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绾静院,外厅
因在自个儿府里的缘故,锦甯身着一袭较为宽松碧绸裙。
银白的绸缎为底,穿在她的身上很是好看,既不显得做作,也不显得压抑,反倒有种清新婉约的风情。
“甯儿见过母亲,母亲万安。”锦甯轻轻一拜,珠忆与宝念两人跟在其身后一同作揖。虽说她的身份高于安常静,但孝为先,在府中,自是要每日请安的。
安常静浅浅一笑,唇角的梨涡微微浮现,甜美可人。
“甯儿,快快坐下罢。”作为当家主母,安常静自是身居高位。
锦甯应是,轻移莲步,右为尊,她自是该坐在右列上首的。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光滑的地上,更显出了几分飘逸出尘。
“婳心,快去给大小姐斟上新沏的碧潭雪——”安常静吩咐身后的婢女,望向锦甯又道,“我记着你还挺好这口的,虽说不是你最为喜爱的大红袍,但我这儿是老爷今年赐的新茶,你就凑合着尝尝吧。”
看着身旁檀木镂空小几上的青花瓷盏已斟满了茶,锦甯颔首,托起茶杯轻抿半口。
热气腾腾的茶,青烟袅袅,微微遮掩了那张清丽的容颜,若隐若现中可以瞧见面颊因热气腾起的几分娇俏红晕。
刚刚进门的禾锦垣就这样看呆了。
“娘亲这里茶果真妙极,唇齿留香,当真配得上此世一绝。”锦甯放下茶杯,望向安常静笑道。
“果真?你这丫头就是贫嘴!”安常静话虽这样说,但眉宇间的喜意却是藏不住的。
任谁被称赞一番,自是要高兴的。
锦甯抚了抚披散于胸前青丝,见门口的光被挡暗了些,侧首抬眸,向门口的禾锦垣一笑,复又向安常静道,“娘亲可别总是说甯儿了,垣儿来了,您快好生说教他吧!”
禾锦垣闻言向安常静行了一礼,“锦垣见过母亲,母亲万安!”
安常静温柔叫起,“听甯儿这一说,我倒还真想说说垣儿了,这可都赖你阿姐!垣儿若是要怪,千万莫怪娘亲!”
一句娘亲,把两人的距离直接拉近了不少。
禾锦垣笑了,“我自然不会怪娘亲的。”
他径直坐在锦甯身旁,他从来这般不按规矩,锦甯早便习惯,无奈望他一眼,身子微倾,亲自将他袖管的皱褶抚了抚。
安常静见此,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不少。
他带了些嗔怪的语气打趣锦甯,“阿姐可要好生与我赔罪。”
锦甯笑着摇了摇头,“娘亲,您和着垣儿一块儿欺负我不是!”
三人谈笑风生。
禾锦绣与禾锦瑟姗姗来迟。
二人规矩作揖,“拜见夫人,夫人万安!”
安常静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是温温柔柔地叫起,并赐座赐茶。
两人答谢,走至锦甯与禾锦垣身旁时又行了个半礼:“郡主,世子安。”
锦甯笑着颔首,待得禾锦垣也胡乱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后,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垣儿。”
禾锦垣故作委屈,“阿姐!疼!”
锦甯含笑起身,俯身温柔吹了吹他的额头,“是阿姐的不是,呼呼,垣儿不疼。”
禾锦垣微微怔住,该怎么形容他的感觉呢?就是那种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呵——”锦甯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鼻尖,“垣儿,想什么呢?”
禾锦垣回过神儿来,呐呐道,“啊,没事。只是觉着阿姐怎的这般好看。”
锦甯好笑道,“垣儿也是俊逸非常啊。”
禾锦垣哼笑两声,“阿姐就会取笑我!”
锦甯莞尔。
“锦衣拜见夫人,夫人万安!”禾锦衣这会儿也到了,小喘微微,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
安常静叫起赐座,命婳心为其斟茶。
禾锦华身份尴尬,禾致远便亲赐恩典,命她每日不必请安,她倒也乐得自在。
这便算是人到齐了。
待禾锦衣就座后众人稍作歇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驶向清心堂,给老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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忈王府,书房
书房里的摆设样样皆是精品,但诺大的空间除了姒琹赟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是因为书房外的戒备森严,还是狂妄得出于对自己武艺的绝对自信。
“王爷,督主求见。”守门的近身侍卫走进外厅,恭谨地行了一礼。
在大珝,王爷又分为亲王与郡王。
亲王需为皇族,单字封号,一般直称为王爷。
而郡王,则是双字封号,除却皇室外,武官,甚是文臣亦可得封。
如禾致远,他身居高位,为当朝右丞相。
皇帝对于这位当朝第一文官有所顾忌,便封其为顺文郡王。
封王后便有了爵位,拥有世袭的资格,可因为异姓王并非为正统皇室,为了保住爵位,禾氏一族便需要全心全意为皇室效力。
而姒琹赟便是单字封号,一字忈。
先帝亲赐忈王爷恩典。
因此他品级虽低于皇帝,但所拥有的权利皆与皇帝无二。
往大的说,大珝的情报机关分为东西厂,而东厂则直属于姒琹赟。
因而所谓的督主,便是东厂厂主了。
姒琹赟放下手中的书卷,“请他进来罢。”
“是。”侍卫又是一跪,抱拳退离,远远的便听到他的声音,“司寇督主,请。”
司寇延休推开房门,“拜见忈王爷——”
衬着微暗的阳光,可以很明显地看到这个男人的相貌——那是一个很美的男人。
准确的说,是宦官。
东厂厂主自古以来便只能是宦官。
姒琹赟轻抿一口身旁的甘草凉茶,“延休,今日来得这般早。”
“呵,你倒挺自在!直接丢给本座一个大难题!” 司寇延休冷哼一声,面色不虞,“查八年前的旧事!八年前!祖宗诶!你知道东厂每日有多少活计要做吗?”
“待会儿还有许些案子要查!帮你查私事的时间能有多充裕?这不,得连夜派人去问那些庙里的和尚!”
姒琹赟微微挑眉,“哦?查到了?延休果然不愧督主之位。”
司寇延休咬牙切齿,“多谢王爷您的夸奖。”
姒琹赟望了他一眼,“你和本王这般客气作甚。”
司寇延休被气笑了,“你若是有心客气,传本座来又是何意?”
姒琹赟低垂眼眸,声音有些淡,“延休若是无意客气,又何苦来这一趟。”
司寇延休心中一凛,复而仿若无事一笑,“败给你了。”
看来他真的是…认真了。
八年前在菩提寺,到底发生了什么。
汗珠落至颈间,再没入衣领,司寇延休喉头微动,“查到了。”
姒琹赟抬了抬眼。
“那些和尚回忆说,八年前禾府确实有两位女眷前来,其中一位也确实是禾氏小姐。”他揉了揉额角,接着道。
不错,姒琹赟所求之事乃是锦甯恩人身份之真伪。
毕竟和田红玉虽稀有,但近几年的过度开采导致进贡来的红玉也不是没有。
虽说没有姒琹赟十余年前得到的那般大小,但单独一块的玉佩大小却是有的。
禾锦甯什么身份?
当今甯和郡主是也。
若是那些得到了红玉的王公贵族私下献给她也不是不可能,姒乐奣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为博心上人一笑,一块红玉又算得了什么?
姒琹赟声音极轻,“哦?”
只是禾家小姐?禾家小姐有许许多多,又怎能确认定时甯和郡主?
“就知道这个答案不能让你满意。”司寇延休一笑,“本座便又命人去询问了菩提山的采茶人。”菩提寺在菩提山上,而菩提山因盛产菩提树而得名。
姒琹赟望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司寇延休拿起案几上的茶杯,润了润喉,“那些人印象已经不是很深刻了,倒只记得那时确实有个大家小姐来过菩提寺——”
他顿了顿,“而那大家小姐,眉心有……一点朱砂。”
眉心一点朱砂。
不是甯和郡主又是何人。
姒琹赟心头一轻,“原来如此,多谢,延休。”
司寇延休冷哼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时间紧迫,他还要回东厂主持大局,便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只不过,两人都未想到,眉心一点朱砂,不一定是真正的硃砂痣。
更有可能,是母亲用口脂点在孩子眉心的丹红,象征着祝福与吉祥。
且菩提山上的采茶人以采菩提叶为生。
他们为了种植菩提树,当然需要接触种子与化肥。
而对他们来说,化肥就是“一点”的大小,而小小种子的量词则是“一颗”。
锦甯的硃砂痣是天生的,哪有“一点”这般大呢?不过是芝麻、种子这般的“一颗”罢了。
而采茶人会用错量词吗?自然是不会的。
姒琹赟与司寇延休再聪颖智慧,也不可能了解民间百姓至厮啊!
锦甯自是知晓的,采茶人记忆中的一点朱砂,指的是——
眉心有一点口脂的禾锦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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