座骑战马让给主公逃脱,步行保护其父脱身于宛城,自己当时为了堵住寨门让主公脱险负责断后阻敌,可他也看见了,少将军没能与主公一起逃脱,反而留在了宛城。
典韦情急之下大喊:“少将军先走一步,我随后便来……”
可随后,他一人战千军万马,眼睁睁看着少将军被敌军所淹没,而后眼前是向他飞驰而来的一片箭雨,乌压压一片,黑暗来临,再一睁眼,他就到了这里。
“少将军是何人?”张春华茫然道。
“少将军名为曹昂,是司空曹操之子!”典韦焦急地询问道:“你没有看到他吗?”
张春华迷茫地摇头:“抱歉,我只召唤了将军一人,不曾见过您所提的少将军。”
典韦闻言,面目失望之色,他神色怔怔,心里清楚,留在宛城之中的曹昂,必定是十死无生了。
“我自幼养在深闺之中,不曾出过门,也不敢出门,因此对外头的事情不甚了解,”张春华歉意道:“召唤将军,也是意外之事,只是如今将军,已经是我召唤的鬼将了。”
她伸出了手掌心,其中的两轮勾玉又变得暗淡无光。
典韦似有所感,往她那手心望去,他感受到了勾玉的牵引,以及从心底升起的想要保护的欲/望。
“你召唤我,是为了保护你?”典韦疑惑道:“就像刚才那样?”
张春华点头:“不瞒将军,我这体质易招鬼怪惦记,这乱世冤魂太多,于我太过危险,因此不敢随意出门。”
典韦稍稍懂了一些,他大概是明白自己死了,然后被这小姑娘召唤了出来,他以后要做的就是保护这个小姑娘?
典韦顺着那勾玉的感应,能感觉得到小姑娘身上源源不断提供给他的阴气。
“将军若是想要找到您所说的少将军,可去城外打听看看?”张春华不确定地说道:“魂魄在世间游荡久了,是会消失的,若是那位少将军刚死不久,应该是魂力最强大的时候,以你们的武力,想必很快就会在野魂之中出名了吧?”
“我原以为,人死后会去那阴朝地府,”典韦恍惚地说道,他往上蹦了一蹦,结果原本笨重的身体飘了起来。
对此,张春华也不甚明白,她喘息一声,召唤武将耗费了她太多力气,如今她全身软绵,只能虚弱地靠在床边。
“将军可自行去探查一番,恕春华如今不能陪同,”张春华的小脸苍白,看上去病怏怏的。
“不必陪同,你好生歇息,我去去就来,”典韦并不知道,他如今与张春华是绑定在一起的。
他徘徊在张府之中,刚要跨出那门,就被一股拉力被拉扯回来了。典韦尝试了很多法子,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张府之中,最后郁闷得回到张春华所在的地方。
张春华此时已经将小桃唤了进来,她知道小桃对山氏忠心耿耿,今日发生的事,她一定会一字不落地告知山氏。
张春华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但是她知道,若是让阿娘知道她日后身边时不时会有武将男鬼,阿娘可能又要日日以泪洗面了吧?
因此,张春华这样对小桃解释道:“我见着地府拘魂的官差将军了,他们抓走了连奴,带她回地狱了。”
张春华不会骗人,她这样说的时候,手心已经冒出了汗。
小桃不疑有他,她心有余悸地说道:“那可真要多谢官差将军们,救了小姐一命,否则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夫人会伤心死的。”
张春华见典韦离开不久又回来了,对小桃说道:“小桃,我饿了。”
小桃听了,忙说道:“小姐稍等,奴婢这就去厨房吩咐。”
她走后,张春华小声问道:“将军这么快回来了,可是打听到了什么?”
典韦粗旷的脸上纠结又忧伤,他无奈道:“我出不去你们府邸。”
出不去?
张春华惊讶不已,此后,她与典韦多次试验,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召出的鬼将不能离开张春华太远。
比如若是她站在家里的墙下,典韦能够飘到外头,可飘了没多远,就又被拉扯了回来。
多番折腾之下,反倒将这魁梧的将领弄得不好意思了:“出不去便算了,倒是劳你费心了。”
“将军别这样说,您保护于我,对于您的心愿,若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很愿意帮您,”张春华摇了摇头。
这女娃娃倒是生的粉雕玉琢,只是也怪可怜的,养在深闺之中不敢出门,只因她那特殊体质。
几天下来,典韦渐渐接受了自己鬼将的身份,刚开始他还会问问关于他那主公曹操的动向,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娃娃如何会知道这些?
之后他再也不问了,只是心中还是挂心着少将军的魂,但有些事他也知道不能强求。
“我名为典韦,原是陈留己吾人,生前是司空曹操身边的都尉,司空曹□□听说过吗?”提起自己生前效力的主公,典韦目光炯炯有神。
张春华摇了摇头,典韦向她解释道:“司空是朝中的重要官职,且行车骑将军事,权力非同小可。”
张春华恍然大悟:“典将军生前的主公是朝中有权的高官啊!”
“我已经死了,再也成不了什么将军了,且我生前只官至都尉,当不得将军一称,”典韦遗憾地摇摇头:“小娃娃叫我名字就好。”
张春华稍愣,她见典韦望着外头,目光悠远,眉宇间似有清愁,这样的愁绪,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位刚硬的武将脸上。
“我名张春华,不叫你将军,我唤你叔叔可好?”
典韦闻言稍愣,他注意到这女娃娃对他崇拜仰慕的目光,点了点头:“我儿典满长你几岁,论年纪,你唤我一声叔,也是可以的。”
死后多天,典韦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儿子,他轻叹一声:“我儿坚强自息,如今也快成年了,以主公的性子,必是不会亏待他的。”
要说为护主公而亡,典韦是死而无憾的,他尽到了一个护卫的职责,死得悲壮、义无反顾,这是他的忠义。只是对家人,对妻儿,他终究是亏欠于心,就连他死后的第一反应,仍是记挂着少将军曹昂。
听他提起自己的孩子,张春华沉默了,她对于安慰人有些苦手,好在典韦不再提起这些。
此后,典韦就在张府暂时待了下来,考虑到张春华到底是个女娃娃,即便年纪还小,他也不便总是进出女娃娃的闺房,索性后院那井阴气重,还有槐树滋养着,睡在那里头怪舒服的。若说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一是挂心着曹昂的鬼魂,二就是成了鬼后不能吃东西,没肉没酒,没滋没味。
这日,张春华的父亲张汪出远门归来,典韦在井下沉眠,突然听到上头小女娃在呼唤他的名字。
“典叔叔,你在吗?”
典韦闻言,往井上飘去,也许是接触小姑娘身上的阴气缘故,他如今不再像寻常鬼魂那样虚无缥缈,离开那井口的时候屁股还被卡了一下。
典韦跃出那井口,口中回答道:“我在呢,春华找我有事吗?”
“典叔叔,我听阿父说,曹操已经退至舞阳,如今正到处招募间谍,想要取回你的尸体。”偷听墙角的张春华小胳膊小腿地溜到后院,乍一从阿父与阿娘的谈话中听到曹操的名字,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忙兴奋地跑来告知典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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