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117犯流氓罪的原配

    岁月如梭,转眼间, 两个月就过去了。

    这两个月, 沈容只回过一次家, 陪了豆豆一天,其他的时间, 她都耗在了学校里。镇上的高中条件差,每个年级都只有两间宿舍,男同学一间,女同学一间,宿舍里全是木头做的架子床,上下两层, 密密麻麻, 床头挨着床尾,走道中间那两排都是两张床并排着。三十来平米的房间里住了四五十个人, 挤得密不透风,又没有电风扇, 空气浑浊, 一进去就有一股非常难闻的味道, 又闷又热。

    但所有住校的同学都坚持了下来, 没有一个人抱怨, 因为每个人每天看书做题的时间都不够,连走路都在想某道题怎么做, 哪有心思去想其他。

    在这种高强度的学习中, 短短两个月, 沈容就瘦了一圈,小脸上的肉消了下去,下巴尖尖的,但一双眼睛却像是水洗过一样,黑得透亮,里面带着坚定和一往无前的勇气。

    镇上的高中没有设考点。沈容是和老师、班上的同学一起去县城参加的高考。

    这个时候,还没有后世那种大规模的旅馆,全县就一家招待所,总共就一二十个房间,根本住不下这么多进县里参加高考的考生,他们学校的四十多名考生被安排到了一所小学的教室里打地铺。地上铺着稻草,再铺一层自己带上的土布床单,这就是他们未来三天要睡觉的地方。

    两个班之所有才有四十多名同学参加高考是因为这时候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参加高考的机会。在高考前一个月,各学校还会举行一场预考,通过的同学才能有机会继续参加高考,通不过意味着连考场都进不了。在预考中,沈容所在的镇上高中有差不多一半的同学被淘汰了。而就算有幸参加高考的这四十多名同学,能考上的三五个都非常非常不错了。因为全县一千多名学生也顶多只有四五十个人能考中,这还是专科和本科所录取的总人数,若是详细划分,能考上本科的顶多有十几个。

    用“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来形容这时候的高考一点都不过分,大部分人都只能陪跑,只有极少数的天之骄子能登顶一览众山小,改变命运。

    哪怕现实如此残酷,但这个年代的学子脸上始终洋溢着澎湃的激情和充足的干劲儿。在小学一安顿好,大家就纷纷掏出学习资料,又开始背了起来,抓紧考前的每一分每一秒复习。

    每考完一科,下了考场吃过饭,大家又继续捧着书看了起来,晚上还要熬夜看书。同学们都很紧张,有的紧张得晚上都睡不着,恢复高考才几年,带考的老师也没什么缓解这种紧张情绪的好办法,只好买了点安眠药,给实在睡不着的同学吃一颗。

    三天时间就在这种异常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

    82年的高考,理科总共要考七科,共计620分,生物30分,数学120分,语文100分,英语70分,物理100分,化学100分,政治100分。那时候都是全国统一卷,全国所有的考生都用同样的试卷,不过录取分数,根据每个省的不同情况,各省的本科线和专科线在分数上会有一定的差异。

    考完之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发挥得比较好的学生自然高兴,发挥失常的考生肯定难过,这时候对答案就成了考生们最迫不及待的事。

    不过沈容没参与到其中,因为她二哥骑着自行车来县城接她回去了。

    快一个月没见到豆豆,沈容着实有点想那小不点,跟老师打过招呼后就跳上了沈老二的自行车。

    沈老二不到三十岁,正值壮年,力气非常大,哪怕背后载着沈容,也把自行车蹬得风生水起。自行车的轮子转得飞快,清脆悠扬的铃声徜徉在碧绿的原野中,清凉的夏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沈容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她抓住自行车的横杠,看着绿油油的树木不断往后退的风景,心也跟着飞扬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自行车停在了沈家门口。

    沈父、沈母和沈家大哥、嫂子以及三个小家伙都守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等她一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沈母马上跑了过去,抓住她的手,把她上下好一阵打量,那个心疼啊:“哎哟,我可怜的阿容,受苦了,瘦得都只剩皮包骨了。”

    “妈,瘦点好看,你太夸张了,我这是长结实了,力气都变大了。”沈容举起胳膊,往上挥了挥,然后蹲下身一把抱住眼巴巴望着她的豆豆,在空中舞了一圈,低头笑眯眯地问豆豆,“妈妈是不是很厉害?”

    小孩子就喜欢玩举高高,豆豆两只眼睛发亮,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嗯,妈妈最厉害了!”

    “那我们再来一次好不好?”沈容在豆豆期盼的目光中,把他托了起来,举得老高,逗得豆豆咯咯咯的直笑。

    这具身体没干过什么重体力活,臂力不行,才举了两次,沈容就有点吃不消了,豆豆还一个劲儿地喊:“妈妈,举高高,举高高……”

    旁边的沈老二见了,一把接过豆豆,单手就把他举了起来:“高不高?”

    他身高比沈容高,胳膊也比沈容的长,自然把孩子也举得更高。

    豆豆在半空中害怕得尖叫,沈母斥责了沈老二一句,沈老二赶紧把他放了下来,结果他又自动站到沈老二面前,粘着他:“舅舅,举高高,举高高……”

    其余两个孩子见了,也跑过去缠着沈老二,要加入到这个游戏中。

    “行,别着急啊,一个一个来,从小到大,排队来啊。”他说着先把豆豆提起来,舞了一圈,放下,又去抱大哥家的侄女,最后才是自家的皮小子。

    三个孩子被逗得又是尖叫,又是放声大笑,满院子都是孩子天真无邪的欢声笑语。

    沈容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因为住的小学的教室,没有洗澡的地方,这三天,他们都只是各自拿着毛巾打点水去厕所擦了擦,但一躺回床单上,汗又冒了出来,三天下来,哪怕旁人不说,沈容自己也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妈,我先去洗个澡。”她回屋拿上干净的衣服和毛巾,然后提了一桶冷水去了浴室,好好地把浑身搓了一遍,这才神清气爽地出来。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了,暑气渐消,两个嫂子做好了饭,把桌子抬到院子里,将饭菜也端上了桌,就等人齐就开饭了。

    三个小萝卜头玩了一下午,肚子里的货早消化掉了,纷纷围在桌子前流口水,看到沈容,两个大的齐齐喊道:“姑姑洗完澡了,可以开饭了。”

    “妈,你们先开饭吧,不用等我,我马上就好。”沈容对沈母说道。

    但沈父却说:“咱们家好久没坐这么齐了,当然要等人都来了才行。你把东西放下,过来吃饭,吃完再收拾。”

    沈容赶紧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在盆子,搁在院子边的水井边,先去吃饭,回头再洗。

    今晚的晚饭很丰盛,玉米粥,烙的小葱面饼,西红柿鸡蛋汤,凉拌黄瓜,还有一大盆土豆烧鸡。这是因为沈容回来了,沈母心疼女儿,特意杀了家里养了大半年的那只大公鸡,给沈容补身体的。

    全家十口围在大圆桌上,好好地吃完了一顿饭。饭后,沈父终于有点按捺不住了,问出了自沈容回家他就一直想知道的事情:“你这次考……哎哟……”

    他刚问出声,左脚就挨了一脚,他扭过头,生气地瞪着沈母。

    沈母更生气,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是说好不要给闺女压力,别问她考得好不好吗?这老头子还问,万一闺女考得不好,得多伤心啊。

    沈容把两老的眉眼官司纳入眼底,有些好笑,放下了喝水的搪瓷缸子,看了暗暗留意着她神情的家人们,咳了一声说:“妈,爸,我这三天考……”

    “阿容,豆豆一直说要去抓知了,正好,你回来了,带上他,看着孩子们,看你二哥给你一展身手。”沈二哥忽然出言打断了她的话。

    沈容安静了下来,一一从亲人们的脸上扫过,看出了他们眼底的忐忑和担忧。

    也是,现在高考多难啊,原主又没基础,哪怕梁老师说她成绩还不错,家里人也没抱多大希望。他们不想给她压力,怕她难过,但又担心,成绩下来,她考得不理想,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今天对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几乎可以说是把她当瓷娃娃看了。

    “爸妈,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嘛。”沈容笑看着他们,“我这三天发挥得还不错,能写的都写了,你们就不用替我担心了。而且就算万一落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再考就是。”

    因为现在的录取率极低,因而考不上大学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也没人嘲笑,复读更是司空见惯的事。

    沈母听了顿时来了精神,赞同地点了点头:“对,就是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这才第一次参加高考呢,大不了复读,明年再考就是。你小哥听说你通过了预考,非常高兴,写信回来说了,万一今年考不上也没关系,明年再继续考,他供你上学。”

    好像全家人都笃定她这回考不上。

    沈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她干脆什么都没说,默认了他们的想法,也免得他们一直担心自己。

    考完试,接下来就是填报志愿,这个时候考生能填两个志愿,不过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因为那时候主要采取国家统一考试、统一录取、统一调剂的办法,一般按分数高低先由最高档的学院录取,专业方面也会考虑学生在某方面的特长,比如学生的某一科目特别拔尖,他就很可能被该专业录取。

    填报完志愿之后,就是漫长而令人焦灼的等待期。

    等着高考阅卷,划定分数线,然后各校根据分数线择优录取学生,再发放通知书。

    这个事急不得,只能等。沈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天天在家做家务,陪三个孩子。

    两个大的孩子可以启蒙读书了,豆豆说话还不利索,正处于语言发展的高峰期,除了做家务,她把时间都花在了孩子们身上,陪孩子们做游戏,读书识字,学简单的算术。豆豆虽然不会这些,但他可以在一边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玩,从玩中丰富他的词汇。

    时光如水,一个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渐渐的有人开始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隔了个十里八村,但凡是有人考上,就会有人艳羡地说“那谁谁谁考上了大学”。没收到录取通知书的考生有些坐不住了,这可是关系着他们一辈子的命运,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穿着干部装进城端国家饭碗,就在此一举了。

    不止考生们着急,他们的家人同样坐不住。虽然知道沈容考上的几率很小,不过沈父知道这个消息后,还是一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等天麻麻亮,他谁都没惊动,悄悄起身,骑上了自行车去了镇上,找梁老师。

    梁老师家就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楼里,一栋两层的楼房里,住了十几户人家,都是高中的老师。

    沈父去的时候才六点,梁老师还在睡觉,就被他敲门的声音给吵醒了。

    “谁啊,这么早。”梁老师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打着哈欠,趿着塑料拖鞋过来打开了门,然后就看到了满头大汗站在晨光中的沈父,揉了揉眼,吃惊地说,“老沈,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

    沈父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说:“也没什么,老梁,我就来问问,听说有的人已经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这成绩是不是都出来了啊?”

    梁老师马上明白了,自从恢复了高考以来,他每年都有接待不少这样的家长,没想到有一天会接到自己的老友。

    “这个问题啊,我也没法给你答案。”梁老师对沈父说,“现在学生们的分数还没发到咱们学校。每个学校录取发放通知书的时间不一样,距离远近也不一样,过一阵就有消息了。你也别着急,沈容成绩不错,我看她参加高考那几天也特别沉得住气,像是干大事的,你就回去耐心地等消息吧。回头有了好消息,我亲自去你家通知你。”

    梁老师这话听着好听,但其实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说。

    沈父有点失望,可梁老师也说得对,不说别的,要是市里的师范院校录取了,这信走个三五天就到了。若是被省城的高校录取了,那在路上都得走个一个星期左右,若是被外省市的学校录取了,录取通知书在路上走个半个月都有可能。

    所以除了等,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沈父悻悻地推着自行车回去了。到家后,这事他谁都没说,但接下来一阵子,下田干活或者去公社开会的时候,但凡听说谁谁谁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沈父总要竖起耳朵,默默留意,等听完后,他又是艳羡,又是担忧。羡慕别人的孩子有出息了,担忧自家女儿落榜了会受不了打击,搞得每次开会沈父的话都少了许多。

    其他村的村支书不了解这里面的内情,问他:“老沈,你咋回事,心情不好?最近都不发言了。”

    “没有的事。”沈父拿起烟抽了起来,深棕色的老脸挤在一块儿。

    沈母也察觉到了沈父的反常,等他晚上睡觉不停翻身的时候,沈母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到底在忧心什么?天天晚上都翻来覆去的,搞得床咯吱咯吱地响,吵死了。咱们家老大老二勤快不偷懒,有一把好力气,两个媳妇儿虽然有点小斤斤计较,但也还好,阿容也懂事了,知道帮家里做事,老三在部队里去年还立了功,提了干,你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父坐了起来,卷了一支土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我这不是担心阿容吗?她过完年那次就差点丢掉了性命,要是万一这回没考中……”

    “我当是什么呢!”沈母也坐了起来,“你别瞎操心了,人家考四五次都没考上的,也没事,你就是想太多了。我看阿容都没你心慌。你怕什么,大不了就让她去复读呗,咱们家又不是出不起那点学费。”

    好像也有道理,沈父不停地劝自己,考不上也没关系,阿容这才第一次参加高考呢,有多少人是第一回就考中的?

    他强自按捺着急切的心情,等啊等,等到附近几个公社都有十来个学生收到录取通知书了,沈容还没收到。沈父渐渐不抱希望了,他悄悄观察了一番女儿,见她倒还好,每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见丝毫反常。

    沈父也放下心来了,没考中就没考中吧,大不了他继续养闺女和外孙。因为录取通知书一直没来,沈家人都默认沈容落榜了,谁都不敢在她面前提“高考”两个字,就怕戳中了她的伤心事。

    等到八月中旬,沈家人都快把这件事放下的时候,骑着自行车,载着绿色帆布邮包的邮递员进了村子里,询问:“沈容家在哪儿啊?”

    他以前送信,都是送给沈父,这是第一次给沈容送信,自然不知道这号人物是谁。

    在路边玩耍的大孩子把邮递员带到了沈家。

    正好沈父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瞧见邮递员,马上给他打招呼:“老荀,我的信?”肯定是老三着急闺女的高考成绩,写信回来问了。

    谁料邮递员却摇了摇头:“不是,是沈容的信,这是你家闺女?”

    沈父激动地把锄头都丢了,兴奋地跑过去:“对,我闺女的信,哪儿来的?”

    “C城。”邮递员笑道,跳下了自行车,将车子停稳,从邮包里找沈容的那封信。

    听到C城两个字,沈父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柯兴言那个混账东西就是C城人,希望这信不是那狗东西寄来的。

    带着这种忐忑的心情,沈父站在邮递员旁边,焦急地等着,时间都仿佛无限拉长了,几十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邮递员找到了信,看了一眼信上的寄信方,回头将信递给了沈父,高兴地说:“恭喜啊,沈支书,你们家出了个大学生!”

    邮递员还有很多信件要送,道了一声喜就走了。

    留下沈父一个人站在家门口,呆呆地捧着那封信,笑成了一个傻子,真好,他的女儿考上大学了,上了大学,国家就会分配工作,以后他闺女就是吃国家粮的城里人了,他们老沈家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晚一些回来的沈母走到家门口就看见自己的丈夫捧着一封信,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她走了过去,问他:“老三的信来了,都说了什么?你拆啊,愣着干什么?你不拆,我来拆!”

    沈母识的字好少,只有几十个,可以说,信封上的字,她就认不了几个,因而也没注意到,这封信不是儿子寄回来的。

    见她抢过信就要拆开,沈父急了,赶紧伸手拦住了老伴:“别拆,这不是老三的信,这是学校寄回来给阿容的,肯定是录取通知书,咱们别开,让阿容拆开。”

    沈母一听,激动得眼泪都滚了出来,死死抓住沈父的手,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咱们家阿容真考中了?”

    沈父指着寄信人那一栏:“看到没,寄信人是C城大学,咱们家阿容就没去过C城大学,除了录取通知书,他们还能给咱们寄什么来?”

    这倒是,沈母抹了抹激动的泪水,拿着信高兴地说:“我去告诉阿容这个好消息!”

    她拿着信,兴奋地跑进了院子里,刚一踏进门就乐呵呵地大声喊道:“阿容,C城大学给你寄信来了,你快出来啊!”

    沈母的嗓门很大,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这年月,乡下谁家出了个大学生不是一件极其轰动的事?没过多久,就有好奇的邻居来问还站在门口傻乐的沈父:“支书,你们家阿容真考上了啊?”

    “这还能有假啊,C城大学都给我们家阿容寄通知书来了。”沈父乐呵呵地说道,声音亢奋又洪亮,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一样。

    旁边有个念过初中的年轻人羡慕地问:“那阿容考上什么专业了?”

    这可问住了沈父,他一拍脑门:“我都忘了问,我这就去问问。”

    他兴奋地跑进院子,问杵在院子里的沈容母女:“阿容考上了什么专业啊?”

    沈母不懂这个,看向沈容。

    沈容抽、出了录取通知书,这时候的录取通知书就是一张红色的纸,非常简单,她大致扫了一眼内容,回答沈父:“英语专业。”

    英语是这两年才渐渐进入高考的一个科目,是个新鲜的东西,除了高中生,乡下人几乎都没听说过这东西,沈父自然不懂:“这是什么?”

    沈容把录取通知书放回了信封里,笑着说:“这就跟语文一样,是一门外国人说的语言。”

    听起来好像很深奥,沈父其实还是不大懂,他今天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但不妨碍他高兴,甭管什么专业,反正他闺女考上了。他对沈母说:“上回老三不是寄了一包糖回来吗?都拿出来分给大伙,喜庆喜庆!”

    这种大喜事,沈母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她去把糖拿了出来,觉得糖有点少,可能不够分,又去拿了一些干花生出来,分给左邻右舍,让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

    于是没多久,沈容考上大学的事就传遍了村子里。大家都说沈支书两口子有福气,大的两个儿子踏实勤快身体又壮,一把的力气,干农活是好手,小儿子进了部队六年了,听说还提了干,小女儿就更有出息了,竟然考上了大学。她一个小学毕业的姑娘,在家自学几个月,又去学校呆了两个月,竟然就考上了。多少寒窗苦读了十几年的大小伙子都落榜了,她竟然考上了,这姑娘可真聪明。

    沈容当然没那么聪明,她不过是自己以前上过大学罢了,数理化本质的内容是不变的,现在英语才进、入高考的科目,还很简单,对后世小学就开始学英语的孩子来说,不算是什么难事,也就文科让人头痛了一些,因为文科教材一直在变化,而沈容报考的是理科,不用考历史、地理,难度降低了许多。

    录取通知书收到没多久,所有考生的分数也由县教育局送到了下面的各乡镇中学。今年的本科线是400分,专科线是370分,他们学校总共有三个人考上了,但只有沈容一个人考上了本科,其他两个人只考上了专科。

    本来梁老师以为沈容的数学成绩是各科中最好的,哪晓得分数下来,她的英语才是考得最好的,总分70分,她竟然考了69分,数学次之112,物理86,化学87,生物28,语文63,政治40,总分485分,高出了本科录取线85分。她的理科成绩都非常好,如果不是政治和语文拖了后腿,分数应该还能再高一些,超过500分没有问题。

    不过平时,她的英语考试成绩一直在一二十分徘徊,怎么高考的时候考这么高呢?真是奇了怪了,莫非是他们沈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沈容摸摸鼻子,她也不是故意的,因为英语是才加入高考的科目,以前国内知识分子学习的外语都是俄语。也就是改革开放后,与欧美国家的接触增多,国家意识到学英语的重要性,因而增加了英语作为高考的科目。但目前来说,国内这方面的教育资源严重跟不上,因为乡镇高中老师基本上都不会英语,就更别学生了,只能靠老师和同学们按照课本自学,所以大家每次测试,不少人英语都只考了个位数,上一二十分的人都很少。

    沈容知道这个情况后,也不敢太出类拔萃啊,否则没法解释。至于高考,虽然梁老师能看到分数,但他看不到试卷,事先沈容也不清楚,这一年的录取分数到底是多少,只知道,现在的高考非常激烈,虽然她在镇上的高中两个班里成绩已经不错了,但无论哪个时代,乡下的教育资源都远远没法跟城里相比,所以哪怕得了全校第一,也未必一定能考上。只有尽可能地将分数多考一些,才能确保自己一定能考上大学。

    “哎,要不是语文和政治拖了后腿,你很可能会考全县第一名。”老梁非常遗憾,如果他们学校能出一个全县第一,他们学校就扬名了,他们这做老师的也脸上有光啊。语文和政治在别的考生那里,都是加分项,结果到她这儿竟然成了拖后腿的,让老梁和学校的老师扼腕不已。

    但就是这样,沈容也考上了全县第二名。因为全县总共就只有15个人考上了本科,还有36个人考上了专科。就这的录取率就已经让上一届的考生羡慕不已了,因为上一届的录取率更低。

    这让梁老师有好一阵走路都带着风,因为沈容这可好苗子是他发现的。

    当然,相比之下还是沈家人最高兴。

    沈容被柯兴言抛弃的事没少人村里人看笑话,尤其是跟他们家不对付的两户人家,背地里更是说得难听。这次沈容考上了大学,可以说是扬眉吐气,狠狠打了这些人的脸。

    而且当初柯兴言之所以看不上阿容,不就嫌弃她是土里土气的村姑吗?现在他看不上的村姑却考上了大学,他自己连考两次都落榜,距离录取线还有好大一截。沈家两个哥哥想,要是柯兴言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要拿着录取通知书在他面前晃一晃,恶心恶心他。

    不过未免沈容想起这伤心往事,他们也只是偷偷私底下议论几句,决口不提柯兴言。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沈容开始收拾东西,准备9月份去学校里报道。

    这时候上大学不光不花钱,而且学校还会给予生活补助,学生只要准备好一些私人物品和车费就行了。有些省着点的,一年还能省些粮票和钱回家补贴家里。

    家庭条件很差的同学往往就带着两身换洗的衣服就去学校了。沈容本来也没打算带多少东西的,去省城要先从公社坐车去县城,然后再从县城转车去市里,再从市里坐火车才能到省城。这时候的火车非常慢,人又多,拥挤得很,带多了东西非常不方便,依她说啊,带上一年四季的衣服过去就行了。

    可沈家人不愿意,他们觉得不能委屈了沈容。沈家在村里算条件不错的,他们不但给沈容做了两套新衣服,还要给沈容买一只城里人拎着的那种皮箱子,甚至连脸盆、铝皮饭盒之类的都要沈容带上。而且最后全家还推举了能说会道,自行车骑得溜溜溜的沈二哥送沈容去学校里报道。

    沈容拗不过他们,拉拉杂杂地塞了一大箱子东西,坐上了自家二哥的自行车。沈家老小,连同村里跟原主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小姐妹都来送沈容。

    沈母看着闺女比以往更加沉静的性子,骤然发现,自打年后去了一趟C城回来后,闺女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比以前懂事多了,也让人放心了不少。可儿行千里母担忧,尤其是沈容去的是C城,那颗是柯兴言那个白眼狼所在的城市。

    他以前看不上自家闺女是因为自家闺女是个乡下村姑,但现在阿容可是柯兴言自己考了几回都没考上的大学生。今非昔比,谁知道他会不会看见自家女儿变得越来越好了,又缠上来。

    沈母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把沈容拉到一边劝道:“柯兴言已经又结婚了,你去了C城可别跟他联系。你可是大学生,以后有大好的前程,他就是找你,你也别搭理他。豆豆这里,你放心,我和你爸帮你养着,不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你要是在大学里遇到了合适的男同学,也可以认识认识。”反正怎么都比跟柯兴言搅和到一块儿强。

    沈容听了哭笑不得:“妈,你说什么话呢?你跟爸年纪大了,要你们一直替我照顾豆豆哪说得过去,等我毕业分配了工作,我就把豆豆接进城里,把他的户口迁到我的名下。”那时候豆豆刚好六岁,正好可以上小学一年级。

    “至于柯兴言,你放心,我不会搭理他的。这种渣渣谁愿意捡谁捡去,你就别担心了,C城那么大,好几十万人呢,我又呆在学校里,遇不上他。”

    沈容才说完这话,结果一到C城就被打脸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C城火车站下车的时候,正好是上午九点多,沈容和沈二哥也没耽误,两人就拿着行李去坐公交车。

    但从火车站没有直达C城大学的公交车,中间还要转一次车。中途,他们下车换乘另一辆公交车的时候,忽然看到柯兴言推着一辆生了锈,链子都断了的三轮车走过来,车上还坐着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扶着肚子的孕妇,旁边还跟着柯兴言他妈。

    三人一看到沈容和沈二哥,马上脸色大变。

    柯兴言脱口就出:“你这女人怎么又来了?我跟你没关系,你别再缠着我,否则我找公安来抓你!”

    沈容看都不看他,嫌恶地抬起手背在面前挥了挥,指桑骂槐:“哎呀,二哥,哪里来的疯狗在乱吠啊?”

    沈二哥笑出了声,跟着沈容一唱一和:“可能是得了狂犬病吧,见人就咬。这种心肝都烂透了的狗啊,老天爷就该一道雷把他给劈了。”

    柯兴言被两人骂得脸色极为难看,压抑不住火气,正要开骂,但他老婆已经扶着肚子,痛苦地呻、吟出声:“兴言,兴言,我肚子好痛,快,快送我去医院,我撑不住了……”

    沈容这才发现,他老婆肚子底下垫了一层黑乎乎的烂棉絮,已经被血给浸湿了。

    柯兴言的老婆这是要生了?

    沈容算了一下,这才九月,当初原主去省城撞上柯兴言结婚是一月的时候,现在才九月,满打满算,也不过才结婚八个月左右。就算一结婚就怀上了,这时间也对不上,要么是柯兴言在婚前就把他老婆的肚子搞大了,要么是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早产了。

    莫非他老婆生孩子的时候出了事,所以后来他才会打豆豆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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