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儿的任务是什么?
她献神药救宁王妃就是为了把司马冲天给捞出来, 但捞人的时机又非常微妙,是在司马冲天受审的前一天, 在司马冲天饱受折磨之后。而她明明有能力早在事发之初就把司马冲天给救出来的, 但她偏偏要等这么久!其目的是什么?
还有,香儿先前不停地挑拨她对司马冲天的恨意, 在她装病不愿与司马冲天同房时,香儿又极为配合说她身体还未康复,这又是为什么?
沈容相信这些事都不会是毫无缘由。也许这冥冥当中就有一条线, 将这一切给串联起来。
“小姐,人虽然是香儿救的,但你出了不少力,跑上跑下,跟着劳累了这么久, 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庄主肯定会领你这份情谊, 你就别担心庄主被香儿给抢走了!”思思端了一杯热茶进来,放到沈容面前的桌子上,“小姐, 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沈容猛地抬起了头, 目光火热地盯着香儿:“你刚才说什么?”
香儿吓了一跳,两只手攥紧托盘:“奴婢说让小姐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沈容摇头:“不是, 上一句。”
思思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 低声道:“奴婢说, 小姐别担心被香儿抢走了功劳, 她虽然拿出了神药救庄主,可你也帮着康伯出了不少主意,跑了不少路啊。她肯定越不过你!”
“思思,你可真是我的福星!”沈容站了起来,伸手高兴地拍了拍她的头。
思思羞涩地抿着嘴笑了笑,还以为自己说到沈容的心坎里去了。
沈容站起身,对思思说:“你交代雪雪,让她带点银子,庄主刚出狱,肯定很虚,我要亲自去给他买一只老母鸡送过去!”
“是。”思思拿着托盘高兴地跑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咋咋呼呼地对雪雪说道,像只欢快的麻雀,这欢乐感染了驼背看门人。
雪雪听完,深深地看了思思一眼:“好,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准备。”
也是这个小傻妞,还以为小姐真对司马冲天这种不忠不义之徒恋恋不忘呢!
沈容出去办事,每次带的都是雪雪。很多事情,她虽然没明说,可雪雪跟在沈容身边,见了不少事,早明白,沈容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对司马冲天那么情深义重。
主仆俩收拾好,高兴地出了门。
沈容先去买了一只烧鸡,让店家送到司马家。然后领着雪雪去了通往张家的那条必经之路上。等了约莫半刻多钟,远远的,雪雪瞧见了张家的马车朝这边驶来,应该是张衡从王府回来了。她扭头看了沈容一眼。
沈容没看她,只丢下了一句:“在这里等我,我找张大人有几句话要说。”
“是,小姐。”雪雪静静地站在一旁当木桩子。
沈容上前,对车夫挥了挥手。车夫认出是她,忙降低了车速,对坐在车里的张衡说:“老爷,沈家小姐在外面,想见你!”
“停下吧!”张衡睁开了眼,等马车一停,他掀开帘子看向沈容,“沈小姐有事?”
沈容指了指路边那棵光秃秃的榆树,笑道:“张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张衡颔首,从马车上下来,背着手,径自往榆树下走去,直到再前进一步就要贴上树干了,他才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沈容,似笑非笑:“在下以为,经过上次之事,沈小姐会很不愿意见到在下!”
此话一出,沈容就明白了,张衡心里什么都明白,知道她是装病不肯去提醒司马冲天,也知道她怕遇到他,故而不怎么去张家了。
靠,这人是长了颗七巧玲珑心吧,什么都瞒不过他,难怪他会成为宁王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若非后面突然杀出一个已经成年羽翼渐丰的太子,断了宁王的帝王梦,此人的前程不可估量,封官金爵,位极人臣不过是指日可待的事。
虽然被张衡看破了沈容很不爽,不过跟明白人说话也能少费她不少口舌,而且接下来的话,她也更好开口了。
沈容淡然一笑,福身道:“大人说笑了,大人刚直不阿,秉性高洁,沈容怎么会不愿意见呢!”
张衡听着她把彩虹屁吹完,眸中带笑,一点下颚:“说吧,找我什么事!”
算了,好像拍马屁也不管用。对付这种软硬不吃、肠子九曲十八绕的人还是直来直往吧。沈容低咳了一声,有些羞赧地说:“我确实有点事想找张大人帮忙。司马冲天有三个逃妾,不知她们去了何处,我手里没人,想请大人帮忙找一找。如果找到了,别惊动官府,把她们送去这里,再烦劳大人派个人通知我,就说老太太邀请我过去玩。”
这个事对张衡来说,并不费劲儿,他只要打声招呼,便是府衙抓住了人,也会送到他这儿。
不过张衡有点好奇,偏头瞥了沈容一眼:“你找她们做什么?我以为你现在会急着去找司马冲天的,听说,你为了他可没少奔波劳碌,还求到我府上来了!”
最后一句,他带着浓浓的戏谑。
说得沈容老脸一红,在康伯面前扯大旗,拉这人做挡箭牌是一回事,但被当事人知道,直白地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反正都说穿了,沈容坦荡荡,厚脸皮地迎上张衡打量的视线:“找他这种贪婪、一山望比一山高的二傻子有什么用。还请大人帮我这个忙,他日沈容必有厚报!”
若是张衡帮了她,等她离京之时,送他一句受益匪浅的金玉良言。
张衡不大认为沈容能报答他什么。不过沈容确实很讨他娘欢心,平时也经常来陪他娘,虽然可能抱有其他目的,但人至清则无察,只要她没伤害他娘的心思,其他的事他也不管。
“沈小姐回去等消息吧。”张衡答应得干脆,但临分别时,他掀开了马车帘子,淡淡地提醒沈容,“过去的事便既往不咎了,沈小姐,我这人最忌被人偷偷当木仓使!”
理亏的沈容,厚着脸皮瞥了他一眼:“那张大人的意思是,下回拿你当木仓使,只要正大光明就行了?”
张衡似乎没想到沈容会这么厚脸皮,一怔,继而一笑:“沈小姐还真是牙尖嘴利,下次令尊进京述职,衡倒是不愁与沈知府无话可说了!”
撂下这句话,他放下了帘子,马车哒哒哒地走了。
沈容站在原地撇了撇嘴,不愧是古代的读书人,告状都说得这么弯弯绕绕的。
“走吧,回去了。”沈容招呼雪雪。
主仆两人返回了家,接下来两天,沈容每天都差思思去看望司马冲天。思思很疑惑,问沈容:“小姐既然担心庄主,怎么不自觉去探望探望庄主?庄主见到小姐,想必很开心。”
她不想恶心自己啊!
沈容打开了窗户,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枣树,用幽怨地语气说:“我去不合适。”
思思还想说什么,雪雪把她拉到院子里,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好好地说了一顿:“你忘了,小姐已经与那人和离了,再去像什么话?好像说得咱们家小姐,特意巴着他似的。”
思思是个实心眼的,翌日去了司马家,康伯问起时,她就把这给说了:“不是我家小姐不想来。我家小姐还是很关心庄主的,只是如今他们已经和离,我家小姐再来探望庄主就不合适了。”
康伯明白了,沈容是官家小姐,自是有点心气和矜持的,当初是庄主骗她和离的,除非庄主亲自去请,否则,她心里这股气发不出来,肯定不愿意上门。
但从她天天差丫鬟来问庄主的复原情况,又还时不时地送点吃食过来,丁然是放不下庄主。康伯瞅了一眼内院的方向,这可就难办了。
听说,香儿将她祖师爷传承下来的那枚神药都拿了出来,救了庄主。这份情谊实在是太深,太沉。在家里的妾室都卷了财物逃走的时候,香儿这个没名没分地却把自己挺身而出,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拿了出来,庄主怎么也不能负了她。
算了,这种事就等庄主身体好了,他自己头痛去吧!实在不行,便把两位夫人都娶回家呗。
康伯舒了口气,对思思说:“夫人对庄主自是情深义重,你回去替老朽好好谢谢夫人。”
单纯的思思被这话一哄就高兴了。
沈容听了心里嗤之以鼻,继续派思思代表她去关心司马冲天的伤势。才三天,听说司马冲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听到这个消息,沈容狠狠地把系统给鄙视了一遍:同样是系统,你看人家香儿的系统,又是神药又是灵丹妙药的,痨病一夜之间就治好了,肉都开始腐烂的外伤,三天就痊愈了。啧啧,真是货比货得扔!
被嫌恶的系统委委屈屈地掐着嗓子哀嚎:宿主,冤枉啊。有得便有失,凡事都是有代价的,没有天将馅饼这种好事。这种滥用外挂作弊的系统是最垃圾的系统,往往会把宿主给养废,最后反过来吞噬掉无用的宿主。
沈容承认系统说得有道理,太过逆天的外挂,根本不用宿主做什么,外挂一出任务就直接完成了,久而久之,宿主习惯了依赖外挂,不动脑子岂不是养废了。
而且凡事都有两面性,就如香儿直接在大街上堂而皇之地祭出了所谓的神药,一夜之间治好了宁王妃的痨病,好的方面是她能走捷径,不费吹灰之力达成目的。但坏处也是显著的,痨病别说在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了,便是在现代也断然不可能吃颗药就好了。此事一出,香儿的身份暴露在知情人的眼里不说,恐还会引来有心人的觊觎,这就跟三岁稚子抱了个金娃娃在大街上晃一样。
到底是个年少不知事的少女,做事还是太过鲁莽了。
沈容摇头,如今敌在明,她在暗,想对付香儿有的是办法,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她的任务。
很快,她要的消息了传来了。
第四日上午,张家的仆人过来说:“沈小姐,我家老太太邀你过府做客,她今天兴致高,准备做马蹄糕。”
做戏做得可真像,沈容谢过他:“好,你回去吧,待会儿我就过去。”
那人不肯走,执意道:“沈小姐,我家老太太派了车来接您,你就随奴才来吧!”
沈容只好让雪雪拿来她的披风,走出门,外面果然有一辆外表看起来很朴实无华的马车。沈容认出来,就是张老太太常用的那一辆。
等她上车,仆人解释道:“我家老爷吩咐小的,一定要将夫人送过去。”
“替我谢谢你家老爷。”沈容笑道,“有劳了!”
马车比较快,转过几条街,很快就到了沈容让雪雪租的那一处房子。沈容下了马车,对张家的仆人说:“小哥,麻烦你回去路过东街巷,帮我把那边孟家医馆的孟大夫请过来。就说我这里有点疑难杂症,要麻烦他给看看。”
张家仆人很干脆地答应了。
沈容带着雪雪来到房子前,轻轻推开了门。
一听到响动,雪莲、小鱼宛如惊弓之鸟般站了起来,只有琯琯相对镇定一些,还坐得住,不过看见是沈容后,她也蹭地站了起来,紧张不安地看着沈容。
“夫……小姐,奴婢好想你!”雪莲泪眼朦胧地奔跑了过来,眼巴巴的瞅着沈容,神情极为激动。
沈容不为所动,打量了她们一番。三人身上的衣服都有点脏,像是穿了好几天,脸上带着惶惶不安之色,显然外面的世界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进来吧!”沈容进了堂屋,招呼三人坐下,目光一一从三人脸上滑过,肯定地说,“你们是临时准备跑路的!”
三人愕然,惊讶地看着沈容。尤其是小鱼,憋不住,下意识地问道:“夫人怎么知道?”
沈容看了小鱼一眼:“如果准备充分,你们不会还在城里瞎晃荡,更不会出现在这里。换了是我,在跑路前,肯定会准备好路引,租好马车,规划好路线,定好要前往居住的新地方。”
她说得头头是道,让小鱼非常汗颜,服气地说:“还是夫人想得周道,难怪咱们差点被抓住呢!”
原本沈容这是猜测,诈她们一诈,小鱼的话,无疑证实了她的猜测。沈容看向三人,直白地问道:“既然并没有做好准备,你们为何会突然决定跑路?”
雪莲吸了吸鼻子说:“庄主被府衙的人抓了,府里人心惶惶的,咱们很害怕,只能走了。”
沈容不理她,看向三人中最聪明最细心的琯琯:“你也这么认为?”
琯琯摇头:“跑路是我提议的,但我之所以生出这个念头,是因为香儿的一番话。庄主出事后,她奚落我们,说庄主出了事,我们身为庄主的妾室,一个也别想跑,只能跟庄主陪葬。而她只是寄住在府上的客人,随时都能全身而退!”
提起这个,雪莲也想起来了:“对,她还说雪雪和思思还有夫人你安安稳稳的,嘲笑奴婢自作聪明,没跟着你走,反而害了自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当天那一幕拼凑了一个大概。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真是香儿鼓动她们逃走的。
起初,她煽动、挑起自己对司马冲天的恨意,到后来又施展计谋,怂恿琯琯三人抛下司马冲天逃走。等她们这些碍事的女人都走了,然后她再以光辉的形象跳了出来,在最后关头救了司马冲天。
沈容把自己代入司马冲天,突然遭逢大难,身陷囹圄,爱妾卷了自己的家产跑路,和离的前妻软弱无能,每次都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最终绝望。在要被审判的前一日,甚至是前几个时辰,跟自己闹别扭的小情人却挺身而出,瘦弱的身体挡在宁王的车前,献出师门秘宝,救了自己一命!
啧啧,她都快要感动得落泪了,那就更别提刚经历了绝望的司马冲天了,这会儿铁定是对香儿又怜又爱又敬重感激!
好个香儿,她倒是小瞧了她,一环扣一环,自己这一局倒是白白替她做了嫁衣,成全了她!
可惜,看样子她们俩的任务很可能是冲突的,否则,沈容其实蛮想在一旁看戏,看香儿如何把自命不凡的司马冲天玩弄于鼓掌之间,被她卖了都还替她数钱。
说话间,孟大夫来了,雪雪将他领了进来。
孟大夫也算京城里的一个名医,平生以挑战各种疑难杂症为己任。他一进屋,就开始四处打量,见屋里四个女子似乎都无恙,便问道:“病人呢?”
还真是心急,沈容热情地请他坐下:“孟大夫,今天请你过来,是想麻烦你替我这三位朋友把把脉。”
孟大夫二话不说,伸出了手,朝琯琯三人点了点头。
雪莲有点害怕:“夫人,奴婢没有感觉不舒服啊!”
沈容笑着说:“你就让孟大夫给你把把脉吧!”
琯琯瞧出沈容是早有准备,还没进屋就请了大夫过来给她们把脉,心一沉,站了起来,坐到孟大夫对面,伸出了一截白生生秀气的手腕:“让奴家先来吧,有劳孟大夫了!”
孟大夫不说话,抓住了琯琯的手腕,细细观察起来。
过了些许时候,他松开了琯琯的手,抬头望向沈容:“夫人想让老夫看什么?”
沈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肃穆地对孟大夫说:“此三女乃是我家的妾室,进门一年有余,都不曾有孕,所以劳烦孟大夫帮忙看看。我家夫君三代单传,我身子骨又……”
“不用跟我说你们的家事,下一个!”孟大夫非常有性地打断了沈容的话。
接下来小鱼和雪莲也纷纷上前,让孟大夫把脉。
半刻钟过后,他松开了雪莲的手,抬起一双澄亮、兴奋的眸子,看向沈容:“此三女之所以不孕,乃是服了一味慢性的绝育药!”
果然如此。沈容唏嘘,她上次都还奇怪,司马冲天的身体没问题,琯琯、雪莲、小鱼的身体也无恙,夜夜笙歌的,没道理大半年过去了,就没有一个人怀孕,原来问题出在这儿。
相较于沈容的淡定和冷静,琯琯三人乍闻这个惊人的消息,都差点崩溃了。便是一向镇定的琯琯也失态地打翻了桌上的茶杯,焦急地望着孟大夫:“真的吗?没搞错?”
孟大夫瞥了她一记:“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医术!”
“呜呜呜……”雪莲伤心地捂住脸,当着众人的面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鱼比她好一些,坐在那儿,眼泪像牵线的珠子一样,默默地往下滚。
被人为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于哪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沈容叹了口气,问孟大夫:“这可还有得治?”
三女闻言,皆停止了哭泣,齐刷刷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瞅着孟大夫。
孟大夫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光芒:“我试试!”
也就是说他也没把握了,琯琯三人有些失望,但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孟大夫走后,琯琯也反应了过来,扭头问沈容:“是香儿害我们的,对不对?”
这非常好猜,香儿出自神医谷,对药理非常精通,又跟她们住在同一座后院里,想在食物或者饮水中动手脚非常容易。
这个猜测让雪莲暴跳如雷,她抹了把眼泪,蹭地站了起来,恶狠狠地说:“我要去撕了这个贱人!”
雪莲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没人出言留她。她跨出了门槛,身后还是静悄悄的,忍不住胆怯地回了头:“你们不去吗?还有夫人,你刚才怎么不让大夫给你把把脉!”
“自香儿来了后,我又没跟司马冲天同过房。”沈容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因为香儿给她治病期间,她私底下看过其他的大夫。而且最关键的是,她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能不能怀孕,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沈容知道,雪莲也就装得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的凶流于表面,真论狠,她恐怕还不及沉默寡言的小鱼。
“行了,不想出去被司马冲天的人抓回去,就给我回来,老老实实地呆着!”沈容敲了敲桌子。
雪莲委屈地走了回来,乖乖坐好不说话了。
搞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沈容也没时间浪费在这里了。她站起来问道:“你们三人有什么打算?”
“请夫人收留,奴家愿自梳,伺候夫人一辈子!”琯琯双膝一曲,跪在地上,朝沈容磕了一个响头。
琯琯小时候就被人卖进了窑子里,无家可归,打小学的就是如何讨好伺候男人。可香儿的行为还有司马冲天的突然遭难,给她上了狠狠一课,天有不测风云,靠山山倒,依她的容貌和身段,没权没势的平民保不住她,她只能给有富贵阶层做小。就司马冲天的后院都有香儿这样心机深沉的,换做其他富贵人家,后院更不可能太平,她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色弛爱衰,没有孩子傍身,被男人厌了,最后只会当成一块抹布一样给丢掉。
还不如跟着沈容,至少沈容宽厚,从不曾苛待过她们。而且就今天的事来看,沈容恐怕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她和司马冲天都被沈容无害温和的笑容给欺骗了。跟着聪明又仁义的主子,她也安心。
见她抢了先,雪莲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小姐,让奴婢回到你的身边吧,奴婢发誓,这辈子都好好伺候你,再也不会生出任何其他的心思了!”
雪莲本就是沈容的婢女,从小就被卖进了沈家,跟家人的感情还不如跟雪雪和思思,她自也是不想回那个陌生遥远的家。
小鱼见她们俩都跪下了,跟着跪下说:“夫人,请收留奴家,奴家吃得少,力气大,什么粗活重活都能干!”
她是卖身救父,被司马冲天带走的,那个家于她而言同样也回不去了。因为回去,迟早也会再卖一次,况且,扬州距京城千里迢迢,山高水远,小鱼一个人也不敢回去。
这三人倒是赖上她了,沈容哭笑不得,男人靠不住,她就靠得住吗?
她低头看着三人:“起来吧,不用跪,我这里没有活能提供给你们。要想生存得靠自己,这座房子暂时借给你们住着,厨房里有柴米油盐蔬菜,最近一段时间,不要出门了。你们三个好好合计,是回去还是留在京城。回去就规划好路线,找好商队给些银钱,捎带你们一程。若想在京城谋生,就把你们身上的银钱清点清点,发挥你们各自的特长,想想,以后做什么,是大家各奔东西出去做工,还是一起做点小买卖营生什么的,又或者找个男人嫁了,都随你们。这是你们的人生,你们自己做主!”
听完沈容的话,三人都非常失望。
眼看沈容已经跨出了门槛,琯琯不死心地问沈容:“那夫人,你有什么打算?”
沈容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空:“当然是游历大好河山,逛遍三山五岳!”
最后一个“岳”字掷地有声,像一记重锤敲在琯琯的心上。她艳羡地看着沈容远去的背影:“我决定自己做小买卖,我会做好几样扬州出名的小食。等此事了结之后,我便去租一处房子,做个推板车,在街上卖小吃!”
她也想挣钱,自立自在,以后像沈容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主宰自己的命运,再也不要被家人、老鸨像牲口一样卖来卖去!
小鱼看着她仿若是发光的侧脸,心下微动,脱口而出:“琯琯姐,让我跟你一起吧,我力气大,可以推车,赶流氓!”
雪莲就是个纸老虎,沈容那儿她回不去,正是惶惶无依的时候,听见两人的话,忙跟风:“我……我也跟你们一起,我最会砍价了!”
“我们这是卖东西,不是买东西!”琯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过后,正色看着二人道,“你们想跟我在一起也可以,但你们得认我当姐姐,做买卖的事情也得听我的!”
***
雪雪今天吃了贼大的一个瓜,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沈容带到了司马家门口。她怔怔地看着司马家破败的院子,小声说:“夫人,你怎么来这儿了?”
那个香儿可是给雪莲她们下过绝育药的。
沈容扭头看着雪雪惊惧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无事的,害怕待会儿就垂着头,站在我身后,不要说话!”
“谁害怕了,我才不怕那么个毒妇呢!”雪雪下意识地反驳。
沈容也不戳穿她:“不害怕就好,记住了,待会儿别说话,去吧,敲门。”
雪雪上前拉着门钹使劲儿敲了敲。
因为下人辞的辞,卖的卖,偌大的司马家,已经没有仆人了,只有康伯来开门。
拉开门,瞧见沈容站在门口,康伯吓了一跳,头下意识地往回看了一眼。
沈容含笑看着他说:“康伯,我来看看天哥,他的伤好了吗?”
今儿天气好,没风,太阳高高挂,很暖和,香儿就把司马冲天推了出来,在院子里晒太阳,两人腻腻歪歪,气氛正好。
可沈容来了,这可还真是难办。想到司马冲天已经说过,等他伤好之后就娶香儿这事,康伯看着眼前的沈容,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堵在门口,讪讪地笑了笑:“托你的福,已经好多了!”
沈容目光越过他,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挑起左边眉毛:“怎么,康伯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怎么坐?香儿的脾气大着呢,若是见沈容过来,肯定得闹。康伯想,沈容自持身份,定然也不可能答应做小,而香儿,救了庄主的命,以前都不肯做小,如今更是不可能。
罢了,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就由他来做吧。
康伯抬起手背,擦了擦汗,对沈容说:“沈小姐,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替我们家庄主所做的一切,只是,庄主承蒙香儿姑娘的大恩,无以为报,已经许诺此生只娶香儿一人,只能对沈小姐说对不起了。以后但凡您有用得着的地方,庄主和老朽,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呵呵,司马冲天还转性,变情圣了!沈容嗤笑:“这么说,我得恭喜你家庄主和香儿了,就是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康伯摸了摸鼻子:“现在府中下人都遣散了,皆是香儿姑娘贴身照顾我家庄主。庄主说为了香儿姑娘的清誉,还是尽早成亲的好。因而,将婚礼定在了明日傍晚,就请几个江湖上在京城的老朋友喝杯喜酒,一切从简!”
“这恐怕是香儿的主意吧!”沈容一句话戳破了康伯的谎言。司马冲天要是有这等觉悟,那就不会明明家里有老婆了,还四处乱勾搭姑娘了。早在神医谷他就跟香儿卿卿我我了,还谈什么闺誉。
康伯尴尬地笑了笑。
沈容也不为难他,笑道:“这样啊,那替我恭喜你家庄主和香儿,我明日再送他们一份大礼,告辞!”
送走沈容,浑身紧绷的康伯如释重负,也没留意到沈容最后一句话时,脸上怪异的表情。
一离开司马家的范围,沈容便拉下了脸,对雪雪说,待会儿回去后,将驼背赶走,就说司马冲天准备娶妻了,我跟他没了关系,不用他的人帮咱们看人。
“是!”雪雪点头,又看向沈容,“那小姐去哪儿?”
沈容说:“我去张家一趟。”
她不可能让司马冲天娶香儿,否则她的任务就失败了。看来她跟香儿的任务果然是相反的,既如此,就看鹿死谁手吧!
沈容先回了一趟琯琯三人住的宅子,取了两件东西,匆匆赶到张家,对张老太太说:“老太太,我今天清点东西的时候发现我陪嫁中的那副魏晋时期的古画是赝品。这可是我娘祖上传下来的宝贝,我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心疼我,就让我带着出嫁,哪知会发生这种事!我想求张大人帮个忙,还请老太太成全!”
张老太太握住她的手:“别哭,好孩子别哭,不管是谁动了手脚,换了你的嫁妆,我都让阿衡给你找回来。奉玉,去请老爷回来一趟,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张衡急促凌乱的脚步声就在外面响起。
张老太太赶紧按住胸口,做出一副不大舒服的模样。
张衡气息微喘地跑进来,完全无视了沈容,急切地奔到榻边,扶着张老太太,焦急地问道:“娘,你怎么样了?快去请大夫吗?”
看着他潮红带汗的脸和满眼的焦急,沈容攥紧了手,突然插嘴道:“张大人,老太太没病,是因为我的事才骗你回来的,对不起!”
“你这傻孩子……”张老太太一个劲儿地给沈容挤眉弄眼,示意她别说了,这姑娘傻不傻。
张衡扭头,对上张老太太不停在眨的眼,脸马上拉了下来,看见儿子动了怒,张老太太不敢吭声了,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这不是怕你不回来吗?”
见张衡还是板着脸不理她,她干脆耍赖,捂住胸口,不停地喊:“哎哟,哎哟,好痛好痛……”
张衡不理她,厉声对外面的丫鬟吩咐道:“老夫人上火了,给她泡一杯黄莲水过来!”
黄莲很苦,张老太太最怕苦,抓住张衡的手,像个孩子一样打闹起来:“我没上火,我不喝了。好了,阿衡,娘下次再也不装病了,你快帮帮沈容,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张衡非常孝顺,也就吓吓他娘。
“下不为例。”板着脸丢下这句话,他站了起来,对一旁的沈容道,“跟我来!”
一进书房,不等他说话,沈容就把那只小巧精致的金丝楠木盒子拿了出来,先一步堵住张衡的嘴:“张大人,这是前几日康伯交给我的,让你转交给王爷。他说有了这个,就能救司马冲天的命!”
张衡也是个精明的,接过盒子一看,顿时明白了几分。小郡主最喜牡丹花,这个盒子应该是她的。这司马冲天,聪明反被聪明误,他以为宁王会接受他的威胁?还以为这玩意儿是他的救命符呢?殊不知,这东西是他的送命符!
将盒子收起来,他瞥向沈容:“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不止。”沈容把画拿了出来,打开,呈现在张衡面前,“这幅魏晋时期的真迹,乃是我出嫁之时,母亲给的陪嫁。但现在这变成了一副赝品。”
康伯是个粗人,根本不懂书画,他找人仿的这幅画做得粗糙得很,稍微懂一点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张衡问沈容:“那你如何确定这幅画是你的嫁妆?”
沈容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嫁妆清单:“这是我的嫁妆清单,我娘家还有一份!”
张衡扫了一眼,将单子还给了沈容:“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这幅赝品做得太粗糙了,京城里能仿,而且仿成这样的店铺应该很好找。我想请张大人帮我找出这个店铺。我明日要去府衙状告司马冲天一家换证,吐了我的嫁妆!”沈容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这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是时间紧迫,她手里又没人。想到这里,沈容就怀念现代,若是在现代,花钱请个私家侦探就能搞定,也不用求人了。
张衡轻叩着桌面,思忖几息:“好,我帮你找出这人。以后有事,让奉玉来找我,我会跟他交代,不要让我娘知道!”
沈容不好意思地说:“多谢张大人。今天是我太冒失了,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张老太太是这个画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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