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皇家果然没有所谓的兄弟情,这话说得也太扎心了。”
清安一面说着,一面蘸着香油味碟吃下了碗里最后一片牛肉。
不过,她并没有就此放下筷子,而是又端起了手边那一盘经大厨精心腌制的鲜肉片,一手盘子,一手筷子,一把将肉全都赶进了涮锅里。
咕咕冒着白气儿的汤底,兀自翻滚着。
扑鼻而来的浓郁气味里仿佛还混合着早先牛舌、猪皮、胗花曾途径于此的痕迹,让人忍不住……嗯,还是忍住吧,毕竟还有溜鱼片、鹅肠子、鲜毛肚都在排队等下锅呢。
是了,在这样一个冬夜,没有什么寒冷是涮上一锅肉驱散不了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跟你一起吃锅的人不对。
此时此刻,清安就很满意坐在自己对面的这位锅友,颜好、话少、还总主动付钱这种肤浅的优点就不炫耀了,最重要的是这人从不跟自己抢食、还花式劝吃……
“不过你不说我都没留意,你那侄子对温女官还真好像有那么点……”清安一边接着话茬,一边不忘把方才下锅的肉片尽数捞起,一股脑儿地往自己碗里堆,捞到最后终于才想起往对面人碗里搁了几片。
看着自个儿碗里还冒着热气儿的肉片,云尘动动筷子又夹回了清安碗里,道“你是想说特别客气?”
“对对。”面对被夹回的肉片,清安丝毫没有要客气拒绝一二的意思,而是径直沾好酱汁就进了嘴里“唉唉,你别岔开话题,我刚问你明□□会……”
“我明日不上朝。”云尘说着,手上已经放了筷子。
“嗯?”
“避嫌。”
“避……你会不会想太多?我看你是想躲懒找个借口吧。”
云尘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是吧是吧?”
“不,我这明明都是因为岳父大人。”
呵!
“这话我爹听了想打人。”
“随时恭候。”
“啧,听说过欠揍的,没听说过等着挨揍的。”清安自然不会将这样的话当真,却不知这就是未来自家亲爹的日常之一,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对了,你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云尘想了想,摇摇头。
“是我休沐的日子。”
“所以?”看着对面人陡然爬上眉梢的笑意,云尘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今晚一起睡啊。”
咳。
咳咳咳咳。
清安咬着筷子,歪着头一脸坏笑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盖棉被纯聊天而已王爷你至于这么激动?”
是夜。
往时时节一片繁花盛景的小院里,现下入目皆是一片冰雪之色,唯有那几株梅树枝头上缀着几分俏色,映着月光,衬得院中尚有几分生气。
窗半敞着,微凉的风卷着淡淡的梅香进屋来,沁人心脾。
清安坐在窗下,一脸专注,低头捣腾着煮茶的铜炉,难得好一副温良娴静的模样。
“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今日才发现我如此的秀外慧中吗?”
“世无殊,唯汝。”
“不对,应该是……世生殊,因尔。”
“看来诗书这一科学的不错。”
“不及王爷,这折子……倒着也能看。”清安伸手过去,抽走了云尘手中的折子看起来“哟,这金国怕是又来搞事情的吧,上回勾结右相那笔账还没跟他们算呢。”
“其实右相谋反一案疑点颇多,你不觉得吗?”
“觉得啊,但是又如何?”清安合上折子看向云尘,道“放轻松,也许在你们看来有疑必有解,但是就我们办案来看,无解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这不该像你说的话。”
“是么,那现在煮茶是不是也不像我做的事?”
“你的菜倒是烧得不错。”
男人答非所问为什么?
无数前辈的血泪经验告诉我们,逮着机会能夸就夸不要瞎表达看法,夸夸媳妇儿不会吗?
“哼,这烹茶之道我可是师从名家。”
“自然,诸葛夫人为你择的必定是良师。”
“尘尘你变了。”
“呵,我怎么又变了?”
“你越来越会夸人了,还夸得一脸真心诚意。”说好的高冷王爷人设呢,难道就这么被她给带偏了,这可不行,尤其对外那是绝对绝对不行的。
“是吗?不过也只有你会这样觉得。”
“为什么?”
“我可只对你这样。”
“那……夸夸我的女红?”
“我可以,不代表我会违心。”
“这么嫌弃,还巴巴的收着我练手的刺绣?有的人啊……”就是口嫌体正直!
“水沸了。”
“我知道。”清安哼了声,扭过脸去揭开壶盖,边说道“对了,中书舍人沈大人你有接触吗?”
重新拿起折子的云尘手上一顿,道“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你与卫国公世子有些交情不是,你给我分析分析。”清安就把近日里卫国公世子的一系列举动全数说了,包括今日李青山所述。
“卫夫人与沈大人那位先夫人确是交情甚笃,早年卫长风在宫中伴读时就曾每年都随卫夫人去祭拜那沈夫人与沈小姐,每年两次,一次在春日,一次就是这样的雪天。”
“卫世子应当没有见过那位沈小姐吧?”
“应当是不曾,那位沈小姐是在沈大人任上出生的,阿楚那时还曾拿此事打趣。”
“你说若是那沈夫人与沈小姐还在世,卫夫人一定会很开心吧。”那画面清安想想就觉得十分有趣,毕竟依照卫夫人的脾性这会儿怕是每天都要拉着闺蜜,暗戳戳的盯着两个孩子处对象吧。
只可惜……
“你是在想这姑娘莫不就是那位沈小姐吧?”
“如果是,那么她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是怎么活下来的,是怎样的养父母能带着她在那样一场灾难里全身而退,我看这对夫妻才是解开这些疑团至关重要的线索,可这些卫世子又是怎么发现的?”
“或许那是不是沈小姐于他不重要,他只是想要她是。”
“哟,果然是幼时玩伴,了解啊。”清安自壶中斟出一杯热茶,笑嘻嘻的推到云尘面前“王爷请喝茶。”
看着清安这再明显不过的讨好,云尘勾勾唇,接着道“他若真在意,必定会主动寻你,只不过沈家和河阳郡主那头可都不是善茬。”
清安点点头,心中与云尘所想一致,又突发感慨道“其实你说这京城里有几家后宅是没有腌臜的,而这祸根的源头,世人都道是女子恶毒,可何尝不是祸起男子贪念,贪慕美色,贪恋权势,是他们的放纵、漠视、懦弱在助纣为虐。”
“你这话……”
“我这话怎么了,想反驳啊?”
云尘摇摇头,道“是与先皇太后说得一般无二。”
“我记得你说过先皇太后于你就像是母亲一样,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不然我还真想好好见一面。”对此清安当真是分外遗憾,毕竟比之江氏,像先皇太后这样的婆婆简直就是天仙儿一样的存在。
“她会喜欢你的。”
“那是,我这么讨人喜欢,那些讨厌我的分明都是嫉妒。对了,你这套煮茶的家伙有些年头了,可我见你寻常也不怎么煮茶啊?”
“先皇太后的烹茶之技你应该听说过吧?”
“嗯,早些年京城贵女圈里斗茶之风不正是因此吗?莫非……”
“这是她出阁时的陪嫁。”
“那个……咳,其实我是娘娘的迷妹。”
“我知道。”能不知道吗,每次提到那一脸的崇拜,他又不瞎“所以特意给你取来的。”
“从宫里抢……哦不,取来的?”
“嗯,宫里取的。”
皇上:这年头打劫都已经说得这么文明了吗?
晨寒袭人,银装素裹的京城又迎来了寒冬里的新一天。
这一日,大理寺门前。
有位元姓公子被表白了。
尽管对方是个好看姑娘,但此刻某位元姓公子只想……只想快点来个同僚解救一下自己。
或许是心诚则灵,元公子这心愿前脚刚许下,后脚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这厢薛勉刚下马车,就感受到了一道来自前方的炽热目光,不禁眉头一挑——自己这是该假装不太熟呢,还是根本当没看见呢?
是的,两人如今虽是同僚,还是一块儿办公的队友,甚至前几日还一块儿扛了揍,但是……男人的友谊也是很复杂的。
尤其是作为一个深度妹控,怎么可能真的心无芥蒂的和一个伙同外人挖自家大白菜的家伙基情……啊呸,友情四射呢 ?
这种时候不逮着坑一把,留着过年啊。
但是,就在薛勉打定主意绝不搅和的时候,只听背后一个嘹亮的声音:
“阿勉!阿宵!”
正是恭候府的大公子。
元宵内心里热泪盈眶: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阿勉你怎么站这儿不走?”
“我觉得他们好像有重要的事要说,我们还是先不要过去打扰得好。”薛勉眉目严肃地说道。
“那不是张姑娘吗,张大人不是已经洗脱冤屈了吗?”
是的,今日向元宵表白的姑娘不是旁人,正是前日里三人所办案件当事人的女儿,要问同是一块儿办案的未婚青年,为何人家姑娘单单就看上了元宵,只能说可能是那夜的月光惹了祸。
话说那是办案的某天夜里,月光稀薄,张家姑娘随三人一同前往监牢探视父亲,走时脚下不慎打滑,索性元宵在旁扶了一把,可正是这一扶,扶到了人家姑娘心坎里。
纵是被诸多媒人上门说过亲事,但如此当面被表白,元宵当真还是第一回。
懵了是其次。
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比较合适。
所以……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过来?
站那干嘛呢?
看戏呢?
“元公子。”
“啊?”
“小女今日此般许是鲁莽了,可小女的心意……”
“承蒙张姑娘抬爱,我……”看着那边不为所动的二人,元宵咬咬牙“我还有很重要的公事要办,你看,那边他们都在等着我,告辞!”
晨间一则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三人雷打不动的大理寺日常。
地方新上奏的案件如雪花般堆满了三人的案几,案几下是一地的陈年的尚未来得及归整的案卷,显然,纵是身为大理寺科考的前三甲也是难逃与寻常新人一般无二的命运——反正没日没夜的总有活儿干就对了!
不过就在今天,上峰又给他们添了一位小伙伴,小伙伴一登场,单凭着一张脸就把三个人给镇住了。
“什么,顾惜朝被安排到大理寺了?”手里掰着热乎乎的仙豆糕,刚刚还有些瞌睡的清安顿时来了精神。
“怎么,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现在大理寺颜值这么高,会影响我六扇门的人气。”
“……”
“对了,你昨夜说今日有个安排,是什么呀?”
“今日我带你去见个人。”
“谁啊?”
“安王。”
“……那不是你爹?”清安将掰开的仙豆糕分给云尘一瓣“怎么好端端的要见他,你们还有往来?”
“他要立新妃了。”
拜托,儿子这会儿媳妇儿还没娶上,老子竟然都要二婚了?
要不要真这么没有父子情。
“你……确定要去?”
“他与江氏不一样且……我早已放下了。”
“但也不至于要去贺喜吧?”
“谁说我是要去贺喜的?”
“那去干嘛?”
“分钱。”
“这个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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