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密室打开时,坎蒂丝还是个单纯的小女孩,从头到尾被打开密室的始作俑者玩弄于鼓掌之上。等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切的时候,已经彻底无力挽回了。
回忆如汹涌的海潮般袭来,坎蒂丝自己没什么察觉,但三个学生都看见了她惨白的脸色。
“您在害怕吗,安娜教授?”哈利看着这张和自己奶奶一模一样的脸,很难抑制自己的感情,他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坎蒂丝的手,低声说,“您不用害怕……”
罗恩惊恐地瞪大眼睛,捏着嗓子道:“你疯了吗哈利?你在做什么呢?”
赫敏也有点惊讶地看着哈利,哈利瞬间反应过来,收回了自己情不自禁握住教授的手,尴尬地把手背到身后眼观鼻鼻观心道:“啊哈哈,我只是看安娜教授脸色很难看,以为她在害怕,所以想安慰她一下。”
罗恩无语道:“安娜教授是教授,如果她都要害怕那我们不是要吓死了?你怎么不去安慰一下赫敏?”
赫敏疑惑地瞥了一眼罗恩,指了一下自己,哈利顺着罗恩的话道:“那、那赫敏你害怕吗?”
他似乎也想抓赫敏的手,罗恩抢先一步抓住说:“好了好了,让我们换个话题,回到正题上——”罗恩望向一直沉默的坎蒂丝,提高音量道,“我们知道是谁干的,教授!”
坎蒂丝缓缓回神,她望着三个年幼的孩子,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是谁,韦斯莱先生?”
罗恩斩钉截铁道:“是马尔福!一定是他!今天晚上是他约我们在宵禁之后出来决斗的,可他根本没来!肯定是他故意在半路上制作这个来吓唬我们!”
吓唬人?用密室?
坎蒂丝将视线转到墙壁上,那几行字的字体与她记忆当中的分毫不差。
坎蒂丝缓缓伸出了她的魔杖,对着墙壁念了清理一新,墙壁上的血迹瞬间消失,僵硬的猫咪掉在地上,不远处还能听见费尔奇来寻找洛丽丝夫人的焦急声音。
“糟了,是费尔奇!”赫敏紧张道,“被他发现我们夜游就死定了!”
哈利也露出为难的表情,罗恩挤到前面对坎蒂丝说:“安娜教授,是马尔福恶作剧弄死了费尔奇的猫,如果我们举报他会不会不给我们扣分?”
坎蒂丝没说话,只是安静地蹲下来检查了一下洛丽丝夫人,随后轻声道:“它没有死,它只是被石化了。”
“被石化了?”赫敏走过来蹲下,壮着胆子摸了一下僵硬的洛丽丝夫人,不解地问,“为什么它会被石化?”
坎蒂丝随口道:“可能是被人用了石化咒。”说完话她就站了起来,扫了一眼跟着站起来的赫敏,对他们三个人说,“我希望你们可以将今晚发生的事情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如果你们可以做到,我会替你们应付费尔奇。”
罗恩睁大眼睛说:“保密?为什么?这都是马尔福……”
“这不一定是马尔福先生干的,韦斯莱先生。”坎蒂丝柔声说,“这可能是一个误会,你们恰好有些小恩怨,学校里也恰好发生了一点意外。”
“不可能,肯定是马尔福,他今天一整天都不对劲……”罗恩还是不肯放过德拉科,看起来不打算答应坎蒂丝。
坎蒂丝思索了一下,也不在罗恩身上浪费时间了,直接问哈利:“你能让他们对此保密吗,哈利?”
她叫他哈利……她是不是叫了他哈利?哈利绿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坎蒂丝,几秒钟后语无伦次道:“哦、哦当然!我可以!我当然可以……我是说……”他扯住罗恩的手,给赫敏使眼色,坚定地对坎蒂丝道,“我们一定会替你保密的,安娜教授!”
罗恩不乐意道:“这又不是安娜教授干的,怎么叫替她保密呢?只是她希望我们保密而已,这就是马尔福干的好事,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他的校袍了……”
罗恩还在嘀嘀咕咕,坎蒂丝听了几句就说:“韦斯莱先生,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我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意外,如果你再不答应我然后离开这里的话,费尔奇就要到了。”她淡淡道,“即便你们告诉他是马尔福石化了他的猫,我相信他也不会忘记你们夜游的事。”
罗恩噎了噎,仍然有点迟疑,哈利不断拉他的手臂希望他妥协,罗恩看看好友焦急的表情,叹了口气说:“我不明白,安娜教授,您是邓布利多教授的亲戚,那您应该是站在格兰芬多这一边的?您现在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您在保护马尔福吗?”
罗恩最后的问题可是让赫敏和哈利有点不赞同,赫敏瞪了一眼罗恩,有点不好意思道:“抱歉教授,罗恩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
“我知道,格兰杰小姐。”坎蒂丝并没有生气,事实上她也不太清楚生气是什么感觉,她十分平静道,“不过我得说,韦斯莱先生想错了,事实与他所说的恰恰相反。”她半弯下腰,看着火光下年轻稚气的三张脸,似乎看见了数十年前刚进入霍格沃茨时的自己。
他们身上金红相间的校袍令她怀念,她情不自禁地捻起了赫敏校袍的领口,为她整理了一下之后才说:“我不是在保护马尔福,我在保护你们。”她慢慢看过三个孩子的眼睛,“相信我,好吗?”
也不知道是她的语气太诚恳了,还是她的表情太有说服力了,又或者是她太美丽了,美丽得令人不得不信服。
总而言之,最后三个孩子都满口答应下来。
他们保证会守口如瓶,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今晚所见所闻。
坎蒂丝也帮他们逃过了费尔奇的追查,她拦住了费尔奇,将被石化的洛丽丝夫人交给他,轻声说道:“快去找庞弗雷夫人看看吧,似乎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他们大约对您多有怨言才会这么做,费尔奇先生平时如果能和善一点,洛丽丝夫人就不会再有事了。”
费尔奇抱着洛丽丝夫人无声掉眼泪,虽然他模样可怕,平时也很难相处,但他从出生起就是个哑炮,哑炮的成长非常艰难,他会变成这样也不是毫无缘由。
坎蒂丝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感觉是不是怜悯,总之她不由自主抚摸了一下僵硬的洛丽丝夫人,低声道:“它没有死,只是被石化了,它会没事的,梅林保佑它。”
费尔奇惊讶地望向她,坎蒂丝朝他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里。
她没有直接把这件事告诉邓布利多。
隔天上课结束后,她将德拉科·马尔福留了下来。
罗恩和哈利一起出去的时候,贼兮兮地朝德拉科笑了一下,德拉科瞪回去,接着又看看坎蒂丝,本还没什么担心,此刻却不那么自信平静了。
“看起来马尔福先生知道我留下你的原因。”
坎蒂丝露出她标志性的僵硬笑容,看得德拉科倒吸一口凉气。
“无意冒犯,但安娜教授,如果您不想笑可以不要笑,勉强自己笑您自己不舒服,看到您笑的人也很害怕。”好像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说一样,德拉科说完话还抖了一下。
坎蒂丝慢慢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德拉科的时候,总会让她想起阿布拉克萨斯,她想起自己欠他的那句谢谢,以及在马尔福庄园的画框里他说得那句话。
微微皱了一下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惆怅,坎蒂丝很快转移注意力,压低声音道:“昨天晚上在走廊里的‘恶作剧’是你干的吗?”
那可真不能说是什么恶作剧,坎蒂丝很清楚密室的存在,虽然时至今日她依然没有找到密室的入口,不确定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但她可以断定肯定和蛇有关。
她记着的,一直记着,记着里德尔,又或者说是伏地魔,记得他说过的一切。
德拉科发现安娜教授问他话时老是走神,有时是盯着他的铂金色短发走神,有时是看着一边走神,这很怪异,但再怪异也怪异不过他的心虚。
他转开视线,到底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说谎话时有些结结巴巴:“什么恶作剧,我不知道,我昨晚到时间就睡觉了,一直在寝室里。”
坎蒂丝望向他:“我会替你保密的,马尔福先生,我不会告诉校长,也不会给你扣分,你可以告诉我真相。”
德拉科皱起眉,想起院长说过的话,他抿抿唇道:“安娜教授真的想知道吗?”
坎蒂丝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告诉您是谁做的。”德拉科靠近了她一点,因为身高差异他此刻的姿态显得有点滑稽,他努力垫脚靠近坎蒂丝的耳朵,最后还是坎蒂丝弯了弯腰才让他达到了目的。
德拉科觉得十分羞耻,在心里暗自决定一定要在暑假好好熬增高魔药,然后才偷偷摸摸在坎蒂丝耳边说:“您在这个周五的晚上到二楼女盥洗室等着,就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坎蒂丝愣了一下。
盥洗室。
她还记得那个地方。
她念书期间,密室被打开死了一个人,是里德尔干的,但他推给了海格。如今那个盥洗室已经被封了,当年死去的女学生如今被称作桃金娘,变成了一个情绪敏感的幽灵。
坎蒂丝思索片刻,望着德拉科:“马尔福先生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德拉科心虚地别开脸道:“我并不知道,教授,我只是听说的而已,至于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相信您自己去了就会知道了。”
说完话德拉科就转身跑了,高尔和克拉布在外面等了他半天,吃巧克力蛙吃得满嘴满脸都是,德拉科出来一拐弯正好撞在他们身上,于是他身上也被沾了很多巧克力。
“哦真是够了!”德拉科嫌恶地看着自己,“你们这两个蠢货能不能少吃点!看看你们,弄得到处都是!”
坎蒂丝站在教室门口,斜睨着不远处学生之间的小玩笑,红润的唇轻轻扬起。
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她顺着望了过去,瞧见了一身黑色巫师袍的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教授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会,然后慢慢转身离开了这里。
他是来做什么的?
监视她,或者是……查看被留堂的马尔福的情况?
不管斯内普到底想做什么,她都已经得到了德拉科的回答。
坎蒂丝不是傻瓜,她觉得自己这次重新活了一次,智商也高了,在德拉科告诉她盥洗室和周五这个时间点之后,她就猜测,那天晚上被石化的猫以及墙上的血字似乎是对她的警告。
那么她在周五的晚上会在盥洗室看见什么就显而易见了。
周五很快就到了。
晚上宵禁之后,坎蒂丝来到了二楼的女生盥洗室。
她是当年发现死去女学生的一员,那时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犹在眼前,她似乎还能听见其他学生的尖叫声,和女生父母的哭声。
坎蒂丝缓缓漫步在这间盥洗室,一阵响动从隔间里传来,她望过去,见到了窜出来的桃金娘。
“现在已经宵禁了,这个时间还在外面闲逛可不是明智的选择。”桃金娘飘了一下,眼睛盯着坎蒂丝看了一遍咯咯笑道,“哦,我认错了,不是学生,是个教授!没有穿校服!”桃金娘飘到坎蒂丝身边兴奋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我听哈利·波特提起过你!那个特别像他奶奶的教授!你是安娜斯塔西娅教授!”桃金娘笑嘻嘻道,“我猜得对吗?”
坎蒂丝问:“哈利提起过我?在这里?”
“哦当然!就是哈利·波特!伟大的救世主哈利·波特!我的朋友!”桃金娘骄傲地转了一圈才继续说,“他和他的朋友,格兰杰小姐还有韦斯莱先生,他们到这里来学习,我陪着他们,他们说起你——”
坎蒂丝听到这里就不再听了,她发现了盥洗室的异常。
往常很正常的水池在此刻裂开了,露出一个巨大的通道,坎蒂丝快步走过去,桃金娘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尖叫一声跑了。
坎蒂丝没空管她,直接跳进了打开的通道里,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密室的入口。
通往密室的通道有年头了,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脏东西,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坎蒂丝落地之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就瞧见了恐怖的一幕。
那是什么东西?
一节一节,好像是……
坎蒂丝走近了一些,细细研究了一下——是蛇蜕。
她愣了愣,回眸望向自己来时的通道,一阵响动过后,通道顶端被关闭了。
她不能原路返回了。
这好像有点倒霉,但也在意料之中。
转眼望向正前方,还有一个打开的入口,坎蒂丝想都没想,直接迈了过去。
如通道的入口一般,这个入口在她进去之后也被关上了,坎蒂丝转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打量前方。
这必然就是斯莱特林的密室了,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那巨大的、衰老的斯莱特林的雕像。
坎蒂丝一步步走过去,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担心密室里的怪物现在出现杀了她,大约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能进来是托谁的福吧。
这间密室是极具斯莱特林风格的,这里有许多巨大的石柱,上面盘绕着巨蛇。斯莱特林的雕像老态龙钟,脸像只猴子一般,有一把稀稀拉拉的长胡须,几乎一直拖到石头刻成的巫师长袍的下巴上。他两只灰色的大脚板站在密室光滑的地板上,在那两只脚之间,站着一个人。
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是伏地魔。
坎蒂丝停住了脚步,她看了伏地魔一会,说:“你是怎么进入霍格沃茨的?”
伏地魔穿着一件长到脚踝的巫师袍,一头黑色的头发细碎而柔软,他往前走了几步,阴影消除之后,他的全貌展露在她面前。
坎蒂丝微微睁大了眼睛,声音带了些迟疑:“你的样子……”
“熟悉吗。”伏地魔慢慢走出来,走到她面前,她专注看着他的样子颇有几分过去的样子,他有些沉迷地凝视许久,才低声说,“虽然有些难度,并且不那么舒适,但我总能有办法找回属于我的东西,包括我曾经无比厌恶的这张脸。”
坎蒂丝看着他许久才淡淡说道:“我倒是曾经非常喜欢这张脸。”
“是吗?”
“是的,我曾为了它要死要活。”坎蒂丝冷静得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这恰恰是伏地魔无法接受的,他宁可她忘了他,也不希望看见她面对他时那么平静,那么无所谓。
“那你现在又可以得到它了,这次的期限是直到死去。”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坎蒂丝倒是没闪躲,任由他这么做。
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他脸上,过了一会,她摇了摇头说:“我现在不想要了。”
伏地魔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但虽然在预料之中,真的听到时依然眉头微跳。
他转开身,望着身后属于斯莱特林的雕像,背对着她说:“收到我送你的礼物了吗?”
坎蒂丝瞥了他一眼:“那只被石化的猫?”
伏地魔转回头:“聪明的女孩。”
“我不喜欢猫,尤其是被石化的猫。”坎蒂丝往后退了几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进入霍格沃茨的。”
他是怎么进入霍格沃茨的?
这个问题可太简单了。
伏地魔英俊无暇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不得不说他的气质真是绝佳,不仅仅是英俊那么简单,他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眼神还是说话的强调,亦或是站姿或者走路的姿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轻易就可以让人心动。
强大危险的男人很迷人,曾经坎蒂丝因此栽在他身上很多年,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候了。
她已经可以很好的免疫他那张脸,大约是因为……她没有感情了吧。
“这座城堡没有你想得那么坚不可摧。”伏地魔最终还是回答了她,“当然,为了不惊动邓布利多,让他来捣乱,我还是采取了比较不起眼的方式。”
坎蒂丝不过思索几秒钟就道:“是斯内普。”
伏地魔淡淡地勾起嘴角:“一个叛徒,但还有点用处。”
“叛徒?”坎蒂丝微微凝眸,“他曾经食死徒?”
这个传言坎蒂丝不是没听过,但她一直无法确定,因为邓布利多十分信任斯内普。
倒是伏地魔,很快就帮她解开了困惑:“是的,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他双手负后,笔直地站在那说,“虽然是个叛徒,但是个有用的叛徒,在他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揭穿他的身份。”
“你不怕我回去告诉他吗?”
“你觉得我还会让你回去吗?”
……
这样的对话毫无意义。
坎蒂丝直接抽出了魔杖,面无表情道:“那就同归于尽吧,最后一次。”
伏地魔黑色的眸子注视着那根指着自己的象征着纯洁无瑕的欧洲山梨木魔杖,阖了阖眼说:“如果这次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坎蒂丝微微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伏地魔再次来到了她身边,两人在静谧阴冷的密室中几乎贴在一起。
“你想干什么。”她毫无情绪地问。
伏地魔侧眸凝视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过她金色的发丝,低柔地说:“只有每次靠你的时候,感受着你身上的温度,我才觉得我真正活过来了。”他轻声细语道,“虽然我依然不可自拔地希望黑暗笼罩这个世界,但我不再需要无尽的生命了。”他的话那样动听,那样真诚,如果不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说不定还真能听进去。
“无尽的生命在失去你之后就像无尽的枷锁,我发现对我来说,永生的自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得到你,拥有你完整的一生,这才是我最希望的。”
这应该算是情话吧,可坎蒂丝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她甚至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推开了他。
伏地魔对她是不设防的,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轻一推,竟然把他推得踉跄了几步。
坎蒂丝的瞳孔微微收缩,她望向伏地魔,伏地魔也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他先是没有表情,然后就是阴沉沉的笑。
他的笑在拉扯,在撕裂,她看得浑身不适,转身想走,但他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你刚刚不是问我想干什么吗?”他低声道,“还没有得到回答就想走了吗?”
坎蒂丝望着他:“你不打算给我回答,你说了那么多话,在我看来都是答非所问的废话。”
废话。
……很好。
他经历了那么多,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离别,违背了无尽原则,放弃了那么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对她来说都只是废话。
伏地魔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几丝嘲弄,他比任何人都怀念当年那个会对他娇嗔与爱慕的女孩,虽然她看上去依旧是那个模样,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她了。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到了今天,我似乎不得不承认邓布利多的论点。”伏地魔注视着坎蒂丝,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他黑色的眸子明明灭灭,拥有着与众不同的魅力,“爱,它是一种强大的魔法。我每天都会感到不安,每天醒来看到阳光,我就会想起你。是你对我施了魔法,它刻入了我的骨血,哪怕我死去又复活,也抹不掉它的存在。我渴望你回到我身边,渴望毁灭你,也渴望你毁灭我。”他往前一大步,坎蒂丝的魔杖尖端抵着他的心脏,他的眼神有些狰狞,泛着血光,但他的语气却很平静,“但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
“你要做什么事?”到了此时此刻,坎蒂丝说话的语气依旧那么平静,如果不是她的脸上有几丝困惑,他可能会彻底绝望。
“在你面前,我用回我曾丢弃的名字。汤姆·马沃罗·里德尔。”里德尔嘶哑地说,“在我们毁灭彼此之前,我希望你至少是完整的你。”
他抬起手,用那人骨般的紫衫木魔杖指着坎蒂丝,坎蒂丝并不害怕,只是看着他,哪怕她的魔杖抵着他,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他,却也没有那么做。
她就那么看着。
看着他对她说:“我要帮你找失去的感情。”
坎蒂丝微微一怔。
她红唇开合,轻声说道:“……感情。是的,我总会有那种感觉,我记得一切,却没有指望。大约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我失去了感情,失去了一切情绪。”她皱了皱眉,低声道,“但我不想找回来。”
里德尔抿唇问她:“为什么。”
坎蒂丝淡淡道:“感情,在人生艰难的时刻,是一种负担。”她加大了魔杖抵在他心口的力道,哪怕她不用任何魔咒,他也会感觉到尖锐的疼痛,“我不想要那种负担。”
“可我想给你那种负担。”里德尔丝毫不介意她的魔杖,他一字一顿道,“不管让我付出什么我都会做,只要可以找回你的感情……找回你对我的感情。”
他最后的话逗笑了坎蒂丝,坎蒂丝笑了一下,怜悯地望着他,用悲哀的语调说:“哪怕你费尽心思找回了我的感情,你也会发现,那里面没有属于你的那一份。”
里德尔安静地注视她,黑玉般的眸子缓缓收缩,坎蒂丝轻声细语地说:“你还是如我记忆当中那么自私、恶劣,独断。但我已经不是记忆中那么瞎了。”她收起魔杖,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不会祈盼你有一天可以重回正途,因为你从未走在正途上。我更不会期待你变得善良,因为你本身就是个恶魔。我也不期待找回爱过恶魔的那个自己,我只愿你今后还能再爱上很多人,像你对我怀有的感情一样,然后……”她睁大了眼睛,几乎是有些兴奋地说,“我希望那些人都不爱你。我希望你的身边围满了朋友,哪怕是仆人也好,但他们无一人真心对你。我更不要求你放下我、忘记我,我希望你永远记得我,日日夜夜都会想起我,每当你想起我,就会想到我现在说的话。我祈祷你痛苦、遭遇背叛、被人折磨,只有这样,我这本不该存在的新的人生才能得以圆满。”
她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刺入里德尔的心中。
哪怕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也被她尖锐的刀刃削得碎裂。
他听完她的话,麻木地问:“还有吗?这就够了吗?”
坎蒂丝想了想说:“我以为够了。”她摇了摇头,“但其实还不够,远远不够。”
里德尔修长的眉微微凝在一起:“你还想要什么。”
坎蒂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她注视他许久,才开口说了她来此的目的。
“我知道墙上的血字和被石化的猫是你的警告,又或者说是你的威胁,但我不会就范。”她的声音好像蒸馏水,不带一丝一毫杂质,“收起你的把戏,别再浪费时间。如果你不想这次真的死掉,就什么都不要再做,安安静静地活着。”
她显然言尽于此,说完话就转身要走,可她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她只是觉得,多用几个咒语试试吧,四分五裂总会有用的吧?
可她没走出几步就走不了了。
里德尔开口说了一句话,让她再也迈不开步子。
“你不想让我死。”他一字一顿道,“你刚才就能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达到目的,你甚至可以像你在马尔福庄园说得那样,杀了我之后也跟着一起死,哪怕我会再次复活,至少你不会看见那一天。可当我告诉你,如果这次我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之后,你改变主意了。”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几乎有些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声高亢而冷酷:“你不想让我死。你爱我,哪怕你失去了一切感情,可你还是爱我。哪怕你恨不得诅咒我,但你还是爱我。”
坎蒂丝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无论如何都走不动了。
她缓缓转过身,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怎样的,但从里德尔的眼底,她看到了惊讶。
他慢慢走到她身边,抬手在她脸上抹去了什么,大概是眼泪吧。
“别哭,都是我的错。”他沙哑地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坎蒂丝,我始终都是一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是,你来得太晚了,你出现得更早一点,也许我就不会做出后面的一切,我从有记忆开始就一身黑暗,如果你再出现得早一点,早几年,也许我就不会骗你、辜负你。我是个悲哀、孤独、可怕的人,就像你说的,我值得这世间所有的背叛与折磨,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他说着他近乎痴迷的情话和诺言,坎蒂丝被他抱着,脸上不断淌下泪水。
她呆住了。
不为他的情话。
只为她似乎也能感知到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他。
她不想让他死。
他没说错。
她依然记得,在十年前的那个万圣节前夜,哪怕她是可以朝他发射魔咒的,可以杀了他的,可她却最终丢弃了魔杖,选择用古老的魔法来保护哈利。
自始至终,不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不管他做了些什么,她都没想过要他死。
有时候爱一个人,最糟糕的处境是,我没有爱上你尽力呈现的美好面貌,而是爱上了你浑浊不堪的内心。
——毛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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