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弦宁,我问你,你当真要休妻么。”女子的声音平淡的像是没有波澜,即便是在问对她而言很重要的问题,可她仍旧表现的十分平静。
印在眼底的人,似乎仍旧如同记忆中那般温柔的很。
他的声音清冽,明明没有笑,却还是仿佛带着笑意一样回她:“是。”
三月的天气,洒下的阳光衬得人有些许暖意,偏偏那不时扫过的春风里还带着刺骨的冷意,让人禁不住地想要发抖。
“好。”她微微弯唇,侧脸落下的弧度是那样美好。
而后……
“咚!”
——
“造孽哟,慧娘,这可怎么是好……”
“我苦命的小姐啊……”
……
几乎是一睁眼,耳边就是被一众哀嚎声包围的。
身着竹青色长衫的男子立于院前,身形削瘦,长身玉立。
他原先是半闭的双眸缓缓睁开,露出一双眸子如湖水般沉寂。
不远处,是一个老妇人半坐在地上,怀中还抱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女子,那女子身着月白素衫,双眸紧闭,苍白的面上未施脂粉,五官很是清秀,只除开额角那一抹刺眼的红。
老妇人正抱着女子哭的难平,一旁还有一个梳着丫鬟发髻的小丫头和一个年岁四五十左右的老妈子在陪着一同抹眼泪。
“小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若是您有个三长两短,小桃也不活了。”
名唤小桃的小丫鬟哭着搭上女子的手臂,眼睛都哭的红肿了。
“唉,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慧娘,可怜的慧娘,是我温家对不起你啊……”
抱着女子的老妇人说话又哀嚎起来,话里话外,似乎全是在对她怀中的女子表达愧疚之意。
不过转瞬,眼前每个人的身份已经确认清楚。
收起眼底的情绪,缓步向她们走了过去。
听得脚步声,众人纷纷抬头,霎时表情各异,只是这瞧着他的眼神都不太友善。
老妇人在看到他走过来后,立马冷下脸来,斥声道:“你这不孝子,还想做什么,慧娘都被你逼成这个样子了,难不成你当真要逼死她不成?”
一旁的小桃也护住心切地站出来,虽到底还是惧于他的身份,但总归是硬着头皮说道:“姑爷,求求您看在小姐这么些年为您照顾老夫人,为这一大家子操心尽力,不要再逼她了好不好,小桃给您跪下,求您了。”
说话,小桃真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姑爷,俗话说的好,一夜夫妻百日恩啊,我们小姐嫁给您这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总归 也是没有过处的,您如今是仕途平稳,自当是官运亨通,可是我们小姐并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啊,您怎么能这样狠心对她。”
一脸忠厚朴实样的老妈子说起这些话似乎是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将他形容成那一经发达后就抛弃发妻的千古渣男。
不过,他现在倒真跟那负心汉的人设脱离不了干系。
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表情未变。
“娘。”
谁知他刚一开口,就被那老夫人骂道:“我当不起你堂堂温大人这一声娘,是我老婆子命不 好,上辈子没做好事,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罚我,生了你这么一个无情无义的东西。”
骂完不等他开口,又接着道:“温弦宁,你若是当真还认我这个娘,那你就把你今天说过的混帐话全都收回去,我温家只认慧娘这一个媳妇,除此外,别人一概不认。”
——
温弦宁。
祖父温卿本是那前朝左相,一生为官数十载,清廉勤政,当得为国为民,谁料后却因为无端卷入储位之争,因不愿站队而被污陷入狱,连带两个儿子一同被问斩,其家被抄,之后祖母便带着全家迁回故土。
温弦宁作为温家唯一留下的子嗣,自是被悉心教养,他的祖母一心想让他出人头地,将来入得庙堂,能为他祖父,父亲及叔叔沉冤昭雪。
对于温弦宁而言,让祖父他们沉冤得雪早已是铭刻于心血里的誓言,除此之外,他还要做的,就是报仇。
当年,陷害他祖父一行人的背后主谋就是如今的左相,沈敬。
为了扳倒沈敬,他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于考取功名,隐瞒身份,处心积虑接近沈敬,并赢得他的赏识,让他将自己的小女儿沈清吟嫁给他。
而也是当他娶了沈清吟那日,他的所有报复便都开始了。
在家中,他变着法子折磨沈清吟,完全不复成亲前,他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温柔美好,在朝堂上下,更是暗中各种搜罗沈家的罪证,不时地给沈家下绊子。
他自问心狠,却不料,竟对沈清吟动了心,之后,再折磨她,便也让他自己疼痛不已。
自此,他和沈清吟便成了这样互相折磨。
直到,他将沈敬踩在脚底,将沈家扳倒,位极人臣。
沈清吟恨他,却更爱他。
两人互相折磨半生,终是释然。
……
沈清吟是女主,便是虐恋,到底也是HE了。
在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出现的一个女子,也是日后横在沈清吟和温弦宁之间的一个隔阂。
那就是温弦宁未考取功名前就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杜慧娘。
慧娘是她的小名,大名杜伶慧。
杜伶慧的娘亲原和温弦宁的娘是闺中好友,后来两人各嫁人家,杜伶慧的娘亲嫁给近处的一个富商,温弦宁的娘亲却远嫁京城,原以为两人再无机会相见,谁知温家被抄,温老夫人举家南 迁,回到故乡,这时,两家人才终于又走动起来。
杜伶慧比温弦宁小三岁,初见时,他十六岁,她十三岁。
正是少年少女春心萌动之时。
杜伶慧生的清秀可人,性子温婉不说,难得的识大体。
两家母亲一早便有意给两人做媒,倒也没有强迫。
温弦宁是一心考取功名,可惜家道中落,温饱都成问题,拖着一大家子,他母亲没有办法, 即便是羞愧,但还是受着好姐妹的接济,只盼望有朝一日,她儿子能出人头地,再回报杜家。
温弦宁自是知晓自家情景,他自幼不说锦衣玉食,倒也算安康,谁知又经受家破打击,早已学了一副隐忍的性子。
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杜慧娘心悦他,而杜家能够助他。
他自然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他,对整个温家最好。
于是,两家亲事便这么定下。
杜伶慧十六岁嫁与他,那时他刚满十九,若说他对她不好,后面再闹出那许多,倒也罢了,偏生他对她极好,事事让她护她,宠她入骨,莫说让旁人艳羡,就连杜伶慧自己都常常一觉醒来,生怕一切都是自己做梦。
人若是过于幸福,就总要担心这幸福来的是否太过容易了。
她自然也要让自己做到最好,因他忙于学业,她便替他担负起了照顾太夫人,照顾温母,以及温家一大家子老小的担子。
她对他是爱怜,是疼惜,自是事事以他为准,让他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因而,成婚三年,夫妻二人倒是极为和美,可说是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直到,温弦宁进京赶考,没多久,他的祖母便因病去世,因为他赶考事重,家中不敢告知于他,丧事前后皆是由杜伶慧一手操办。
没想到他竟真得中头名状元。
之后中了之后本该衣锦还乡,但他却并没有出现,而是派了人回来,将她们一大家子接入京城。
入京之后,对杜伶慧说才是悲剧的开始。
温弦宁还是那个温弦宁,他仍旧待自己温柔至极,事无巨细。
可是,却总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他似乎变的离她越来越远。
她听闻,他偶然间得了沈相的赏识,自此,出入相府。
她听闻,沈相有个小女儿,正当妙龄,沈相宴请众位才子,有意为她择婿。
她听闻,她的夫君入了沈小姐的眼,他更为她宴会作诗。
她听闻,沈家小姐邀他游玩踏青,随行的还有一众才子佳人。
她听闻,沈家小姐不日便要及笄,及笄后,便要说亲了。
……
而后,当她去询问他是不是真的时,他却没有掩饰地认了。
没有辩解,也没有多言,只一字。
是。
温弦宁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做任何事。
包括处心积虑接近沈敬的女儿,也包括为了得到沈清吟的芳心,甚至,休弃自己的结发妻子。
休妻,在那样一个时代,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何其残忍。
若他当真无情,怎么都要休了她,那她宁愿自尽来成全他,只是到死,都得是他的妻子。
而在剧情的发展中,杜慧娘的确是死了。
不过不是为了威胁他,而是在被他休弃之后,被遣送回娘家,得知他与沈家小姐大婚当日, 她跑到当初她与温弦宁成亲的喜房,悬梁自尽了。
——
所以,这是一个负心汉抛弃原配又虐继任最后还能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故事。
要问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只有一个词最为贴切。
那就是,真是艹蛋的心情啊。
而且,好死不死地,偏偏他刚来,就得面对这样棘手的情况。
杜伶慧听闻温弦宁和沈家小姐走得亲近,便前来质问,温弦宁无意隐瞒,直接摊牌,言明要休妻。
然后,就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跟杜慧娘提休妻。
杜慧娘便一头撞在了墙上。
没死,只是头上落了个包。
而看向眼前,这几个女人,分明是早把他看做了渣男……好吧,他现在的确是渣男一枚。
……
温弦宁没作声,却是走上前,弯下身,看了眼温母。
“把慧娘给我吧。”
温母一怔,有些未曾反应过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脸色惨白如纸的女子面上,明明是不缺衣食的富家女,却偏偏要跟着他吃苦受罪,原本记忆中有些圆润的脸颊现在也清减了许多。
“我带她回房,再让大夫过来好生瞧瞧。”
温母这才回神,忙把都杜伶慧扶起来,却不料,男子双臂一伸,就将身形纤瘦的女子拦腰抱起,然后转身就往房里走去。
徒留下众人在原处面面相觑,一时竟分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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