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体育馆的大门, 锦林飞快地跑到大门侧后方的墙角处, 虚虚探了个头,很快便见到盛安星也拿着球拍出来了。
锦林松了口气, 看着盛安星离开的方向, 确实是走向了器材室,然而还没等她放松太久, 便又出现了两个拿着球拍的男生, 同样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她这才想起来, 让整个壁球馆进行检修,在里面打球的人都会出来,还球拍的就很可能不止盛安星一人。
好在现在只多了两人, 他们大概认识,一边走一边聊天, 速度不快, 她只需要再争取点时间, 让盛安星能单独救出舒望。
锦林在盛安星已经转向另一边看不到踪影的时候, 从角落里快步走上前去, 一把拦在了那两人面前。
“同学, 请问看到我的学生卡了吗?”她装出了十分焦急的样子, “我学生卡丢了,就是在体育馆附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锦林的演技并不高明, 但是焦虑的情绪却是真的, 只是这种情绪来源于忧心盛安星拯救舒望的进程, 而非丢了学生卡。
两个男生信以为真,其中一人建议道:“要是再体育馆丢的,可以去找管理员问下,这边专门有个失物招领处。”
锦林睁大了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无辜又无知:“在哪里里找到管理员呢?”
两男生对望一眼,那原先说话的一位便犹疑着说:“要是你不介意,我带你去找管理员问问。”
“啊,那真的是太感谢了!”
锦林一脸感激,说话的男生不由红了脸,支吾了一声“不客气”,锦林便跟着他们一起回了体育馆,他们在一楼的前台停下,座位上空无一人,男生绕到后面的值班室找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许是在楼上,刚刚不是说检修吗。”
说完便让锦林在楼下等着管理员回来,他们则是上楼分头找,锦林在两人上楼后敛起了笑容,她刚刚太紧张了,笑容用力,现在觉得整张脸的肌肉都僵硬了。
锦林揉了揉腮帮,低头看了下时间,估算着盛安星差不多已经将舒望带去医务室了。
她听到了那两个男生的声音远远的从楼梯上传来,中间似乎还夹杂一个浑厚的男音,锦林辨认出那是之前在壁球馆外通知大家离开的男子的声音,他大概也是整个体育馆的管理员。
锦林想着自己最好还是避开他们,以免节外生枝,她快步朝大门走去,却在即将走出体育馆的时候,看到盛安星正独自朝着这里走来。
舒望不在旁边,而他手上没有球拍,看来已经去过器材室了,但这时候明明应该在医务室陪着舒望,怎么又折返了回来?
锦林满腹疑惑,在盛安星目光扫过来的那刻,她低下了头,掩藏着一切杂乱的心思,只想让他不要注意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或许是盛安星还记得他们昨日在医务室见过,他顿住了脚步,停在她身前。
“喂。”
锦林假装没有听到,闷头向前走,然而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这才放弃装死的想法,抬起头,面带疑惑和惊讶地看着他,但是这样的伪装并不高明,盛安星几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虚。
“你怎么在这里?”
他眉头紧锁,表情毫无笑意,锦林这才发现,似乎他从开始——也就是昨日见面时,就从没有她笑过,表情一直是上一次从未见过的严肃。
锦林莫名觉得他此时的脸同噩梦里对着自己说“恶心”的表情重合了起来。
“什么意思?”锦林确实不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盛安星换了一种说法:“你来体育馆做什么?”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缓慢温和,然而抓着她的手劲却很大,甚至将她捏痛了。
锦林皱着眉道:“我找东西。”
话音刚落,便听到之前拜托帮忙的男生已经走到了旁边,他对着体育馆管理员说:“就是她,她学生卡丢在这附近了!”
锦林觉得昨天缠绕自己一个早上的头痛又重新席卷而来,她向盛安星哂笑一声:“真的是找东西,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盛安星的视线越过她,看向了后方的几人,他的手在不知不觉间松开。
管理员显然认识他,和颜悦色地笑着:“落了什么吗?”
盛安星点点头:“刚刚走得太急,手机没拿。”
锦林往旁边挪了挪,企图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众人眼前,却还是被管理员注意到了,他对不久前才见过的女孩还有印象,面露惊讶道:“你不是刚刚那个在壁球馆里的学生吗,学生证是不是丢在那里了?”
盛安星如带利刃的视线立即重新转向了锦林。
锦林已经被那句“壁球馆”惊得心底一沉,只祈祷着盛安星千万不要发现什么异常。在他们做出反应之前,她后退了一步:“或许是丢在别的地方了,我再出去找找。”
说完便不顾他们的反应,朝门外走去。
“站住。”
盛安星的声音自后方响起,仿佛催命的魔咒,锦林不仅没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简直跟跑起来没什么两样。
盛安星不顾旁边学生和管理员惊异的目光,他迈开长腿,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他的速度很快,加上伸直了手臂,猛地一下就捞到了锦林,只是抓住的是她的书包。
而锦林还在一个劲往前冲,两个相反作用力下,书包拉链忽然崩了,只听哗啦一声,书本和笔袋掉了一地。
锦林不得不停了下来,蹲下身子捡着散落的东西。
盛安星表情变得有些尴尬,他也弯下腰,帮着锦林收拾:“抱歉,我不是有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锦林抬起头,见他手里正抓着那个英语笔记本,笔记本最后几页因为她长时间的摩挲并且翻到那个位置,自然而然有了痕迹,轻轻一翻开便摊开在那一页。
盛安星看到了她胡乱的涂鸦,以及两个明显的红圈,圈在今天和舒望被关在卫生间的那日。
“你别乱动!”锦林一把抢过笔记本,用力塞进书包,她的脸色苍白,心脏跳动得剧烈。
盛安星帮她收好了余下的书本,锦林以为他没注意到被圈起日期的涵义,在接过他递来的东西后,她还说了声谢谢。
紧接着便听到盛安星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你跟踪我?”
锦林将拉链坏掉的书包抱在怀中,慢慢站了起来,她脑子乱糟糟的,不停想着他发现了什么,然而盛安星安静地看着她,在等着她的回复,虽然没有继续逼问,眼神却是冰冷的。
她难以揣测他此刻所想。
“你误会了。”锦林无法具体解释什么,只能这样苍白反驳,“不知道什么给你造成了错觉,但加上这次,我们见过的两次都是碰巧。”
“是吗。”盛安星勾了勾嘴角,像是讥诮的笑,但是转瞬即逝,让人以为是错觉。
锦林说:“随便你信不信。”说完抱着书包离开了,这一次他没有拦她。
盛安星讨厌她,这个认知慢慢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从模糊到清晰,她不断回忆着刚刚他的样子,便越发笃定。
锦林控制不住又想起了不久前的夜晚,他在月光下的笑容。于是更为清楚地意识到,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只有她一人记得。他们曾经建立的良好关系,都随着时间的回溯一并消失了,盛安星什么都不知道。
但奇怪的是,或许是那个如阴翳般笼罩着她的噩梦一直在为此刻做着铺垫,她并不是特别难过,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
锦林确认了舒望去了医务室处理身上的擦伤。
或许是锦林的干涉,让盛安星提前很久将舒望放了出来,舒望的情绪并没有崩溃,而盛安星则是因为忘了带手机重返了体育馆,所以舒望最后是独自前去了医务室。
她很快就回了教室,没有发现站在角落里的锦林。
锦林抱着破损的书包,走进病房,校医见了她,对昨日的事有些印象,还问了一句:“烧没退?”
“退了,就是头痛。”锦林吸了吸鼻子,“感冒还没好。”
校医见她十分自来熟地找了张床躺下,无奈笑着摇了摇头,没将她赶走。
周沛嘉找来医务室的时候,锦林耷拉着脸,正拿着手机,看着之前拍下来的狄俊阳一伙人向舒望泼脏水的视频。
“你在干什么呢?”周沛嘉依旧带着她的本体笔记本电脑,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居然逃课。”
锦林放下手机:“感冒没好,过来睡觉了。”
说起来她确实对自己越来越懈怠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愧疚,明明以前都是只要不是快晕厥的状态,她就绝对不会请病假,如今却因为一点点不舒服主动逃课,果然九川让人堕落。
周沛嘉古井无波的深灰色眼珠对着她打量半晌,直将锦林被看得毛骨悚然。
锦林扬起眉毛:“你想讨论一下今天中午发生的事?”
“你难道不该解释一下?”周沛嘉反问。
锦林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发生的事,我也觉得越来越乱了。”
周沛嘉抓住了她话语里的重点:“发生的什么事?”
“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她换了个姿势,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很多事情,我总觉得已经发生过。”
“你是说第六感?”
“不,我是说时间回流,就比如说现在是开学的第二周,但是某个时刻睡一觉醒来,却发现才刚刚开学……这种感觉。”锦林解释道。
“所以你让壁球馆清场,是因为知道了未来发生的事?”
锦林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是干涉了未来的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甚至隐隐觉得自己陷入一条死胡同,无论是主动帮助舒望而影响到她和盛安星,还是在已经知道舒望将被折磨却完全漠视,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没想到周沛嘉却一脸严肃:“所以下周的开奖五亿兰索的彩票号码是什么?”
锦林:“……”
周沛嘉拍了拍她的肩:“看,其实就算真的时间倒回了,也改变不了多少,比如你现在就不知道彩票号码,所以完全不必给自己造成心理负担。”
“我哪有什么负担。”
“你要是一直摆着刚刚那副压力巨大的死人脸,或许我真的会建议你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不是在跟你倾诉个人情绪问题——等等,你就这么相信我?”锦林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置信周沛嘉居然完全不怀疑。
周沛嘉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世界上的怪事可多了,时间回溯相比之下还是挺能让人接受的。”
她没再追问下去,这事似乎就揭过了。
在那个噩梦里,盛安星两次都帮着舒望处理狄俊阳了,第一次是警告处分,第二次是直接开除。这样的处理震慑了学校里一群游手好闲的人,之后他们都不敢再欺负舒望,而盛安星对舒望外关照的流言,也在学校里渐渐传开。
站在金字塔顶尖的PA喜欢一个特招生,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灰少女的故事,而若是顺序反过来,就一定会变成完全相反的结果。
锦林想着即使第二次盛安星救下舒望时发生了一些偏差,也不会影响到他本身的正义感,结果应该和梦里的发展差不多。
然而到了这周五,学校里依然一片风平浪静,关于霸凌的处分完全没有一丁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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