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074种马文原配

    沈容这一走,全府上下, 最高兴的莫过于司马冲天, 老婆和离了,他又恢复了单身, 可以正大光明地去求娶小郡主了。

    次日,司马冲天就通过买通的丫鬟, 给小郡主递了一封信, 约她日落时分在花园边的桂花树下见面。

    以前司马冲天也跟小郡主见过几回, 两人甚至私底下单独见过面。小郡主性子天真娇蛮, 是个十五岁的可爱少女。年少不知事,加上身份太高, 她对司马冲天这种江湖上的把戏完全没招架之力,几次下来,对司马冲天好感倍增。

    司马冲天约她见面, 她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 打着消食的借口, 只带了两个丫鬟就去赴约了。

    丫鬟自是不愿, 她们家郡主是何等尊贵的人,就那个武夫也想吃天鹅肉, 也不照照镜子。但奈何现在郡主被那小子哄得入了迷一样,非要跟那小子私会, 她们做下人的也没辙, 只希望这事千万别被人发现, 否则她们俩的皮都要被王妃给扒了。

    到了桂花树下,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也隐进了云层里,薄暮笼罩大地,天色暗了下来,光线幽暗,又有树木做遮挡,正好方便了男女私会。

    小郡主站在桂花树下,抬起头四处张望,寻找司马冲天的影子,找了许久,都没瞧见人。她嘟着嘴,轻声抱怨:“人呢?叫本郡主过来,自己又不在,该不会是耍我的吧……”

    “在下可没耍小郡主,早来了,就想看看郡主什么时候能发现在下。”司马冲天换了一身极显气质的白衣,风度翩翩地从梧桐树树干上轻轻跳了下来。

    那梧桐树有好些年头了,树干很高,足有三层小楼那么高,司马冲天却像只展翅的雄鹰一样,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毫发无伤不说,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一丝凌乱。

    小郡主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司马哥哥,你好厉害啊,这么高跳下来都没事!”

    司徒冲□□她伸出一只手,笑得那个风光霁月:“郡主想不想到树上去一览王府风景?”

    他本就长了一副好皮囊,又有所谓的功夫加成,迷得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找不到北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小郡主眨着一对晶亮的眸子,兴奋地点头:“要,要,要!”

    司马冲天轻轻触碰着她的指尖,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轻轻一带,运气一跃,转眼间就飞上了高高的梧桐树。他把小郡主放在了大腿粗的树干上,然后指着下方朦朦胧胧的景色说:“这就是王府全景,那是王爷办公的长信阁,过去那边是王妃居住的兰沁轩,再过去,那边有一盏红色灯笼的是郡主所居的凤仪阁……”

    登高望远,别有一番滋味,小郡主激动得看着王府各院,崇拜地说:“司马哥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那是我住的院子?你没进过内院啊。”

    司马冲天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找人打听了内院的布局,然后根据东西南北的方位,大致推导出了你院子所在的位置。平时见不着你的时候,我就跳到树上,远远地看着你的院子,想你在做什么。”

    平凡质朴的一句话,似是道尽了他心里无尽的心酸和思念。小郡主有点害羞,心里又升起一股甜滋滋的味道。她从小认识的男人,大多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就更别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了,这于她而言是个很新鲜的体验。

    小郡主有点招架不住,羞得脸都红了,抓住司马冲天胸口的衣服,以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你,你想本郡主了,可以递信给我!”

    “真的!”司马冲天激动得抓住了她的肩,眼睛里神采飞扬,堪比天上最明亮的那颗星星,“郡主,在……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单方面的唱独角戏,我太开心了,这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他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感染了小郡主。

    小郡主羞涩地抿着唇,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绵绵的情意在眸子中流转,端是让人难忘。

    司马冲天看着小郡主羞答答的俏脸,心头一热,握住了她的双手,激动地说:“郡主,我想永远都跟在你一起,你呢?”

    对上他在夜色中发亮的眼神,小郡主的头不自觉地垂了下来,情绪低落地说:“我父王不会同意咱们在一起的。”

    虽然天真不谙世事,可小郡主也知道,就司马冲天这样的身份,她老子肯定不会同意。倒不是她父亲势利看不起司马冲天,而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大,找这样一个女婿,旁人怎么看宁王?说他得了失心疯了吧!

    就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王府的面子,宁王也绝不可能答应这样一门亲事。

    瞧小郡主的样子,司马冲天便明白,现在谈这事还早了点,小郡主还没对他死心塌地,没为他疯为他狂,这个时候不宜操之过急。他收回了试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柔一笑:“我知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会想办法建功立业,争取早日得到你父王的认可。你就乖乖的在家里等着我来娶你吧!”

    小郡主平日里见过、听说过的大多都是饱学之士抑或家世背景不凡、个人能力也非常出色的年轻人,于她而言,出人头地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至少她都见过好几起,因而也没怀疑司马冲天的这个说法。情意绵绵地说:“那我等你!”

    两人又互诉了一会儿衷肠,司马冲天把小郡主哄得眉开眼笑,心里眼里都是他,当然也免不了偷香窃玉。两人你侬我侬了小半个时辰,直到下面提心吊胆的丫鬟催了好几遍,司马冲天才抱着小郡主跳下了树,伸手温柔地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丝,不舍地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下次我再来看你。”

    “嗯。”小郡主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一眼,才被丫鬟簇拥着离开了花园。

    司马冲天看着她娇俏羞涩的背影,眼底一片火热,美娇娘、权势皆他所欲也,他一定要把这一切都抓在手里。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回府里找琯琯泻泻被小郡主勾起的这团内火。

    他沿着原路,翻墙跳出了花园边的围墙,熟门熟路地回到了自己在王府的宿舍,换了身衣服,大摇大摆地出了王府,路上遇到熟识的人,大家还跟他打招呼:“司马行参军,下值回家了!”

    司马冲天自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做得很隐秘,殊不知已经被人盯上了。

    暮色中,小郡主绯红着脸,哼着开心的小曲离开花园,走到门口时,迎面跟张衡和他的随从吉祥撞上。

    小郡主的嘴一闭,手无意识地抓住裙摆,往后退了一步,戒备地打量着张衡。王府的属官中,就数这位张衡张大人最让人摸不着头脑,他总带着清隽的笑,无害的笑,但却非常有距离感,不知为何,小郡主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忍不住打鼓,尤其是在做了亏心事的时候。

    “下官参见郡主!”张衡一揖手,给小郡主行了一礼。

    小郡主抿了抿唇,客客气气地说:“张大人免礼,这么晚了,不知张大人到花园里来做什么?”

    张衡神色如常地说:“下官跟王爷议完事,因为家母最近心情忧郁,就斗胆厚着脸皮向王爷讨了一盆栀子花,特意过来拿。天色已晚,花园多蚊虫蛇鼠,郡主身份尊贵,小心别被这些蝼蚁之辈给盯着上了!”

    王府的花园有专人打理,怎么可能有这些玩意儿,小郡主总觉得张衡这话意有所指,心底发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匆匆掠过他的身边,丢下一句:“让张大人费心了,本郡主知道!”

    等她一走,张衡脸上的笑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祥担忧地看着小郡主欢快的背影,压低声音说:“老爷,怎么办?”

    “回去再说。”张衡扫了一眼快巡逻到这里的侍卫,招呼吉祥,“让老张备好马,带上栀子花,走吧。”

    坐上马车,张衡脸上的面具荡然无存,脸色难看得堪比台风来临前的天空。这个该死的司马冲天,狗胆真够大的。

    最初,张老太太托他帮忙的时候,他一是为了让母亲高兴,二也是很好奇司马冲天为什么要编造出这样一个理由,好好的,非要与妻子和离,故而答应了。

    司马冲天这做法,明眼人一眼都能瞧出来。他就是为了哄骗妻子答应和离,至于理由,想来想去,不外乎是攀上了高枝,□□另娶。可司马冲天一介武夫,能娶五品知府的女儿,对他来说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他又还能攀上多高的枝头?这激起了张衡的兴趣。

    次日,张衡就安排了人私底下去查司马冲天的踪迹。凡事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但查出来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预料。司马冲天并没有跟什么女子有接触,每天不是当值就是在家,既没有去花天酒地,也没有跟哪家姑娘勾勾搭搭,至于沈容所说的喝醉轻薄了一个官家女子,更是无稽之谈!

    光从那纸调查结果上来看,他真是规矩得不能再规矩,吃喝嫖赌一样都不沾边?

    难道是自己猜测了?有那么一瞬,张衡都有点怀疑自己先前的推测。不死心地张衡又细细地把调查结果研读了一遍,总算找出了可疑之处。

    王府侍卫,分两班倒,彼此轮换,一旬歇一天,每当下值,大家要么是三五个同僚出去喝喝酒,要么就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而司马冲天呢,他隔三差五下了值,都会在府中逗留一两个时辰,比其他人都要晚回家。

    张衡找来管理王府侍卫宿舍的仆人,打听到司马冲天下了值并没有窝在宿舍里睡大觉,也没有去教武场练习切磋武艺。暗地里打听了一圈,竟没人知道他这段时间去了哪儿。

    这引起了张衡的怀疑,他心里陡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司马冲天怕是勾搭上了府中的某个女眷,私会的地点就在王府的某个角落,难怪外面的人查不到。而这府中,能让司马冲天勾搭上,甚至不惜跟沈容和离的女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不外乎那几位贵女。

    因为丫鬟或是某位侧夫人、妾室之类的,那顶多是露水情缘,不可能成亲,司马冲天也就犯不着要编出那么个谎言,哄骗沈容跟他和离了。

    这司马冲天的狗胆也真够大的,连王府的女眷都敢勾搭,不要命了!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张衡一直让宿舍那边留意,若是司马冲天下了值没回家,就来通知他。

    今天,张衡就是接到了消息,说司马冲天下值回宿舍换了身衣服后,却没有回家,而是往花园的方向去了。他马上带着亲信吉祥赶到花园,未免惊动了这对野鸳鸯,他刻意在花园外等了近一刻钟,最后竟等来了满面春色的小郡主。到这时候,张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司马冲天的野心可真够大的,竟挑王府里身份最尊贵的未婚女子小郡主下手,他真是低估了这小子的狼子野心。

    张衡浑身都笼罩在低气压里,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坐上了马车。

    吉祥紧随其上,瞥了一眼张衡这一晚上就没好过的脸色,无声地叹了口气,给他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大人,消消气,为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可不是忘恩负义,司马冲天是张衡引荐进王府的,从他进王府的那一天起,身上就打上了张衡这一系的标签。王府里属官们彼此也是有派系之争的,司马冲天狗胆包天,竟然去勾搭了宁王爱女,事情一旦暴露,让张衡如何在宁王面前立足?跟他们不和那一系,还不得借题发挥,使劲儿踩张衡啊!这不是陷张衡于不义之地吗?

    也就难怪吉祥那么生气,张衡如此恼怒了。

    “混账东西!”张衡这样城府极深的人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吉祥拿过他手里空空的茶杯,放到一边的小几上:“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可不能便宜了这小子。”

    张衡闭上了眼,眉宇间闪过一抹戾色:“等他上值的时候,寻个由头,抓住他的错处,把他赶出王府。”

    吉祥听了,连连叫好:“这个法子好,这样既把他给赶走了,绝了后患,也能把此事给捂得死死的,免得事发传出去败坏了小郡主的名声。”

    张衡敲打着膝盖没说话。这件事他并不准备自己出手,司马冲天不自量力,想攀高枝,就得有失败了付出相应代价的觉悟。

    翌日,跟宁王商讨完事情之后,等其余同僚都离开了,张衡掀起袍子,往地上一跪,俯首道:“下官有罪,请王爷责罚!”

    宁王一怔,伸出双手去扶他:“阿衡,有话咱们坐下来说,快请起。”

    张衡却固执地不肯起来,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宁王说:“下官有罪,王爷且听下官道来……”

    他把如何发现司马冲天私会小郡主的事原原本本地叙述了一遍,然后道:“此事皆因臣而起,全是臣之过,若非臣识人不清,引狼入室,不会害了小郡主。所幸为时不晚,依臣愚见,不如派人打断他一条腿,将之逐出王府,王爷意下如何?”

    宁王听了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什么,都周身的气息一凝,仿若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几度。一个有妻有妾的武夫竟敢肖想他的宝贝女儿,光是想,宁王觉得这都是对他女儿是一种亵渎。

    他垂下了眼帘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阿衡,此事非你之过,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事你也不用管了,权当不知,我自有主意。”

    张衡明白,宁王这是要准备亲自动手了。宁王早年平定西北,征战沙场,手段强势蛮横,落到他手里,司马冲天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这都是他活该,好好的侍卫不做,非得妄图走捷径,一步登天,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是,臣给王爷添麻烦了。”张衡愧疚的说。

    宁王返身坐回了太师椅上,一招手:“起来吧,不过须须小事,何足挂齿!”

    张衡这才起来。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宁王这一关是过了。上位者最忌底下的人瞒着他,君臣之间的信任弥足珍贵,一旦有了裂痕想再修复就难了,他不会授人以柄,给任何人离间他和宁王关系的机会。

    接下来两日,王府里一切风平浪静。

    张衡自那日向宁王坦白了这事后,便再也没关注司马冲天的近况,也没派人去打听。因为他清楚,王爷不会希望臣子知道他家的丑事。聪明人就该清楚,什么时候该糊涂,什么时候该聪明。

    张衡自然不糊涂,虽然处置司马冲天的事交给了宁王,但他还是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撸了一遍,发现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太过自然,自然得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不对劲儿的源头就在沈容身上。他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性,他清楚,张老太太并是那么好相处的人,但沈容就是入了她的眼,仅仅是见了一面,同行一路,就被他娘邀请来家做客。

    张衡始终怀疑,那次上香的事是沈容故意为之。如果她真有这样的城府,司马冲天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正巧,这日又听说沈容去拜访了张老太太,张衡放下了手头的公事,特意等午饭过,母亲睡着了就回家,将沈容堵了个正着。

    张老太太一睡着,沈容就准备走的,谁料一出去,又碰上了张衡。她忙对他福了福身说:“张大人,老太太已经歇下了,小妇人就不打扰了。”

    “且慢!”张衡叫了沈容,锐利的眼眯了起来,目光仿若实质,停留在沈容的脸上,缓缓滑过,说出的话让沈容心惊肉跳,“司马夫人,不,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沈小姐才是。不想我张衡这辈子自负聪明,最后竟栽在了一个深闺妇人手里,着实可笑!”

    他一出口沈容就知道不妙了。待他说完这段意有所指的话,沈容马上抬起头,板着脸气冲冲地看着他:“张大人什么意思?小妇人不过是来陪老太太说了几回话而已,你若不待见,小妇人便不来就是,大人何苦这样诬赖我?”

    她装得非常像,把一个妇道人家的懵懂和无奈,被质疑的屈辱刻画得入木三分。

    张衡盯着沈容水汪汪的眼睛看了几息,这姑娘生的端是无害,眼睛瞳仁漆黑,像颗黑宝石一样,非常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质,看起来透亮无害,似乎怀疑她,都是对她的羞辱一样。此刻这双猫眼石一样发亮的眼睛因为愤怒,升起腾腾的火焰,给她的俏脸上增添了几分异样的神采,像一团火一样吸引着人的目光,但她本人似乎毫无察觉,美而不自知,更是惑人。

    张衡挪开了目光,抬起左手,抚摸着食指上薄薄的茧子,轻轻一笑:“是在下的错,还请夫人原谅。”

    沈容不相信他会这么好说话。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心眼,不知道哪里就设了陷阱在等她,多说多错,沈容淡淡地说:“张大人言重了,若无事,小妇人就先回去了!”

    这张家以后还是少来吧,这个张衡实在是难缠又多疑,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夫人暂且等等。”张衡叫住了沈容,“今天是在下唐突了。不过在下也是因为太过吃惊的缘故。前几日,我母亲托我打听打听司马冲天的事,看能否从中调和一二,让你们夫妻重归于好。我这一查就发现了一件很让人震惊的事,夫人所说之事,并不曾发生过。”

    沈容闻言,诧异地抬起头,柳叶眉紧紧蹙在一团,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量:“你说没这回事,天哥骗了我?”

    见张衡肯定地点头,沈容张了张嘴,清澈的眸子里,怀疑,不信,伤心各种情绪夹杂在一块儿:“张大人的意思是,天哥骗我和离?为什么,我们夫妻俩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张衡一直在观察沈容,从她脸上表情的变化,还有说话的语气,全都没有放过。她表现得非常像一个被丈夫欺骗了的妇人,若说有什么违和的地方,那就是感情,张衡总觉得她说这话是将像一个设置好的机关人,情绪波动非常地干瘪,总让他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没关系,他还有大招!张衡朝站在台阶下的吉祥招了招手,吉祥马上拿了一叠纸过来,递给沈容。

    沈容接过,低头瞥了一眼,又望向张衡。

    张衡指了指纸说:“这是司马冲天这段时间的行踪记载,请过目。”

    沈容低头认真看了一遍,这张衡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才几天就把司马冲天最近一个月内的行踪打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记录在册。上面当然没有酒后轻薄官家千金的事。

    啪……

    一滴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落到纸上,将纸上那个“天”字一下子渲染开来,乌黑的一团,往周边扩散。

    张衡懵了,他虽然号称足智多谋,但到底接触女子不多,怎么也料不到沈容这眼泪说来就来,倒是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容发现他沉默了,吸了吸鼻子,将纸往旁边吉祥的手里一按,带着几分哭腔说:“这事让张大人费心了,小妇人改日再谢谢大人,今天……今天就不叨唠了!”

    说罢,她捂住嘴,克制住压抑的低泣声,肩膀一抖一抖的,狼狈地跑了出去。

    张衡站在台阶上看着沈容难过的背影,捋了捋胡须,眉头不自觉地拧在了一块儿,轻声呢喃:“难道是我猜错了?”

    不过他是谨慎的性,宁可信其有,只犹豫了片刻,就点了点下巴,对吉祥说:“安排个人悄悄跟在沈容后面,看看她接下来都去了什么地方!”

    “是。”吉祥领命,马上安排了人出去跟着沈容的马车。

    ***

    “小姐,你没事吧?”上了马车,雪雪守在沈容身边,递上一张雪白的手帕,担忧地看着她。

    沈容抬起头,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面无表情地说:“没事。”

    雪雪才不信没事呢,她气愤地骂道:“那个杀千刀,没良心的东西,小姐当年为了他,差点跟老爷吵起来,他竟然这么对小姐,真不是个东西!”

    沈容冷静地听着雪雪的怒骂,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这个当事人似乎都比雪雪平静了一点。这可不对,张衡实在是太狡诈,稍微做错一步,都可能引起他的怀疑。

    沈容竭力让自己代入原主。如果是原主遇到这种事,她会怎么办?找司马冲天哭诉,质问,哀求?然后控诉他的变心和不仁?

    可这样一来,就等于跟司马冲天彻底撕破脸了。她现在只是个柔弱的妇道人家,在京城无亲无戚,力气又打不过司马冲天,闹翻脸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最重要的,若这事引起司马冲天的警戒,让他有了防备,停止勾搭小郡主怎么办?那她谋划了这么久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落空了?

    所以当然不能去找司马冲天,至少不能跟他开撕!可她若是不去找司马冲天,权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定然会引起张衡的怀疑。

    此时此刻,沈容才体会到张衡故意泄露这个事给她的险恶用心,这是要让她进退两难,进而显出原形啊!这宁王府的第一谋士,果然名不虚传。

    “去宁王府上!”沈容掀开帘子,一脸怒容地对车夫说。

    车夫刚一将车子掉头,忽然就听到马车里传来了雪雪的惊呼声:“小姐,小姐,你怎么啦,别吓奴婢啊……”

    “雪雪姑娘,这怎么办?”车夫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雪雪扶着突然昏迷的沈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这还用问吗?赶紧去医馆啊,找最近的医馆,赶紧的!”

    车夫马上驾着车,急急忙忙地出了巷子,往另一条街跑去,他记得那条街道的尽头就有一家医馆。

    得了消息,吉祥忙把回去把这事告诉了张衡。

    “气晕了?”张衡放下手里的毛笔,又问,“确定了吗?大夫怎么说?”

    吉祥叹气道:“大夫说,她这是急火攻心,一怒之下就昏厥了,得好生静养,切不能再生气。据说,司马冲天的这位原配前妻,年初的时候夭折了独子,怄气伤身,在病床上躺了半个月,在鬼门关闯了一圈,才勉强爬起来,从那时起就伤了身子骨,服了半年的药调理,这才稍微好了点,哪晓得又遇上这种事。大人,她那丫鬟已经将她带回去了,还派人盯着吗?”

    张衡的脑海中滑过那滴晶莹的眼泪打在白纸上的画面,难得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罢了,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让人回来吧,不用盯着她了。”

    ***

    装病躲过这一劫,回去后,沈容继续装卧病在床,实在无力去找司马冲天麻烦的样子。为了逼真,她连饭量都减小了三分之一,做出一副没胃口,爬不起来的模样。

    搞得雪雪和思思担忧不已,沈容心里对她们说了声抱歉。就让她们再担忧几天吧,料想过不了几日,宁王府就该收拾司马冲天了,断然不会让他闹出个丑闻来!

    果不其然,两日过后就出事了。

    因为张衡并未打草惊蛇的缘故,司马冲天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掀了老底,照旧按时去王府点卯当差,余下的时候就琢磨着,怎么能有空跟小郡主多接触接触,哄得她一颗心全挂在自己身上。

    至于小郡主所说的宁王会反对,司马冲天并没放在心上。因为他已经尝到过了甜头,当初沈父不也反对,瞧不上他一个武夫,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最后还不是拗不过女儿,把沈容嫁给了他。

    这世上,备受父母宠爱的女儿总是比较好哄。这些姑娘娇养在深闺,千娇百宠,天真任性,妥妥的傻白甜,容易上钩,还经常会为了爱情奋不顾身。所以父母哪拗得过子女,若宁王答应便罢,不答应,等他跟小郡主成了好事,珠胎暗结,看宁王还怎么嫌弃他!

    富贵险中求,司马冲天胆子一向很大,连算计王府郡主的事也想得出来,并且准备将这事付诸实践。

    这一日,他去银楼定做了一只用纯金打造的巴掌那么大的小香炉,接着又托武林人士弄了一份催情的药粉藏在香料中,准备今天见面的时候送给小郡主,最好再能诱使她点燃香炉。有了药米分催情,他再一撩拨,这种纯真姑娘哪抵得住。

    到了王府,司马冲天把香炉和药都藏进了衣服里,然后换上王府同意的侍卫着装,跟着同僚一起轮值。今天简直是天赐良机,轮到他值夜,到了快亥时的时候,他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说:“哎呀,今天我好想吃坏了肚子,憋不住了,我去一趟茅房,你们好好看着!”

    “是,行参军。”两个侍卫职位比他低,自是没有意见。

    司马冲天按住肚子,脚步踉跄的往茅房的方向跑去。等跑了一段距离,走到没人的地方时,他立即站直了身,轻轻一跃,跳上墙头,避开了府内的巡逻,悄无声息地往内院而去。

    为了这一天,司马冲天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找到了王府内院的布置图,又打听清楚了各院锁门的时辰,还有侍卫巡逻的路线和时辰。

    因为太了解王府,他这一路外顺畅,从头到尾都没碰到一个侍卫或者下人。司马冲天忍不住得意,王府的防卫就就再严又如何,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轻巧地越过一道院墙,按照布置图上的位置,只要再穿过这个院子,再往前走几十米就到了凤仪阁,他今天的目的地了。想到这里,司马冲天就兴奋,手撑在院墙上,轻轻一跃,跳了下去。

    “啊,啊……”忽地他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尖叫。

    因为他摔到了朝上的刀刃上,尖锐的刀子刺进他的大腿,脚上,疼得他脚底一滑,人跟着往后一倾,倒了下去,又栽到了刀口上。仿佛这地上是刀山一样,司马冲天再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这一叫就坏事了,院子里马上亮起了灯和火把,接着,不过眨眼的功夫,一队侍卫手持火把踏踏踏地跑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而这时,司马冲天也看清楚了,围墙下面三尺宽的长带上插满了各种破损的刀口,他这一摔全摔到了刀口上,得亏这些都是破损的刀,比较钝,否则他铁定挂了!

    即便是钝刀子割肉,司马冲天也疼得倒抽气,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冒了出来。

    王府内院怎么会布置这种陷阱,就不怕伤了女眷?司马冲天心头疑云顿生,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按住伤口,用力撑着身子,免得让刀子陷进肉里更深,然后求救地望着这队侍卫:“救救我,我急着上茅房,走错了地方!”

    “走错了地方?”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接着一双紫金靴出现在他面前。

    司马冲天惊愕地看着来人,脱口喊道:“王爷!”

    大晚上的王爷怎么会在这里?除非这根本不是凤仪阁,司马冲天猛然意识到,他很可能中计了。

    果然,宁王下一句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擅闯多宝阁行窃,来人,把这贼子押下去,交给府衙严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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