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婉凝走后,江湾情绪有些低落,和张云雷在家里一直窝到下午三点钟,张云雷才说要去三庆看看,便问她要不要一起。
“你这是准备搞空降?”江湾问,“带我过去多不好,我自己出门溜达溜达,晚上还一起吃晚饭么?”
“有什么不好,放心我们家队员个顶个都是懂事的孩子。”张云雷一想那个场面心里就一阵暗爽,要带这么一媳妇儿去,非得闪瞎那帮糙老爷们儿的眼。
“你其实只是想秀恩爱吧!”江湾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这哪叫秀恩爱呐!这不是带你混个脸熟吗,白给你三庆的免票卡了,赶下回你去了人都不知道你是谁那就尴尬了!”
江湾最终做出了妥协。
张云雷嘚嘚瑟瑟的给九郎打电话喊了代驾服务,江湾化好妆换了刚买的小裙子,刚巧赶上给九郎开门。
“嚯!这谁家的寿星奶奶,瞅瞅今儿这打扮,靓女!”九郎站在门口笑吟吟的调侃。这么直接的夸赞倒让江湾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她平时虽然也会装扮自己,但明显没有今天捯饬的那么用心。
“那必须的,我今天可是走后门去的,捯饬好看点别让人给轰出去!”江湾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那位爷在里边躺着呢!我去把他薅起来。”
“欸!我就不进去了。”九郎说,然后伸着头冲屋里的张云雷喊:“里边的爷别躺着了,赶紧的,晚了再让你粉丝截门口!”
然后就听屋里传来拖鞋摩擦地板的‘擦擦’声,伴着张云雷声线慵懒的回应。
“别喊了,来了!”他拍了拍江湾的脸蛋,“别瞎说,谁敢撵你,小黑屋里待一辈子吧!”
“知道你能耐!”九郎敲敲表盘,“咱能走了吧!四点了可都,一会三庆该上人了。”
张云雷坐到他的专用座位上,那是江湾为了他换鞋方便专门在门口给他设计的。
“别催!”从鞋柜里抽出自己的鞋。
江湾下意识的蹲身为他拉松了鞋带,等他穿好了,又熟练的系了个匀称的蝴蝶结。
她拍拍手颇为自满的发出一个愉快的音节,然后顺手摘下了衣勾上的帽子,为他扣在头上。
“得了,走吧!”张云雷扯着帽檐调整了下位置。
九郎一向是知道江湾这姑娘心细又会疼人,张云雷只要一提起她的好处就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活跟几辈子没见过宝似的,可听人说和亲眼见毕竟是不一样。
底下二层停车场,僻静车位还多,电梯直接下到车库,张云雷让江湾先上了车,自己倚着车门点着了根烟。升腾的烟气在静谧的空气中周旋缭绕,九郎扶着车身与他相对而立,他伸手挥了挥周遭呛人的烟味儿,“你倒知道心疼媳妇儿,生怕呛了她是不是!”
张云雷晦涩不明的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告诉九郎他不是怕呛着她而是怕馋着她,家里有他一个烟鬼就够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要真是好东西,巴不得全捧给她。
九郎见他不说话便当他是默认,又继续说道:“合该心疼,我这妹子对你倒真是没话说,现在这小姑娘对男孩儿不都是又掐又骂的,哪跟这位似的伺候的你跟伺候老爷差不多。
他一边说一边嘴里‘啧啧’的竖起大拇指,复又添上一句:“你可跟人家好好的听见没有,你要敢欺负人家我第一个看不下去跟你说!”
江湾怎么样张云雷心中自然比他有数,他撇撇嘴,他看起来像吃完就跑的渣男不成。
“用你说,谁是你妹子,还‘你第一个看不下去’,瞅你瞎操的这心,我俩好着呢!好一辈子我告诉你!”纤细的烟身被快速消耗,张云雷把抽剩的烟蒂重新塞回烟盒,“挣钱吧你,份子钱少了可丢面儿!”
九郎闻言乐了,“得嘞!到时候我给你随个够本!”说着为他拉开车门,“走吧角儿。”
最后江湾还是没能进了三庆的后门,今天刚巧赶上周末,胡同里排排溜溜的粉丝大炮小筒的扛着,江湾又穿的实在不像工作人员,连扮成内部员工混进去都不行。
“算了,我还是不进去了,总觉得有点怕怕的!”江湾认怂,粉丝可都自带识别器,是人是鬼一眼就能瞅出问题来,然而太早的曝光于他于己都没有什么好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处世原则,江湾还是决定放弃这次走后门的机会。
“那我再送回你去,这下火天儿的就别在大街上溜达了!”九郎说。
“不用,我有去处。”她掏出手机,把白婉凝的电话号码发给了张云雷,“我去潘家园找我表姐,你结束了记得打给我,我手机要是没电,你就打给阿凝。”
“得!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完事我去接你!”张云雷存下江湾微信发来的一串号码,在备注里打上了‘苦情姐’三个字。
江湾:“那晚上见!”
江湾顺着白婉凝发来的定位,很快就在一家牌匾上刻着‘万鑫源’三个字的铺子里找到了品茶观鱼悠哉悠哉的白二小姐,依旧是一副禁欲系的清净冷感,在袅袅烟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不接地气。
柜台上仅留一位看帐的伙计,见江湾进门抬头冲她一颔首,继续看自己的账本。
“我上午才下了帖子,下午就把你给吹来了!”白婉凝搁下白瓷的茶杯,执起茶壶为她续上一杯,“陈年的普洱。”
江湾接过茶杯,深色的茶汤在白瓷的杯池里漾起一圈亮泽的涟波,甘醇的香气随着鼻尖的抖动被肺脏贪婪的汲取。
“你不是来收货的嘛?在这品茶这么悠闲!”江湾晃晃茶杯,让香气匀散的更加活泛。
“要收货,总得先有货。”白婉凝冲她使了个眼色说,“我的伙计跟老板去仓库取货了,回来你也跟着掌掌眼。”
“我啊!凑个热闹就得了!我哪有白大掌柜这么毒辣的眼光。”江湾推脱说。
白婉凝听得直发笑,“我看你进京这几年,别的没见长进,这一口京腔学的到不错!”
不多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他身材偏胖,身量不高,脖子上一颗圆润光亮的脑壳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一双眼睛要比起来到比九郎的情况还要艰难。
他身后跟着的两个伙计,其中一个就是白婉凝带来的人,江湾见过他,是叫坛子还是罐子来着,她有些记不清楚。
两个伙计小心翼翼端出一个四四方方箱子,箱子倒没什么出奇的地方,那值钱的就是里边的东西。
白婉凝自幼就和这些土里出来的东西朝夕相处,什么物件值多少钱她一眼就能估个□□不离十,且卖家不过是个二道贩子,收来的东西本就成本极低,因此白婉凝压价压的也不费力气。
东西倒是好东西,值了她费时费力亲自来的这趟,验了货付完钱,潘家园已经到了闭市的时间。
“白小老板开了张可别忘了我们铺子,鄙人这铺子虽然冷清,手里边到是有几个刨的了坑的!”那墩圆的掌柜亲自送客到门口,双手一抱拳笑得满面春风。
白婉凝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商人的本质让她心中不禁起了盘算,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低头淡淡的一笑,手指摩挲着腕间一串成色极好的碧玺,“万掌柜路子广,以后自然还得多跟您来往!”
离开‘万鑫源’,白婉凝让伙计把箱子运上车先行回了在北京落脚的酒店,自己承不住江湾的软磨硬泡,只得跟着她朝附近热闹的步行街进发。
两个俊俏的姑娘手拉着手,江湾稍微向她凑进,“白掌柜可是越来越有掌柜的风范了,瞧瞧刚才那仪态,简直就是古玩界的老油子!”
“去!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白婉凝假装不满的抖了下肩膀,“老油子不敢当,你家那位老艺术家才是真的!”
“切!你又拿我开涮!”江湾别扭的撅起嘴。
“不是你先起的头吗?”
白婉凝平时鲜少会光顾这种没有卫生保障的路边食贩,但江湾没这么多忌讳,拖着满脸嫌弃的白二小姐吃吃走走不停歇走走吃吃又一遍,一直到肚子渐渐鼓起来,打了两个饱嗝儿之后,才停下脚步,找了间茶馆歇脚。
馆子里有唱曲儿的艺人常驻,此时台上正巧有位身着旗袍的女艺人,抱着把琵琶莺言燕语的唱着口地道的评弹。
白婉凝早就被江湾养叼了胃口,兴趣缺缺的捻了块糕点,“我听着还是你唱的顺耳,干脆我撵了她,你去坐她的位置。”
“讲真的,阿凝。”江湾同情的看了一眼浑然不知台下有人要撵她的女艺人,“你越来越霸道了,一言不合就抢人饭碗,给人留条活路吧!”她为白婉凝续上茶水,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白婉凝似乎并没有吃糕点的兴致,却对糕点的纹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指甲顺着糕点的纹理轻轻刮着,“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真正有本事的人从来不需要担心饭碗是不是被抢,若是有野心反而会费尽心思去掠夺别人的饭碗!”她说。
江湾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发现在白婉凝的身上已经有东西发生了变化,她看见了她的从容不迫,她的游刃有余,和她言语之间透露出的商人本质。
江湾不知道这种变化的结果是坏是好,她似乎变得更加强大,却又炎凉的让她一阵发寒。
桌几上已经一片狼藉,精致的糕点如今已经成为了满桌的碎屑。
白婉凝拿出纸巾抹了抹手上的糕渣,“可惜了你一副好嗓子,要是你肯争气往这上头攻,我非得砸钱捧红你不可!”
她神色暧昧的朝江湾一瞥,“苦了你家那位老艺术家,一把瘦骨头养活你这么个败家的东西。”
“是!白掌柜的有钱任性,捧角儿从来不疼花,哪天我未来老公真养活不了我了,我就天天去您家铺子门口唱曲儿,到时候可就全指望您捧了!”
江湾托着腮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侧脸,她好像永远都是淡淡的情绪,似乎从没有什么事情能激起她的高亢,一如她十四岁那年朝霞泛起时初见的那一瞬间,白到发光的姑娘马尾有些散乱,气喘吁吁的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坐在河滩上狼狈的她,不慌不乱的朝她伸出手,声音浅淡而冷谲,‘起来,我送你走!’
“回神了!”白婉凝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这么入神!”
江湾内心突然有了答案。
“阿凝!”她唤她。
“嗯?”
她勾起一抹笑意,“无论何时,你永远都是我的阿凝。”她轻声说道。
白婉凝既没有笑,也没有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唱曲儿的一亩三分,良久,才听她发出一声模糊的鼻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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