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大太太已经给谢沐霖请了大夫,枪伤本身不太严重,可是谢蓦笙的那颗子弹打进了他的筋骨里,又因为长时间没有取出,导致流血过多,所以,老大夫说,谢沐霖的这条腿,日后就算是伤好了,可能也会留下点后遗症。
瘸倒不至于,只是走路肯定是会有些颠簸的。
谢沐霖被抬出来时,人已经是去了半条命。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谢家的人,大太太还是不想让事情闹的太难看。
陈行砚倒是没想到他成了这个样子,原本还想把他弄回去好生整顿整顿,这么一来倒还不好再对他做什么了。
陈行砚在得知他的伤是谢蓦笙做的,倒是对他态度有了一丝变化。
“既然你们已经先处置了他,那我们也不多做为难。”
陈行书说着,看了眼他三弟。
显然,陈行砚还没完全消气。
“哼,他是自作自受。”
陈行砚踢了他一脚,听到他闷哼一声。
大太太微微皱眉,开口道:“陈三少爷,此番之事谢家理亏,我们谢家绝对不会不认的,只是现在,他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陈三少爷还能看我一分薄面,那就信我一回,等他身子养好的,我必让他亲自到陈府去谢罪,任你们处置。”
陈行砚闻言冷哼了一声,但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陈行书又接过大太太的话:“既然这样,那我就信伯母一次,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当然,我们陈家都会一直等着谢沐霖上门。”
“三弟,我们回去。”
陈行砚不理他,只是看向和谢蓦笙站在一起的陈烟袖。
“跟我回去。”
就算对谢蓦笙态度有了缓和,可到底对他们谢家没有好印象,他又怎么放心把唯一的亲妹妹留在这里。
陈烟袖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三哥,半响没有回话,却是暗暗握紧了谢蓦笙的手。
陈行砚拧眉,对她的态度很是不喜。
“陈烟袖。”
他叫她的名字:“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三哥,今天就跟我回去。”
“三哥。”
陈烟袖看着他,微微弯唇,只平静道“我已经嫁给他了。”
“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从小到大,我都很听你的话。”
“但这次,我却想自己做主一回。”
陈行砚一听她这话,顿时急了道:“你知道什么,谢沐霖不是个好东西,谢蓦笙也好不到哪去,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你还傻傻地凑上前去,要是哪天你真被欺负了……”
“我信他。”陈烟袖一脸坚定地看着他道。
“谢谢你,三哥。”
说着,她轻轻地笑了。
只是她这样子,却是怎么都不肯回头了。
“你怎么这么傻。”陈行砚脸色很不好。
“三弟。”
陈行书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爹娘肯让袖儿和他回谢家,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同意了。”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自然是该明白的。
只是终究还是不甘愿,让自己的妹妹跟谢蓦笙在一起。
陈行砚看向谢蓦笙,然后走向他。
猛地打在他的身上,用尽了全力,到底的很重的一拳。
但谢蓦笙却没有吭声,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陈行砚目光沉沉地注视着他。
“谢蓦笙,我把她交给你,但若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
“若是那样,无需你动手。”
谢蓦笙侧目,看了一眼陈烟袖,而后看向陈行砚。
“我会先自行了断。”
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但却莫名地让人信服。
陈行砚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最后看了看陈烟袖,他直接大步越过他们,往外走去。
陈行书也看了他们俩,然后跟了上去。
陈家的人还是离开了。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
陈家人走后,大太太又让下人把奄奄一息的大少爷抬回去。
转头,看了眼谢蓦笙,面色有些疲惫。
“你如今当真是长大成人了。”
“我是管不了你了。”
他和陈烟袖站在一起,十指相扣,宛如一对璧人。
她想过他会成亲,但却没想到,他最终会和陈家小姐成亲。
她甚至记得,当初她还问过他,愿不愿意娶陈家小姐。
他那时,分明是拒绝的。
但,也许是她看走眼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这个儿子,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要的又是什么。
实际上,她对谢沐霖的死活并不在意。
只是因着这两日的事,她是真的累了。
把谢沐霖交给陈家人,虽有让他们处置的意思,但归根到底,谢沐霖是他们谢家的人,也不能任由他们把他如何。
或许,这个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的。
看着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儿子,大太太神色微怔。
恍惚中,他似乎还是年少的模样。
谢蓦笙因为生的晚,又是大太太唯一所出,所以他小时候,她疼他便厉害了些。
谢蓦笙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聪明,学什么都很快,教一遍后根本就不用再教第二遍。
偏偏性子顽劣,不受管教。
谢老爷因此常常被他气得不行。
但大太太是舍不得罚他的。
最开始,谢家和陈家定的和陈烟袖结亲的人选就是谢蓦笙,而不是谢沐霖。
陈家的小姑娘第一次到谢府时,还只是个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
谢蓦笙初次见她,就见到一个娇娇小小的人儿,拿着一个兔子形状的糖人,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哭不闹。
“你叫什么名字?”
七八岁的男孩子凑上前来,让小姑娘一吓。
然后他听到她怯生生地回他。
“袖儿……我娘都叫我袖儿。”
本着礼尚往来的想法,他问了人家的名字,自然也要告诉她他叫什么。
“我叫谢蓦笙。”
“你记住了吗?”
小姑娘双眼扑扑地看着他,然后小力地点点头。
可能是看着小脸红扑扑的小姑娘觉得太过可爱,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捏捏她的脸颊,谁知 他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吓到了她,她手一松,手中的兔子糖人就掉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小姑娘看着他,先是愣了愣,而后低头看到地上已经碎了的兔子,当即眼睛一红,眼泪就自然而然地流出来。
谢家小少爷虽说一向是顽劣的性子,可到底年纪还小,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一害怕,居然就这样跑掉了。
之后,闻声赶来的大人们赶紧安抚了哭个不停的小姑娘,一番询问下,才知道她是被人惹哭的。
问她还记不记得那人是谁。
她却甚是清楚地叫了一个名字。
“他说……他叫谢蓦笙。”
这便是他们俩的第一次见面。
从那以后,谢陈两家走动越发频繁起来。
两家人有意结亲,自是要好好考量一番。
但年幼的孩子们是不清楚大人的想法的。
对小小的谢蓦笙而言,他只知道,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从那天开始,就经常到他家来了。
谢蓦笙是很开心的。
他多了一个玩伴。
和讨厌的谢沐霖不一样的玩伴。
一个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女孩子。
唯一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太爱哭了。
她是真的太爱哭了。
第二次见她时,他想着之前把她的糖人弄坏了,把她弄哭的事,还特地把自己最喜欢的宝贝宠物大帅拿来,想送给她赔罪。
谁知道她一见到大帅,又是哭又是叫的,不喜欢就罢了,还把它给放走了,害得他难过了好久。
后来母亲问过他这事,他还很是气愤。
“大帅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只蟋蟀了。”
母亲听了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那人家是小姑娘家家的,你拿着一只虫子去给她,她当然会害怕了。”
谢蓦笙本来还想辩驳,大帅不是虫子,可最终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是,是吗?”
小心翼翼的语气甚至还带了些沮丧。
那之后,他就打定主意,要好好跟小姑娘相处,可不能再吓到她了。
谁知道,经过前两次后,她却对他产生了恐惧。
不管他做什么她都生怕他要作弄她。
他本身又是个懒于解释的,一来二去,他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每次她一哭,他就拿话吓唬她,说她要是再哭,他就会欺负她。
这招对谢蓦笙来说,真的是屡试不爽。
不过后来,他再威逼利诱,好像都没有用了。
因为那个讨厌的谢沐霖一冒了出来,她反而爱跟他一起玩了。
直至有一次。
谢蓦笙跟学堂里的学生打架。
他们几个男生围着他一个人。
不过他没输。
虽然也挨了不少揍,但是他们却伤的比他更重。
回去后,他被告了状,父亲气的罚他不准吃晚饭,在大厅跪着。
母亲问他为什么打架,他不肯说。
但他却忍不住问她,陈烟袖什么时候还会再来他们家。
因为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了。
母亲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却问他了一个问题。
“笙儿,如果以后长大,让你娶陈家小姐,你愿不愿意?”
一向只知道调皮捣蛋的男孩子,被这个问题惊住了。
他以前从没想过这么长远的事情。
甚至他都还不知道,什么叫成亲。
可是,当他听到母亲问他愿不愿意长大娶她,愿不愿意以后都和她生活在一起时,他居然觉得,心里头暖暖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热了起来。
但是一想到学堂里那些人,说他爱和女孩子玩,是娘娘腔,还让以后就当女孩好了。
孩子的内心到底是脆弱,他不承认他别扭了。
于是他回避了母亲的问话。
他违心地说他最讨厌女孩子,尤其是像她那样喜欢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至于娶不娶,对他来说还太遥远了。
但他却没想到,他的回答,让他和她之间的联系彻底断开。
于是,不久后,他就听说了,谢沐霖和陈家小姐定了亲。
两家商议了许久,总算是定了下来。
而那个时候,他才猛然发觉,他很想很想她。
——
“赵梓青,你这个贱人,你仗着自己是大太太,就目中无人,不可一世,现在你那短命儿子回来了,你又让他欺负我们娘俩,抢了我儿子的亲事,还把他打成那样。”
突然,一个身影直接冲上来,就要去撕扯大太太的头发,幸好,她还没碰到分毫,就被速度上前的谢蓦笙一把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这个贱人,贱人……你放开我!”
谢蓦笙低头看着仍在挣扎大骂的女人,眉间冷冷。
原本被关起来的二太太不知道怎么又跑出来了,还知道谢沐霖腿被废了的事,这会跑过来闹,摆明是不好善了了。
“赵梓青,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还敢关我,我咒你这一辈子都是孤寡命……”
大太太听了这骂声,眉头皱了皱。
“笙儿,放开她。”
谢蓦笙看了一眼大太太,然后松开手,站起身。
二太太一得到自由,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表情狰狞地就要冲向大太太,谁知她还没碰到她,就被大太太迎面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利落,二太太先是被打蒙了,反应过来后又立马捂住脸。
“你竟敢打我?”二太太满脸不可置信。
“我打你?”
大太太却冷哼一声。
“我打你这一巴掌都是轻的。”
“我,我跟你拼了!”
二太太说话就要不管不顾,豁出去的架势。
“够了。”
大太太冷声呵斥:“你要是真有胆子,就不要在这里跟我撒泼,倒是回去看看你那儿子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次若不是因为他逃婚,哪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母子俩合起火来算计我们娘俩,要不然,为什么你儿子几年都没有音讯了,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分明就是你预谋已久,你嫉妒沐霖娶陈家小姐,眼红陈家的陪嫁,所以你才让你儿子赶在这时候回来,横插一脚……”
“啪!”
大太太直接上前,又是一巴掌,这次更是用了全力,直接打的二太太踉跄了两步。
“我今日才总算见识到了,你到底能有多无耻。”
大太太冷冷一笑。
“我算计你?呵,你倒是真肯瞧得起你自己,你当别人都和你一样这般势利无脑,陈家的嫁妆再多,可那都不是你的,更不可能是我的,那是陈家给他们女儿的,与你何干?”
“你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倒不觉羞耻,竟还有脸把旁人想的和你一样,我却不知,你这脸皮怎么这般厚。”
“更别提你那不中用的儿子。”
大太太说着,看了一眼静默无声的陈烟袖。
“这个媳妇自然是个好的。”
“只是谢沐霖他自己福薄,没命消受,又能怨的了谁。”
二太太被说的脸颊通红,却不是自觉羞愧,而是怒火上涌。
她仍旧认为,她如今这样全都是大太太和谢蓦笙害的。
“你们如今都是合成一气,欺负我们娘俩。”
说着转头就看向站在谢蓦笙身旁的陈烟袖,嘲讽道:
“好媳妇?哼,不过就是个水性杨花,不过一晚,就连廉耻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了,你现在连脸都不要也要跟着他,难不成是他让你享受到了……”
二太太话没说完,喉咙就被人掐住,那力道之大,直接让她瞪大了眼睛。
“你,放……”二太太不住抓着掐住她脖子的手,但那手力道却非但不减,反而越发加大。
谢蓦笙冷冷注视着她。
这个先前还张牙舞爪的女人,现在命却掌控在他手上。
“你若还不想死,就把这张嘴给我闭紧,不要再让我听到任何一个我不想听到的字。”
二太太用力挣扎着。
“你,你敢……”
他轻嗤一声,眼睛微眯。
“很巧,这话谢沐霖也同我说过。”
说话,指尖微微收紧。
“你说,我敢不敢动你?”
二太太在这瞬间感受到死亡的窒息,瞳孔急剧骤缩。
好在,下一刻,他松开了手。
二太太直接瘫软在地。
到底是个女人,就是再厉害也经不住这样惊吓,人还没回过神就晕了过去。
大太太看了一眼晕过去的二太太,叫来下人,让把她抬回去。
二太太被抬走后,她才抬头看向谢蓦笙。
那女人之前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他怎么着,反倒是她提到了陈烟袖,他就动怒了。
她好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却是隔了那么多年才猛然反应过来。
有一点,二太太说对了。
他突然在这个时候回来,是有预谋的。
只是,不像二太太说的那样是她有预谋。
而是谢蓦笙对陈烟袖,早就预谋已久。
……
“行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我也累了。”大太太说完,就转身先回了。
陈烟袖看向面前的人,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无声地拉住他的手。
“如果是因为我让你为难……”
谢蓦笙低眸看她,而后收紧手指,回握住她的。
“想说什么。”
陈烟袖顿了顿。
“日后在府中若是……我会忍让些,不让你为难。”
她刚说完,就见他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她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
“我会尽量躲着他们……”
“你什么都不用做。”
谢蓦笙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你无须躲着他们,更不用忍让。”
“你嫁给我,自然不是要你来受委屈的。”
闻言,陈烟袖心下微顿,到底还是喜欢的,但府中现在因为她闹成这样,她又不能真的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可是,大少爷和二太太他们……”
“没有可是。”
谢蓦笙打断她的话。
“我们不会住在这里。”
她眼神微亮,表情有些疑惑。
“你是说,你还要走?”
她还以为他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没想到竟然还要离开。
谢蓦笙看向她,轻笑:“不是我,是我们。”
陈烟袖怔住。
“我们?你……要带我一起走。”
与其说是不敢相信,倒更不如说是太过惊讶,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
她从小在这个小城长大,从没有离开过。
而在她要嫁过来之前,她也早就知道,谢沐霖在国外留学多年,不会甘于窝在这个小城里,她听父亲说起过,他之前甚至想在国外定居,只不过最后因为谢老爷反对,才无疾而终。
但她却明白,他是不会安稳地待在这里,也许他们成亲后,他会去北平或是上海。
只是她不知道,在他的计划中,有没有她的存在。
她想,多半是没有的吧。
她甚至早就做好了打算。
与谢沐霖成亲后,他若是想要离开,那她就待着这里,安心做好自己的本分。
所以,在听到谢蓦笙说,要带她一起离开后,她有过那么一刻惊讶。
“原本就没打算让你留下来。”
他说着,低下头。
“怎么,你不愿跟我一起走?”
“不,我不是……”陈烟袖当即摇头,却听到他刻意压低的笑。
“就算不愿意,也没办法了。”
“因为……”
他低首,轻吻上她的唇角。
“你不能反悔了。”
“所以,不管我到哪里,你都要跟我一起。”
他忽地叫她。
“陈烟袖。”
“嗯?”她怔怔看他,便见他唇角弧度浅浅。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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