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归狐山中白雾重起,林烟密布,漆黑的古林间,忽地响起一长串儿调子怪异的歌声,那歌声忽高忽低,忽隐忽现,婉转之间又带着一丝凄厉,令人闻之,不禁汗毛直立,恐惧大增。
“快点快点,就在前面。”
忽然一群手举着火把的人群行色匆匆地往密林迷雾间进发,行脚间,几个领头的口里还嚷嚷着。
这一群人身穿青灰色长身僧衣,个个脑袋光亮,却原来他们是这归狐山脚下的法华寺中的僧人们。
这一行僧人大约有二三十人,他们个个手举火把,另一只空闲着的手则提着各式各样的工具,从犁地的耙子到扫地的扫帚,无一不有。
然而这队僧人间,唯有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人与旁人不同,只见他身材消瘦,身着一袭白色僧衣,步履稳稳,未曾手举火把,却手执佛珠,双目平视地跟在众僧之后,面色如常,未见慌张。
“快点快点,就快到了。”
为首的僧人催促着大家快些行进,僧人们一个个都紧跟着上去,面上一律地惊恐加愤恨,仿佛前面有什么既让他们害怕又让他们怨恨的东西存在。
寻着那歌声,众僧个个颤颤巍巍,山路难行,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行。
“到底还有多久啊?”
有僧人不满地问道。
“就快到了,白日里我跟踪那东西便是到了一处山洞前,就在前面不远处。”领头的转过头来大声地说着,众人心想着就快到了,便也沉住气,跟着继续往上爬。
又走了大约三炷香的时间,只听领头那僧人大呼一声:“到了,就是在这里。”
众僧闻言皆欣喜地拿火把去照亮,然而,却只见四周不得出路的密林和白雾,什么山洞,连个老鼠洞都未曾看见。
“咦,怎会如此?”领头僧人伸手抓抓后脑勺,一脸疑惑不解。
“明心,你可是带错路了?”后面一僧人上前询问道。
被称作明心的僧人摇摇头,不可能,他白日里明明就跟踪那妖物到了此处,并且还在沿途做下了记号,按理,应该就是此处,可是,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就在这时,先前那一直哼着的怪异曲调却突然戛然而止,蓦地,一声尖利地几乎可以刺穿人的耳膜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间。
“哈哈哈哈哈哈……”
众僧被这笑声刺激地扔掉手中之物,皆以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耳,一个个全都聚在了一起,面露恐惧。
他们之中,唯有那白衣僧人仿若丝毫未曾受到这笑声的影响,他依旧站立在那里,手执佛珠,目光平静而深远,薄唇轻启,口中不急不慢地念起了经文。
因为受到白衣僧人的经文安抚,众僧也渐渐平静下来,这才弯身把丢掉的火把和工具重拾了起来,只是他们仍旧站成一团,个个面露精光地对着四周,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就会冒出什么来一样。
片刻后,四周白雾散去,众人抬眼望去,瞬时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一般。
只见白雾褪去后的四周,那地面上都横七竖八地乱放着一具具阴森森的白骨,被火光一照,更显苍白,让人不敢直视,一时间,有许多僧人口中大呼:“阿弥陀佛。”
更有甚者,胆子小一些的,腿脚已经发软,直接瘫软在地。
“这、这便是那妖物做下的孽障,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明心和尚面上既是悲哀又是恐惧,心中更是难以言表。
“妖物,你在哪里,快些现身。”受到遍地白骨的刺激,几个胆大的僧人禁不住怒声喊了起来。
“呵呵呵呵……”
忽然,一阵儿银铃儿般的清脆笑声从空中传来,与方才的凄厉笑声不一样,这次的声音显得那么的诱人,动听。
只见红光一闪,一个身穿大红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众僧的面前。
众僧抬眼去看,个个眼睛瞪直,面色绯红,目光沉迷,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去了魂魄一般,不能自已了。
在场众人之间,唯有那白衣僧人,从始至终,目光澄净,他静静地向那女子投去目光,只见她身着鲜艳的大红色衣裙,褪去衣领,雪白的香肩裸露在外,她一袭乌发生的极为黑亮,几乎全都散落身后,却又一缕搭在胸前。
她的眉眼妖娆,风韵无限,朱唇点点,却更衬得肌肤如雪,长裙拖在身后,自小腿处,肌肤全都裸露在外,一双玲珑剔透的玉足竟然未着寸缕,左足的脚踝上还用红绳儿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她一举一动间,那铃铛都会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来。
果然是一个天上人间都难寻得的绝色尤物。
世上怕是没有一个男子可以抵过她的魅惑之术,然而,这白衣僧人,显然没有被她魅惑。
红衣女子看着眼前这群被她魅惑的失去自我的僧人们,轻蔑地一笑,朱唇轻启,道:“果然天下男子皆好色,就连这号称不近女色的佛门子弟,也不过如此,哼,一群污秽之物。”
然而,在她抬眼看到白衣僧人的那一刹,她的面上一阵惊诧,但转瞬她那绝色的面上又带着一丝娇媚。
“那和尚,你怎么没有中我的媚术呢?”
白衣僧人手执佛珠,站立在那里,目光平静地与女子对视,只听他淡淡地开口:“一切色相皆成空,红颜枯骨,如是而已。”
女子闻言皱起好看的眉头:“你这和尚,好没情趣,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如我这般一个绝色美人站在你面前,你却不动心,反倒将我比作那骷髅,简直找死。”
说着,那女子面色一变,霎时间,如同恶鬼一般猛地扑向白衣僧人,仿佛要将他的性命扼杀掉。
然而,就在她的利爪刚刚触碰到那白衣僧人的脖颈时,她突然顿住了。
只见她盯着那白衣僧人,面色怔怔。
“你,叫什么?”
白衣僧人目光无波地看向与他近在咫尺的女子,平静道:“贫僧法号梵音。”
“梵音……”女子口中痴喃着。
忽而,她抬起手,轻抚上了梵音的脸,那温热的触感,令她指尖一痛,好似被什么刺中一般,她猛地收回手,狠狠向后退去。
“是你吗……”
痴痴喃喃间,好似在透过寂玄看另一个人一样。
“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红衣女子忽然厉声呵问。
“为了寻你。”梵音平静地回答。
“寻我?呵呵,寻我做什么?你早已经,早已经将我遗忘了……”她自己喃喃着,也不知是在回他的话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梵音未受其影响,依旧自顾自道:“你抓了我寺中十余人,害他们枉死于此,我寻你,自是为了将你捉拿,镇压。”
闻言,那红衣女子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样,仰首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半响,她方看向他道:“什么佛门弟子,全都是一个个脑子中肮脏不堪的东西,若是他们心中没有女色,又岂会被我轻易魅惑?若是他们都像你一样把我当做骷髅一般,我又怎么将他们吸食入腹?说到底,不过是他们自己作孽,纵然身死,也怨不得别人,你又是凭的什么来捉拿我?”
梵音静静地看着她,平静的目光中又夹杂了一丝悲哀。
“万物生灵,皆有它存在的道理,你修行至今,也是不易,又何苦来害他人性命了,以此来成全自己的道行,如此,前尘努力,岂非白费。”
“你少拿这些破道理来对我说教。”红衣女子怒气一声,那群被迷惑住的僧人们全都一齐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见此,梵音那本来没有表情的面上才多了一丝隐忍。
看向她的目光,则更为悲哀。
“何必如此执着。”
说着,他轻微摇首。
红衣女子嘴角轻扬,看向他大声笑着:“不,你不是他,你永远不懂,呵呵,你永远不懂……”
说罢,女子五官狰狞着向他扑去。
“啊!”梵音未曾动作,却不知做了什么令那女子大叫飞起,再去看他,仍旧站在那处,手持佛珠,嘴里在念叨着什么,女子愤恨地看向他,终究口吐鲜血。
悲悯地看着受伤倒地的女子,他方道:“你是斗不过佛法的,束手就擒吧。”
女子手捂胸口,鲜血还挂在嘴角,她冷哼一声:“便是要与佛相斗,我也不会认输的。”
语毕,女子一转身,瞬间消失在密林间,霎时,白雾又起。
“梵音,我叫媚生,记住,我还会再回来找你的。”空中,远远地传来女子的声音,柔和且妖媚。
媚生,因怨而生的妖物啊。
梵音静静地站在原处,半响,他轻叹一声,再看向那些早已吐血身亡的同伴们,好看的眉宇间浮起一丝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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