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弦宁动作轻柔地将杜伶慧放到床榻上,然后拉过被子替她盖好。
转过头就看到跟进来的小桃站在那里,面带犹豫地看向他。
“小桃,去把府里的张大夫叫过来。”
“啊?”小桃对上温弦宁那双如止水般的眼眸,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之后立即点头。
“哎,我,我这就去叫张大夫。”
说完就忙的风似的跑了出去。
“你,这是……”
说话的是后被刘妈搀扶进来的温母。
“娘,您先回去休息吧,我会在这里,刘妈。”
说着看向刘妈。
“可是……”
温母还想说话,刘妈却仿佛明白了什么,暗暗抵了抵她的手臂道:“老夫人,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会儿张大夫就过来了,再说这里还有姑爷在……”
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还是想给姑爷小姐独处的机会。
温母也不是傻的,自然听明白了刘妈的话。
“那,等会儿张大夫来了,确认无事再让人告诉我,还有。”
她顿了顿,又道:“先前那些混帐话,你可千万别再同慧娘说了,若再有一次,我绝不饶你。”
温弦宁只是听着,却没有回她。
“夫人,我们先走吧。”刘妈看情形,赶紧扶住温母离开。
房间里很快就清静下来。
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温弦宁眸光微暗。
因为他要休妻,所以以死相逼。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但是,怎么办呢。
他现在要面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呢。
——
张大夫过来给杜伶慧处理过伤口之后,给了一瓶金创药,又开了副汤药,让小桃每日煎给她服用。
嘱咐一番后,方才离开。
瞥到床上的人隐隐约约有要苏醒的样子,温弦宁站起身,送张大夫出了房间。
“好好照顾你们小姐。”
他说着,也不多言,转身便出了房间。
就在他前脚刚离开,床上的人便幽幽转醒了。
小桃听到动静忙欣喜上前:“小姐,您醒了,觉着怎么样,头可还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杜伶慧眼帘微动,目光怔怔地盯着床顶,半响没有回话。
她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又或者,她应是在梦里或是已经死了。
“小姐……”
“小桃。”
“嗯,我在的,小姐,您有什么……”
“我在哪里。”
小桃一愣,忙道:“您在自己的房间里啊,是姑爷把您抱进来的。”
姑爷……
杜伶慧微微闭眼。
“原来,还没死啊……”
“小姐,您说什么呢,以后这种话可不许乱说了,只要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而且啊……”
小桃正说着,突然话音一顿:“姑爷,您回来了。”
特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
原本闭着眼的人,似乎轻轻一颤,却没有睁开眼。
“先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温淡的声音落入耳中,仍旧好听得紧。
“是,那小桃先去给小姐抓药煎药。”小桃应声,退了下去。
房间里,唯有轻浅的呼吸,清晰可听见。
他站在床前,自上而下注视着她,她不愿睁开眼,但那纤长的眼睫却不时地颤抖着。
他忽然出声,声音极轻。
“疼吗。”
她睁开眼,看向他。
他的模样清俊,仍旧一如往昔,那般温柔。
她唇角微微弯了弯,声音有些低哑:“疼。”
怎么不疼呢。
她几乎都要疼死了。
如果,真就这样死了,倒也好了。
可偏偏,她命硬,这样都没死成。
他没说话,在她的床边坐下。
抬手,轻抚上她的额角,受伤的地方,已被包扎好。
“离开我,便不会再这样疼了。”
杜伶慧微微侧首,避开他的手。
“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望向他,声音平静。
她口中所指的‘她’,自是不用说,便能猜到是何人。
他一怔,而后回她:
“她,有些任性。”
任性吗。
沈相捧在手里娇养长大的明珠,自当该是娇蛮任性的。
“你们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明明不该问的,可她却又控制不住。
“多半与跟我在一起,是不一样的吧。”问完,自己又不禁自嘲起来。
他没有回她。
而后,她沉默片刻,又问他:“她与我比呢。”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温声道:
“她不如你。”
是真心,也是实话。
她听了,轻笑起来。
“是吗。”
说话间,笑意浅散。
“可你仍旧要选她。”
即便,她以死相逼。
温弦宁收回手,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就让小桃叫我。”
“然后呢。”
她看着他。
“我若想要见你,你便会来吗。”
像以前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放在心里。
他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
因为这样,所以才会让她越发地肆无忌惮。
以至于,他突然就说要放开她,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以……
别对她说这样的话。
这种会让她误以为是承诺,但他却可以随时收回的话。
她轻呵一声。
“你放心。”
“我不会再做和今天一样的事了。”
她这样做,是在逼他。
但何尝不是在逼她自己。
真到那个时候,把她自己逼得无路可走了,也不见得他就会回心转意。
算了吧。
她对自己说。
就这样吧,就这样……
放过他,也放过她自己。
“温弦宁。”
她叫他。
“如果你还没那么厌恶我的话。”
“再给我点时间吧……”
再多给她一点时间。
她会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在乎,努力让自己不再那么难过。
如果可以的话……她也能笑着祝福他和沈小姐。
可是仔细想了想……好像怎么都做不到呢。
她很自私的啊。
一直都是。
成婚前的誓言仿佛还犹在耳边。
红烛映衬下,是新人相携而笑的对视,而后她很认真的告诉他。
“我性子不好,在家时,我娘便说我是不讲理的,但我既嫁给你了,你便要宠着我,事事依我顺我,以我为先,除了我之外,你不能有其他女子,家中只许有我一个,外面那些也一概不许沾染,还有,不管我脾气多坏,你都不能嫌弃我,喂,你笑什么,我可是很认真的……”
现在想来,她曾说过的话,反倒是像在打自己的脸一样。
竟一一的全都反着应了。
嫁给他后,她改了脾气,学着掌事管家,可以更多地为他分忧解难,而不是成为他的累赘,时间久了,她都忘了,原来自己也是可以任性的。
成婚后,他的确事事依她顺她,宠她入骨。
可是,变心变得也快。
也许,不是变心。
而是根本就没有对她有心。
否则,一个人怎么能那么容易的放下感情,怎么可以突然就变得那么狠心。
“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耳畔,如鹅毛一般拂过。
“别想那么多了。”
对她的话,不回应,也不反对。
“为什么不应我呢。”
她抓住他的手,眼底染上一层雾气。
“不可以吗。”
“就那么等不及要把我休了吗。”
“然后呢,娶沈小姐进门?成为她父亲的乘龙快婿,如此你就可以扶摇直上,平步青云了?”
她的情绪很是激动,抓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反手回握住她的手。
“不会娶她。”
“也不会有任何人。”
可是,然后呢?
她怔怔地看着他。
“你仍要休妻。”
不是吗。
他不再回答,平静地眼眸让她看不出一丝波澜。
许久,她终于笑出声来,眼泪再也没办法抑制在眼眶中,肆意流出。
他低低叹息,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别哭。”
“我不会逼你。”
“你不愿意,那便仍旧还是这样。”
她拂开他的手。
“不逼我……”
“呵呵……”
已经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她闭上眼,偏过头去。
“你走吧,我累了。”
温弦宁静静地看了她两眼,而后站起身。
“我希望你离开我。”
“只是因为这对你而言是最好的。”
她不出声,也不回应,他没再停留。
目光落在她的背上,而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外面的天气似乎突然间就不好了。
回头看了眼关上的房门,他微闭起眼。
不喜欢呢。
这种被人强行规定地棋局。
每走一步,都必须是在相应的位置。
温弦宁还真是,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逼迫着自己,连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以至于现在这样,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休妻……吗。
既然如此。
那他也只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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