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我们确定没拿皇宫那份俸银吧?”
“应该是没有,不然师兄你不至于一直这么两袖清风。”也就是俗话常说的——穷。
“……”
为着今夜宫里的行动,无情白日里不得不拉着师弟师妹耳提面命一番,当然,有些话早就是老生常谈了,而这一再强调究竟是为提点的谁……谁开小差就是谁!
前边两人的对话,桌上其他三人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追命,你就是再多领个几份,也不够你闯祸的。”
追命的闯祸体质在六扇门闻名已久,为此每月里大大小小总没少被罚俸,以致于当事人常年哭穷蹭同门可仍是累教不改……
“追命,待会儿你留下来。”无情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大师兄这……没必要吧?”
“我倒觉得挺有必要的。”铁手笑笑,起身先出去了。
冷血跟着也出去了。
清安……被追命一把拽住了。
“师兄,我有事儿,很急。”清安说着扒开追命的求救之手,火急火燎地就跑了——开玩笑,都这时辰了要再耽搁可就买不到咸鲜酥脆的招牌小酥饼了。
“别看了,师妹这月好不容易排到了合芳斋小酥饼的号子。”
“合芳斋的咸味小酥饼?”想到那味道追命不禁咽了咽口水。
清安多年来都是合芳斋的常客,只要人在京城,每月必到合芳斋报到几回,对从六扇门到合芳斋的近路更是驾轻就熟。
今日,合芳斋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出于职业习惯清安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嗯,挺气派的。
进了铺子,清安一眼就看见了柜台里正给客人打包糕点的老掌柜,老掌柜亦是看了过来,笑盈盈地同她点了点头。
“姑娘,这是您要的糕点,都给您包好了。”
这个时辰店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位身量娇小的姑娘正候在柜台前,时不时探头望一眼柜台里。
清安本没太在意的,不过偶然一瞥,只见这姑娘身姿亭亭,外披着一条素锦的披风,一头柔顺及腰的乌发垂在身后,发间别着一枚光泽圆润的珍珠。
这珠子值钱啊……清安看得入了神,这时小姑娘已接下掌柜递来的两扎油纸包转过身来,堪堪好两人打了个照面。
这姑娘约莫刚及笄的年纪,一张小脸俏生生的带着稍许婴儿肥,一双眼睛黝黑澄净,仿若不沾世间尘埃,纯粹却冷清。
匆匆一眼,人走了。
“掌柜的,刚刚那小姑娘是熟客吗?”
若是换了旁人打听,老掌柜是绝不会多嘴的,眼下自是不一样“是生客,几日前与家人走散了,在我这门口避雨,我瞧这天冷就请她进来坐坐,她倒是很喜欢我这儿的糕点。”
“瞧着不像是京城人氏啊?”清安将取货的牌子交给店伙计,继续问道。
“姑娘眼尖,打江南来的,要不怎么说江南养人,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京城里不多见啊。”
“后她家人寻来了?”
“嗯,瞧着也是显赫人家,那派头……”老掌柜在京城经营着这糕点铺子几十年,也是见过不少真正大场面的人。
清安听着点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可心里的好奇还在——刚刚观那小姑娘的步子可是个功夫不错的呀。
从合芳斋回来,规整了一番,傍晚时候师兄妹几个一块儿出发抵了宫门口。
几人的出现引起了宫门前一阵骚动。
纵是不识得几人的面孔,几人整齐划一的公服早也已说明了身份,毕竟今日此刻蹲守在宫门的无一不是前来围观瞧热闹的,有武林人士,亦有普通民众,既是来瞧热闹,那这热闹自然是越发大阵仗越激动人心,眼下显然如是。
“今日这外头街面上怕是又要狠狠赚上一笔了。”
“京城人惯爱热闹,挣热闹钱确实不失为发财之道。”
过了宫门,师门一行几人不徐不疾地行在通往太和门的宫道上,半点没有是来执行公务的样子。
“想当年宫变时候我们也这么一块儿进宫的吧?”追命抱着后脑勺,一副悠哉悠哉模样的回忆起往事来。
身侧铁手也跟着陷入回忆,道“想想那时,心里真的没有底,我连给家里的信都备好了。”
“那时就师妹最镇定了,还多吃了两碗饭。”回忆往事无情笑得温柔。
“还记得后来我们出宫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去吃了街口夜市的小馄饨。”冷血答道。
“摊老板要不是认得我们,当时得吓晕过去吧,浑身都带着血的几个人大晚上的跑去吃馄饨。”
“想想也真挺小气的,咱们拼死拼活,竟然还是饿着出宫的。”
边走边刷了一波回忆,几人晃悠着终是过了太和门,门的另一侧是与几人姿态分外不同的皇宫禁卫们,其中就有前几日到六扇门那两人。
然后,清安就看着自家师兄几个与禁卫领头的几人,一块儿往了太和殿旁那条小路去。
夜色深沉,夜幕中的太和殿庄重威严,抬头望去,闪闪生光的殿脊,仿佛矗立在云端,高不可攀。
清安犹记得上一次置身此处乃是几年前宫变之时,入目刺眼的血腥,被晚霞染红的天际,天地浑然一色,而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总会梦见这里,醒来时眼睛总是肿着的,却半分想不起自己是否曾在梦里哭泣,为何哭泣。
忆着往事,清安突然感觉肩上一沉,侧头望去“你怎么来了?”
“明知故问。”云尘绕到清安面前,低头给她系好斗篷的带子“也不知今晚闹到什么时辰,你仔细着不要着凉了。”
清安今日出门换的是冬令时的公服,也披了外披来,可到底没有这样厚实只是……
“你会不会太招摇了一点?”看看面前人身上披的,再看看这会儿自己身上的,清安压低声音道。
这么明显的同款,还亲自巴巴地送过来给披上系好,是当天太黑周围的侍卫也眼神不好呢,还是当后面那远远站一排的宫人不会嘴碎?
“如今满京皆知我爱慕你,我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机会呢?”系好斗篷,云尘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清安的脸,面上一片愉悦“真软,没白喂那么多吃的。”
“……你昨晚受刺激啦?”
“聪明。”
就知道,这么任性,一定是想着给谁添堵。
“哼,我要去巡后宫了,再见王爷!”
“嗯,走吧。”云尘同是迈腿跟了上去。
“……”
“走啊,怎么不走了?”
“你跟着我干嘛?”
“夜这么深,皇宫又这么大,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怎么会是我一个人。”
“难道有人陪你聊天?”
这气氛聊什么天哦。
“有人给你解闷?”
解闷又是什么哦。
“有人……”
“没人没人,就我一人行了吧,你这到底想干嘛?这里可是皇宫。”
“是啊皇宫,我待了很多年的地方。”云尘不由分说就拉过身侧之人的手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说道 “走吧,我不会让你迷路的。”
等等,姐们是来干活儿的,带个家属是什么操作?
但是说什么都晚了,哦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月明如水,渐近深夜。
清安三步一回头,看着身后的羽林卫和宫人,觉得这回怕是真有点胡闹了。
“这后宫之中除了中宫其他宫殿还劳不动你,今夜中宫也早有部署。”
这人是自己肚里蛔虫吗?
“你心里想的都在脸上了。”
“天这么黑你还看得清啊。”
“爱人眼里彼此都是闪闪发亮的,纵是身在黑夜里。”
羽林卫:记下来记下来,要想娶媳妇儿,就要懂套路。
“咳!唉,今晚是不是有什么猫腻啊。照理说,今夜宫门一带理当守卫森严才是,可实则与寻常无异,就连太和门都如此,你们……到底把禁卫都调去哪儿了?”
“你今日碰到云楚了?”
“嗯,他与你说了?”
“他素来满口胡话,说什么你都不必太当真。”
“他说仰慕我呢。”
“……咳!还算有句实话。”
听着云尘一本正经的瞎说,清安不自觉被他带偏了话题而不自知,谈话也越发歪了起来“忽然想起以前我在这后宫里还迷过路。”
那是一桩并称不上久远的事,约莫是五、六年前,那时先皇太后仍居中宫设宴邀请朝堂重臣妻女,清安随诸葛夫人入宫长见识,却引太尉之女不满,买通了宫女将她扔在了宫中一处僻静陌生地方。
“后来我才知道那里是废太子私里寻欢的腌臜地方。”
“嗯,我知道。那时你在原地不敢乱走,还是有宫女路过发现了你,才领了你回的宴会。”
“你怎么知道的?”
“废太子并非正宫所出,我养在正宫膝下,你说我怎么会知道?”其实云尘那时也不过是听人通报,称有宫女将诸葛太傅府上带来的姑娘扔在了太子寻欢的地方,不用想也知安的不是什么好心。
“你那时竟然会多管闲事?”
“大抵是缘分吧。”
“你竟没想过利用我去对付掀废太子?”
说实话,云尘当时还真起过这念头,不过他到底是没有那么做,因为良知尚存。
想他与一个陌生姑娘无怨无仇,没道理把人往火坑推,为了惩治一个恶人而折进去一个毫不相关的无辜之人,这买卖不划算,纵是算上神侯府一派也不划算。
一个垃圾废物怎比得上一个年华美好的姑娘?
现在想想,云尘只觉得这事儿自己觉得太对了,唯一欠妥的是当年自己没有亲自出面,不然如今媳妇儿孩子怕是都有了,还需要搭理那群闹腾的大舅子小舅子吗?
“你那时应该亲自来的,说不定我师母会因此很喜欢你,把你纳入名单。”
“什么名单?”
“择婿名单啊。”
“你别说了。”云尘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自己给耽误的。
“对了,那次宴会我听说是为了给皇子选妃的……”
“你真的别说了。”
“启禀王爷!”
突然,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蹿到两人跟前。
“什么事,说!”
“禀王爷,南王叛党动手了。”
“南王?”清安觉得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南王应该就是当年跟太上皇争皇位的后被打发去岭南封地的那位“叛变了?”
听到这消息清安第一反应是——不好,百姓要遭殃。
可紧接着又听云尘道“都抓全了吗?”
“除两仪殿中情况尚且不明,其他党羽均已悉数落网听候发落。”
“我知道了,下去吧。”云尘挥挥手道。
“什么情况啊?”清安竖起耳朵来听,却越听越糊涂了。
“你可听闻过南王世子性情乖戾几乎从不出席任何宴会场合吗?”
“仿佛是有这样的传闻。”
“那你一定不知他长得与阿澈有八分相像。”
作为京城王公贵族后宅圈的小百科,清安自然知道这位南王世子不仅是当今圣上的堂弟,也同是皇族嫡裔,太上皇乃是原配皇后所生,而南王则是继后之子。
这关系不可谓不微妙啊。
“所以他们想李代桃僵?”清安不禁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不错,话本子没白读。”
“那还等什么,走,护驾去!”
说罢,就是要走——平叛这种大场面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云尘旋即长臂一伸,一把捞过清安的腰来,一副意料之中的口吻道“就知道你爱凑这种打打杀杀的热闹。”
“哦哦,怪不得你跑来盯着我。”
“反应过来也晚了,别瞎凑热闹,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能说不够吗?
能吗?
不能的啊!
谁知道这人趁着夜黑风高、仗着自己好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什么事儿来。
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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