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认识这位“典叔叔”,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在她自幼时发生的事情过后,山氏每年都会去到温县的道观之中进香,为张春华祈福求平安。当年张汪前去左慈道人的落脚之处追寻高人踪迹,最终没能找到他,便是张杨也不知道左慈道人去了何处。
张春华的身上带着山氏为她求来的护身符,那护身符倒是也有一些用,至少这些年来,她处在深闺之中不外出见人,遇到的鬼怪并不多,偶尔几个冤魂,也不过是厨房里厨子宰杀的猪魂,它惧怕张春华身上的护身符,轻易不敢靠近。
时日久了,它的身影渐渐变淡,不知道哪一天就消失不见了。
张春华不敢去到街上,就在前几年,讨伐董卓的义兵因战事受阻而停留在河内群,只因河内群是京都洛阳与边境的相接之处啊!那些集结于河内的关东军数十万人,四分五裂,众将领意见不一,放纵军队攻杀抢掠,百姓死亡近半。
他们所处的温县因有张杨大军护着,尚且还好一些,可其他县城就凄惨的多。
数年后,关东军四散而去,河内县城爆发□□,饿死病死饥民无数,天灾人祸,这天地间枉死的冤魂经久不散,游荡在街上,浑浑噩噩。
游魂无组织无纪律,意识也模糊的很,他们瞎游荡,到处乱飘。
张汪的府邸门外贴着驱散邪祟的符,还有石狮镇守,原是能驱赶走这些游魂的,这些魂魄迫于张府石狮的威慑而不敢靠近。
可坏就坏在张府之中死了个人,是之前张汪买回家中的女奴,她被人发现时已经死在了后院的枯井之中。
“必定是那枯井女鬼再次作祟!”
仆从们私底下传着流言蜚语,而张春华却知道不是这样。
女奴之魂枉死,困于井边,她带血的眸子紧紧盯着厨房,口中嘶声不断:“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害我!”
她已经成为了鬼魂,那些活人听不见她的话语,女奴满怀怨恨地在井边徘徊。
这一日,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那困于井边的女奴发现自己能够活动了!
她哈哈大笑三声,带着想要报复的怨恨,往那厨师的脸上抓去,结果却只能穿过他的头。
女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她发现自己渐渐变淡了,惊恐万状。
那厨师挠了挠头,口中暗道一声奇怪:“怎么突然吹起凉风来了,看来回去得叫婆娘多给我添件衣裳了。”
女奴愤怒不已,天空巨雷阵阵,她嘶吼着,以一副要与厨师拼命的模样向他飞扑而去。
厨师全身一怔,眨了眨眼,他口中嘀咕着:“怎么突然这么冷,这天气真怪异,我得赶紧回去。”
完成了短暂的附身,结果因男子阳刚之气排斥又被踹出身体的女奴趴伏在地上,怔怔出神。
她想到了一个可以复活的方法!
“是他害了你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躲在门后,悄悄地探出头来,她的视线落在女奴之魂身上,好奇地问道。
女奴吓了一跳,她惊异不定地望着小女孩:“小小姐,看得到奴婢?”
她是连奴,从小看着她长大,是她母亲山氏的好助手,如今她死了,变成了鬼魂,但是看模样张春华还是认识她的,她点了点头:“看得见。”
女奴恍然,她想到小小姐幼时经历的诡异之事,还有山氏神神叨叨信道求庇佑的行为,以前她不理解,觉得山氏越来越愚昧,如今她才是知道,原来小小姐真是能看见鬼!
“你对厨师这么憎恨,是他害了你吗?”张春华接着问道。
女奴说道:“奴婢发现厨师私吞钱粮,造假账,想要告发于主母。当时他悔过求我,发誓再也不犯,以归还钱粮为由将我骗到小屋内生生勒死。”说完女奴已是双目赤红,她跪下恳求,生生泣血:“求小小姐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死的冤枉!”
张春华听后,深表同情,她没有注意到女奴的表情逐渐在她的靠近之下变得渴望。
“你起来吧,我会与阿娘说你的事,”张春华毫无戒心地说道:“若是厨师真有贪墨钱粮的证据,阿娘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女奴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她闻到小小姐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眼底渐渐涌上了贪婪之色。
雨越下越大了,风吹得呼呼响,女奴看着毫无防备转身离去的小小姐,想到她那身世。
自小就吃好喝好,是山氏与张汪的独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必干活谋生,无忧无虑地做着自己爱做的事情。
为什么有的人就命那么好呢?
女奴不甘心地想到,她能够闻到张春华身上散发出的香甜气息,那味道一直勾引着她去争、去抢!
女奴咬了咬下唇,心里的不甘与怨恨不断地在咆哮,在翻滚!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困苦,要靠为奴生存,而有的人却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凭什么她年纪轻轻死于非命,身体以草席一卷收拾收拾就完事了,有的人却能睡柔软的床,穿锦衣华服?
女奴眼中血色一晃而过,她看向张春华的背影,脸上已经带上了狰狞与怨毒,嫉妒与……渴望!
雨势渐停,女奴感受到自枯井传来一股拉力,似要将她拉扯回去。
恶念一闪而逝,她一咬牙,往张春华身上飞扑而去。
“啊——”
张春华听见奴女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她忙回过头去,却见那奴女的鬼魂在地上翻滚,身上好像有火焰在燃烧。
她感到自己怀里一烫,忙深入怀中去将那发烫的东西拿出来,是阿娘为她求来的护身符!
那护身符燃烧了起来,却没有伤到张春华的手分毫,没过多久便化为灰烬烟消云散。
而那翻滚的女奴之魂被烧地嗷嗷惨叫,她冲入了雨水之中,逃走了。
张春华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意识到刚才女奴必定的想要附她身,否则护身符不会燃烧尽的!她害怕地跑去找到山氏:“阿娘,我的护身符烧了。”
山氏闻言大惊:“莫非又有邪祟之物接近吾儿!”
“是连奴,阿娘,我看到了连奴的魂,”张春华咬了咬唇,她其实不想劳母亲担心,可是她没了护身符,实在是害怕。
“竟是连奴,她生前我们待她不薄,死于非命也是世事难料,可她为何要加害吾儿!”
山氏抱住因害怕而颤抖的小女儿,不断地安抚她,当机立断说道:“吾儿莫慌,阿娘再为你去求护身符来!”
这些年,她手心的武将勾玉一直毫无动静,张春华清楚是因为自己太小了,这勾玉能量不够,她原以为这样平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到她成年,兴许还是她太天真了。
这女奴之魂惦记上了张春华的身子,可张春华一直躲在闺房之中不敢去院子里,女奴没了法子,又怕山氏再请来护身符,自己不可接近。
好在,雨停了没多久又下大了,女奴能离开枯井的时间变多了,她窃笑一声,顺着雨水铺成的阴路离开了她的葬身之地。
山氏急切地前往道观去祈求护身符还未归来,她留下了一批人守护院子与女儿,可想也知道,这些凡人根本不顶用。
而连奴,她阴测测笑着找上了门来!
伺候张春华的侍女小桃什么都看不见,她低头在一边做着事,却突然听到小姐颤声说道:“连奴,阿娘与阿父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
小桃闻言,刷地抬起头来,她惊异地看着她们小姐缓缓退后,面前好似有什么令她恐惧的事物。
小姐说,面前这是连奴!
屋子的门不知几时大开而起,外头是雨声磅礴,小桃头拔凉拔凉,她一把拉过张春华,将她护在身后。
可是小桃警惕的目光左看右看根本没有焦距,她也看不见连奴在哪里。
连奴窃笑一声,柔声细语地说道:“小小姐,只需要附在您的身上,连奴就能活啦!小小姐这么善良可爱,必定不舍奴婢就这样死去消散是不是?您是不知道,您身上的阴气儿美的很,您这身子啊,连奴想要的紧呢!”
连奴想到自己复活后只需要装个病便能糊弄过山氏,从此就能以张春华的身子生活下去,还有那巨大的阴气滋养魂魄,贪婪与志在必得地往张春华所在的地方扑去。
“这一回,小姐身上没有护身符了吧?”连奴大笑。
眼看危险在即,强烈的求生欲令张春华手中的勾玉起了反应,两轮勾玉都亮了起来。
猛地吐出一口血,召唤出了一位全身浴血的武将,张春华惊呆了。
同样惊呆的还有手持大双戟一派血腥肃杀之相的典韦,就在两天前,张绣背叛曹操,典韦为保护曹操而独挡叛军,击杀多人,但最终因寡不敌众而战死。
闭目之前是血战宛城,战火烽烟,再一睁眼却是干干净净的女子香闺?温暖色调的流苏与装饰,还有一脸警惕的侍女,其身后护着玉雪可人的女童,典韦一脸懵逼!
面目狰狞的女鬼飘在空中,往那女童身上扑去!却见那女童面朝典韦的方向,目光祈求又可怜地叫道:“将军救我!”
不管是谁,救救我!
张春华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典韦反应很快,他虽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处,可面露狰狞的妖物要害一弱小可怜的女童,这等怪事出现在他眼前,生性耿直侠义的他又怎会袖手旁观?
只听那浴血的武将大喝一声,抄起自己的双戟就与那机会扭曲得不成人样的妖物战到了一处。
哪只那妖物就是个绣花枕头,他都没用上多少力气,就尖叫着灰飞烟灭了。
典韦没反应过来,他傻乎乎地站在那儿,口中脱口而出:“这么弱?”
张春华愣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魁梧勇猛的武将,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
好厉害!
这就是力量吗?!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变强欲/望,混合着对那武将的崇拜,冲击着张春华幼小的内心。
如果她也有那样力量,是不是不用再害怕,再像现在这样弱小可怜地祈求他人救助了?
她恨极了自己如今无力的模样,这一刻,张春华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要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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