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鼬在听闻织田作入院时的第一反应是“果然如此”。
他出人意料地平静, 在同老师请假之后镇定地收拾好东西稍微和同学们解释了两句家中有事,又回家带上家里的银行卡之后才往太宰在电话中所说的医院赶去。
他去的时候手术还没结束, 披着他那件不离身的黑色西装外套的太宰治站在手术室外,他身边围了些人,恭敬地听面色不太好看的太宰说些什么。
自觉此时过去不太好的鼬在原地站了会,便被不远处的太宰发现。
面色阴沉外有反派气息的少年挥了挥手, 带着墨镜的黑西装们便恭恭敬敬地离开,直到最后走廊上只剩下他和鼬两人。
“家父托您照顾了,”鼬顿了顿,“现在情况如何?”
“没事没事,”太宰晃着手,用全然不见在属下前的阴沉的轻松语气道, “只不过是被爆炸波及,过个两天就能看到活蹦乱跳的织田作了。”
这轻松的语调就像在说不过是喝多了睡醒就好, 鼬垂着头思考了半晌, 突然转移话题一般问, “是坂口先生的事?”
少年蓦地笑起来, “鼬君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啊。”
闻言鼬眉皱得更紧, 当他想要进一步问些什么的时候,一只手预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到此为止。”太宰说着, 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唇前,作出一副噤声的模样, “作为和港黑无关的人, 鼬君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哦。”
这就几近警告了。
“虽然从芥川那里能知道些事情, 但是即使是他——不,不如说正因为是他,才不知道事情的始终。”说着少年撇了撇嘴,“不过要是你能帮忙让那家伙开窍我会十分感谢你的。”
鼬想了想这个任务的难度过高,于是耿直地略过不谈。
或许是真的已经见惯这种程度的伤势,太宰还是一副相当轻松的态度,受他影响,连鼬的情绪都安定不少,至少能够一脸平静地同太宰对话。
短暂的谈话终止于一个电话,接过电话后太宰便挂着笑告辞离去,这时候鼬才发现自己并非全然的冷静。
他尝试着伸张了下手,如此来回好几次之后才重新感受到手的存在——因为过于紧张着急,一直紧握的双手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低着头,一手握拳抵在额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会有事的。他再一次对自己说。
而离去的太宰治在这条走廊转角后那副挂着的笑就收敛了起来,换做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孔。
他重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面色难得地严峻,让手下将事件发生的地点告诉自己。
*
最后鼬发现反而是孩子们居住的地方距离医院更近。
他将佐助放在了弟弟妹妹那里,对此小家伙们的反应是举起佐助山呼万岁,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可怜的哥哥扔到脑后。
织田作住院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孩子们,再加上将佐助送过来时说的“下不为例”,因此一二三四五个孩子都还以为是咲乐上次抱着鼬大腿求一只佐助喵有了效果。
当然,五个孩子策划着下一次的撒娇就是后谈了。
估摸着时间是该去医院的时候鼬例行给排排坐的孩子们挨个戳额头——其中获得班级第一名的真嗣和小公主咲乐额外附加一个抱抱。
轮到咲乐的时候小姑娘扭扭捏捏了半晌,还是鼬蹲下身来问她才别扭地开口。
“我、我想换一个奖励……可以吗鼬哥?”
“这得要先说出来我才能够决定。”
闻言小姑娘低着头拉了拉群角,挥挥手让鼬更近一些。
“怎么了?”鼬乖巧地贴近。
“鼬哥……鼬哥能不能笑一下啊。”贴得极近的小姑娘小声说道,“鼬哥今天都没有笑过……笑一笑嘛。”
软软的调子像是能融进人心的棉花糖,习惯性的上扬调让这句话像是撒娇一般。
鼬愣了愣,不知学了谁的唠唠叨叨的小姑娘继续道,“鼬哥一来就这样——”
她两根手指拉着嘴角往下,连话语都模糊不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抱歉,”鼬按照小姑娘的意愿笑了笑,“因为佐助把家里的沙发挠坏了,我正在为此烦恼呢。”
“诶——”小姑娘拉长了调子,哒哒哒蹲在被几个男孩围攻的黑猫面前,一本正经地教导道,“佐助下次不能这样了哦。”
“什么什么佐助做了什么?”
“我听见了!佐助把家里的沙发挠坏惹!”
“诶!什么!可恶我都没挠……咳咳佐助真是太坏了!要不我们把它扔掉吧!”
“但是这样佐助就好可怜啊……”
“但是它不乖啊!”
“那幸介也不乖我们要扔掉他吗?”
“对哦。”
“等等等等幸介大人我什么时候不乖了?!”
“幸介没有考第一名!”——真嗣最先攻击。
“中午也没有哦洗碗!”——克己紧随其后。
“也、也没有小红花。”——优弱弱反驳。
最后气呼呼的小公主叉腰总结,“所以把幸介一点也不乖!”
“诶……我……好像真的……”被弟弟妹妹们说得无可辩驳的男孩QAQ着看向长兄求救,“救、救命啊鼬哥,我要被丢掉了吗?”
被孩子们万众瞩目的鼬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挥挥手将泪眼汪汪的弟弟招呼到怀中。
“没关系的,”他揉了揉男孩的一头短发,“哥哥不会丢下你们的。”
抱着黑猫的咲乐:“那佐助呢?”
“啊,这个嘛……我想想哦。”
“鼬哥!”
“哈哈哈当然不会的,”从咲乐手中接过黑猫的男孩手法熟练地撸着黑猫,垂下的双眼中是不可名状的温柔,一直随着话语盘旋着转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佐助也是我们的家人啊,我怎么会扔掉他呢?”
“我会好好保护你们的啊。”
“鼬哥万岁!”x4
*
织田作一直昏迷到第三天。
整整沉睡了两天的男人一觉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好生修养,而是提着木仓就往战场冲去。
怎么想都不觉得自家老父亲是这种冲动好战人设的鼬拐着弯打听了下,从太宰那里得到织田作是为了支援芥川才去的原因。
“太宰君隐藏了什么吧……芥川君和父亲素不相识,能让父亲去支援他的话……唔,是因为同时和父亲与芥川君有联系的你吧。因为太宰君在某些是上帮了忙而觉得自己欠下人情,因此决定帮助太宰君看中的属下……之类的?”
对方一脸你猜啊的表情。
觉得自己猜的差不离——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的男孩想了两秒,决定两边对半,芥川和太宰各在他心里打了两大板。
这天织田作很晚才回到家中。
鼬将庆祝他出院的那碗据说能祛除晦气的面热了又热,在他皱着脸对融成一摊的面饼思索是倒掉呢还是倒掉呢的时候终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啊,你还没睡么?”
“再等您回来,”鼬将手中的面饼放在桌上,“要吃面吗?”
“喔。”
父子俩的交流就此戛然而止。鼬知道自己其实该乘机问问事情始末,即使织田作选择闭口不谈他也能从言语中窥知一二并推测还原出事实的大概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在灯光下吃面条的老父亲,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心口,慢慢地吞回了肚子里去。
但他不问,却不代表几口嗦完面的织田作不说。
红棕发色的男人在灯光下慢吞吞地吃面,突然注意到算不上大的房间中似乎缺少了什么。
“佐助呢”他疑惑着,看着鼬的面色迟疑道,“你不会是把它扔了吧”
做了好大一番心里建设的鼬:“……没,在幸介他们那边。”
说完便见一只手握着筷子的织田作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迟疑道。
“不,”织田作之助喝掉剩下的面汤,“我在想,鼬君已经都知道了吧。”
——语气笃定,让人连反驳的力气都无。
鼬难得地挫败了,他诚挚地回答养父的问题,“事实上,除了坂口先生的事和这次爆炸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连作为情报来源的芥川这段时间都忙于工作而难得接近,更别说套出情报了。
听到回答的织田作做出沉思的表情,“嘛,那也差不多。”
“只是最近我似乎招惹上了新的仇家……对方对我似乎相当感兴趣。”
话语间有少见的忧愁。
“唔,遇见难缠的对象了吗?”
“稍微有点。”
这样的话从织田作嘴中说出来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奇妙了。虽说男人是耿直而坦然的类型,但大多数事情在曾经为生存所迫学会了各种各样技能的织田作面前都变得十分容易解决。
再加上他本身又是港黑的底层人员,日常遇到的最苦手的事也不过于调解某出轨高层的正妻和高层的我矛盾,而类似于抱着□□冲在前线的我任务早在龙头战争他也不是没做过,但对于前杀手先生来说,这种任务恐怕比调解矛盾还来的简单那么一二三四个度。
但即使是苦手男人也不过说一句“真是烦恼啊”,毕竟他自认不是什么能力超群的大人物,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无法解决的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难缠”这个形容词经常出现在织田作之助的口中。正相反的,能够得到这个评价的人从织田作金盆洗手之后就没再出现,现在重出江湖的形容词也代表了另一种意义。
但那个人是织田作嘛。
被收养的这些孩子似乎都对这个名字这个人有这盲目的信心,因为是织田作之助嘛,所以什么事情都没问题的。
向来早熟的鼬也难以脱离这盲目信任的范围,最终也只是挣扎着清醒地问了句“那这几天我需要去那边住着吗?”
已经自觉开始洗碗的织田作沉吟,“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吧。”
***
但就在这句话说过的第二天,鼬无比感激自己在放学之后转弯去了孩子们的住所。
他去的时候路途相当寂静,暮色落满天边,像是将绯红的染料稀释后泼墨一般泼在了天际。
远处鸦鸣响起,无由地营造出一股荒凉意味。
鼬默默前行的脚步顿了顿,不做声色地快加快了步伐。
当他来到孩子们寄居的那家餐厅,空无一人的餐馆和出奇的清净让他不得不想到更多,鼬几乎是拔腿就跑,一边呼唤孩子们的姓名一边往楼上跑去。
但在这途中,没有任何人回应兄长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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