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京城里最大的热门莫过于京兆尹薛大人府上前日里举办的那场寿宴,据说那一日寿宴不仅有诸葛太傅、赫连老侯爷等京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亲临宴会,更有当今圣上拟旨赐封薛老夫人诰命。
不过,这些皆不是这场寿宴接连几日成为京中谈资的真正原因,真正的原因乃是据说当日圣上皇叔宸王亦有现身寿宴,且在寿宴之上对薛大人之千金一见倾心,毫不掩饰其仰慕之心。
薛大人千金何许人也?
当朝太傅、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诸葛正我之徒,四大名捕的师妹,御前钦点的第一女捕。
不得不说,若这桩传闻的女主人公换做旁的世家贵女、官家闺秀,或许也就在权贵圈里传一传就过去了,可偏不是,偏砸在了百姓中颇有名声的神侯府与六扇门中间,女主人公更非无名之辈。
一时间,有关此事的各个版本的真相说法随之而来。
有人称寿宴传闻定是误传,为何?
只因有大量目击者纷纷现身说法,表示前阵开堂审理郡主萧家案子那日,他们亲眼所见,就在京兆尹衙门口,某位王爷就有曾为他们英姿飞扬的捕快姑娘刻意驻足,这分明才是一眼钟情起始,当时街面上的见证者可是不在少数。
“我想说这事儿很久了,那一日我就在衙门口,那个画面啊……啧啧,那眼神……”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我还听说结案之后,有人在城中老店瞧见了两人在一块儿。”
“竟还有这等事?”
“这算什么,我七舅姥爷婆娘的姨夫是打更的,上月半夜里还在六扇门附近瞅见有个华服公子跟清安姑娘走一块儿呢,我估摸着就是这位王爷了。”
自古郎未婚女未嫁,若是两情相悦,最是看客所乐见其成。
但是,也有人从理性层面分析了一下这桩传闻。
就两人身份来说一人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宗亲、一个是根正苗红的公门女捕,单看地位悬殊不说,画风也相差甚远,当然真爱也未必不可能,可也绝不单纯如此。
怎么说?
皇族背景何等尊贵自不必多说,但咱们这位女捕姑娘也并非寻常出身,生父是京兆尹,师父是当朝太傅,师兄是御前四大名捕,家中兄长也多是前途敞亮的青年才俊,如此一来,比之京中多数贵女实乃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就他们看来这位王爷八成也是瞧中了这些,更有可能是圣上意嘱,以借联姻稳固皇室宗亲与清流一派的关系,毕竟皇室姻亲自古就是拉拢联合朝臣的手段不是么?
“我瞅着这事儿可不像,哪个王孙贵族娶的不是世家小姐。”
“就你这眼力价,人哪样比那些世家小姐差了。”
“可不是,那模样长相,那本事身手,我看啊可比那些只会吟吟诗使唤奴婢的世家小姐强多了。”
“你们太粗浅了,人家爹是谁,京兆尹啊,知道以往坐那位子上的现在都在做的什么吗,太尉,御史大夫……再看看人神侯府里出的都是什么人物,薛大人次子前阵还考进了大理寺。”
“是了,听闻薛大人长子还在国子监授课,这往后朝堂上那些年轻后生啧啧……”
“你们当这皇室宗亲谁都能瞧上吗,这放眼满京怕是再挑不出几个这样的了。”
好,一眼钟情的文艺说法有了,朝堂联姻的现实版本有了,还差什么?
对,还有唱衰的,一片和谐声中怎么可以没有唱反调的。
说起唱反调的就很统一了,前阵不是才说这位王爷携未婚妻逛灯会吗,现下又传出对旁人一见倾心,这不是沾花惹草是什么,说是尚未娶妻可指不定什么小妾什么相好的什么庶子女有几院子呢。
……这可能是一向低调的某王爷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你还笑?”
“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黑自己。”清安懒洋洋地倚在云尘怀里,剥着手里的桔子。
是了,任谁也想不到这次传闻唱反调的主力军竟是某王爷本人,至于为什么……
“虽说那些嫉妒我的现到处在说我是使了手段勾引你,还说我心机深沉有心攀龙附凤……可你真的不用这么自黑的。”
“世人总爱把错加注在女人身上,哪怕同是身为女人,眼下我若不出头担了名声,你少不得被人非议,名声于我无所谓,可你不行,你往后还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清正之名于你很重要。”
云尘这一席话不可谓不说到了清安心坎里,这段日子她一直苦于不能公开他们的恋情,一则是父母长辈的反对,另一则便是担心外界的恶意揣度评说。
若自己只是普通闺阁女子倒无所谓,一方天地也就拘于后宅,可她师出神侯府,做的是公门差事,一切就不一样了,古往今来世人对女子高嫁总羡慕之余又饱含恶意,此般若是累及师门清名恐是……
“不用担心,往后外界只道是我倾慕于你,念念不忘,一心求娶。”
“呵,就只怕再过不久这满京都是你痴情不悔的传说。”
“这难道不也是事实吗?”
“瞧把你能的。”清安掰出一瓣桔片正要往自个儿嘴里送,然而刚到嘴边就被人叼了去“……来,这整只都给你。”
“不要。”云尘把下巴搁在清安肩上,口中咬着桔瓣使坏的她颈窝里吹气。
清安努力忍住不给这人脑门上呼一巴掌的冲动,循循善诱道“这位公子请自重。”
“自重是什么?好吃吗?”
“……你还是少看些话本子吧。对了,明日就是十月初十了,我听闻这几日陆小凤四处被人围追堵截,大内那几个也真是怪坑人的。”
清安昨日才知,发现公孙兰那夜出现在六扇门的那两个大内侍卫,一个是魏子云,一个是殷羡,都是大内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而他们给陆小凤出了个难题,哦不,已经不能说是难题了,压根就是挖了个坑给陆小凤。
众所周知,因为十月初十皇城决斗的消息,如今京城是聚集了不在少数的江湖人,且多是名门高手之流,而这些人聚集于此的目的无非是就是亲眼一睹两位顶尖剑客之风采。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江湖剑客说要跑皇宫地盘上打打杀杀已经够大内禁卫头疼了,若是再来一堆武林人士飞檐走壁闯皇宫来围观……莫说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就是不出个什么事儿,放任武林人士这般,大内禁卫面上也不好看。
毕竟一个两个顶尖的厉害的,没拦住还能粉饰一二,要是多了……
怕不只是大内禁卫,就连朝廷面上都不好看。
所以若这场决斗不可避免,那么唯一可掌控只有届时前来围观的人数了,与其让这些人闯皇宫,不如大方方给出一些围观名额,这样既面子上好看一些,也将事态置于掌控之中。
可是这些名额如何分配呢?
最初拟定这个计划时,就这个问题好生让大内精英们头疼了一番,直到六扇门出了一道悬赏令,然后正在皇宫代师执事的铁手被盯上了,紧跟着被六扇门宣传为缉拿了公孙兰的陆小凤被大内盯上了。
陆小凤本事有,名声足,能服众,且听说跟铁手总捕是朋友呢,铁手总捕还传授了一下如何套路……哦不,说服这陆小凤呢。
“江湖人自然要丢给江湖人对付,你操心什么?”云尘手里把玩着清安的长发,漫不经心道。
“明晚我也要进宫去,大师兄说担心有人伺机混入内宫。”
“倒是想得周全。”
“你那侄儿也是会玩,今日竟还在朝上邀众臣明夜进宫观战。”
“都在宫里圈了块地方给人比试了,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他惯会玩这些小把戏拉拢人心了。”
“那你是不知道,有些官员府上正借此在暗里买卖带人入宫观战的名额呢。”
“哦?”云尘闻言眼中一亮。
“不说了,明晚没得睡,我今晚可得回去睡个饱觉。”清安吃掉最后一瓣桔片,擦擦手道。
“我送你。”
“外头风言风语这么多你还送我?”
“如今满京皆知我爱慕于你,你夜归我若不送你,可是显得我不够诚心实意。”
“这么晚我还和你在一起,你确定不会是其他说法?”
“一定不会有。”有,也会变成没有。
“那万一又碰上我家长辈?”
“放心。”
好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送就送呗。
但是!
谁曾想就在薛府大门口,月朗星稀,正正好就撞见了薛家七兄弟。
说这不是特意蹲点守着……清安还真不信。
毕竟一个个的,有大有小的,这个时辰点,这么整整齐齐一个不落的冒出来,说不是有组织有预谋,想骗谁呢!
“妹妹,进去。”
“诶!”
正所谓人在家门口不得不低头,见势头不对,清安很果断的就选择了抛下自家对象,当然,临别前她没忘给予其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谁来之前说得大义凛然的嗯?
然后,清安就心安理得地进去洗洗睡了,毕竟大家也都不是头一回这么碰见了不是?
第二天,上午清安照常去了六扇门。
近日来因着清安贡献的大量谈资,六扇门里可谓是新人旧人一片友爱和谐——没有什么关系是一起聊八卦不能拉近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这八卦不够吸引人。
清安手下几人最近也没少被人拉着打听,就连如今是在铁手手下的大石也没能幸免,不过也正因为这波传闻的影响,原本相识不久关系寻常的几人,近日里有了患难兄弟姐妹般的新情谊。
“你们交上来的办案手记我都看过了。”
办案手记是六扇门新人捕快必须完成的一项作业,手记通过记录案件线索、进度以及办案者自己对案件的思考,透过纸面文字发现办案进程中的不足,也从侧面让捕头更了解所带新人的实际办案能力,与所存在的优势和不足。
话说原本清安还有些担心新人带起来会很累,可就近来种种情况来看,她的担忧显然是多虑的。
就拿选拔里成绩最靠前的宋慈来说,只能说不愧是官家子弟,从小耳濡目染,办案起来面面俱到,唯一的不足可能就有跟六扇门仵作抢饭碗的嫌疑。
至于其他两个,虽然一个经常男女装切换还得男装女装管他叫不同的名字,但是鉴于其人美声甜上至八十岁老太下至三口黄口小儿都轻松征服这个光环,清安还是决定重点栽培一下。
还有一个,虽然她一直都觉得这小姑娘挺怪的,可是据群众们反映只要带着她出去都特别安心,因为碰上硬茬子要打架什么的都不害怕了,而且从不跟他们抢吃的。
一个团队里就是要什么人都有啊,能文的,会武的,敢骂街的,能刷脸的,仵作的活儿也能干的……
“现在说说卢府的那桩案子吧。”
“卢府,卢老太爷为前银台司通政三年前致仕,卢大人今为银台司参议,家中一妻三妾通房不计,膝下二子四女。三日前,卢府前来报案称其府中废院枯井中有一具烧焦的白骨。”小六先起头将案件情况大致捋了一遍。
宋慈紧随其后接着道“我下井中查探,观井壁漆黑,壁上有多处抓痕,皆为陈年旧迹,白骨经检验,虽骨骼粗大却为女子。”
“我向府上当差的老嬷嬷打听过,她说三十几年前,卢老太爷曾带回一位胡姬甚为宠爱,后传这姬妾与人私奔下落不明。”
“我半夜潜进卢府书房……”
“晏罗你可以啊。”
“……我发现书房暗格中藏有一幅画像,画上是一位异族打扮的女子。”
“好,都来说一说案子的疑点。”
“院子为什么会废弃?”
“到底是案发后废弃的,还是先前就是废弃的?”
“若那口井是第一现场,照理说那样大的动静理当会惊动到府上的人?或者说知情者都被处理了?”
“清安姐,外边有位姑娘找你,手里有宫中腰牌。”
正说着案子,有个小捕快过来传话,声音不大,但……周围人都听到了。
“你请她先到议事厅坐会儿,我稍后就来。”
“好!”
清安交待了两句便起身往议事厅去。
走进议事厅,清安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位上脊背挺直、仪态端庄的年轻女子,听到脚步声女子亦是看过来,跟着起身来,向着清安微笑颌首。
“姑娘安好。”
“温女官别来无恙。”
说起清安与这位温女官的交情渊源,还得从几年前的宫变说起,那时清安被派去保护当时二皇子妃也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也就结识了当时在皇子妃身边当差的这位女官大人,后二皇子登基,这位女官也便成了皇后的左膀右臂。
“姑娘唤我一声温晴便好,今日我来并非因宫中差事,而是为的我家中之事。前日里,可是姑娘托人为一位二十多年前被乳母抱走的男子寻亲?”
“我也是受人所托,温姑娘可是有线索?”
“若是没错的话,那人可能是我家中叔叔婶婶找寻多年的孩子,这些年来家中也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寻错了就尽碰上一些冒充之徒。”
“敢问温姑娘家中叔叔婶婶可还康健?”
“他们早在十几年前因为苦寻无果积郁成疾双双去世了,临终前托付我们一定要找到孩子,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要保他一生无虞。”
“既是这样我便明白了,我会尽快安排此事,届时我派人再通知府上。”
“那便有劳姑娘了,如此我也不叨扰姑娘了。”温晴福了福身子向清安道别。
“我送送温姑娘吧。”
“多谢。”
清安将人送到了六扇门门口,看着人登上马车正要转身进去,忽然人影一掠,一把擒住了躲在巷角的年轻男子。
男子绯衣金冠,面若桃花,一双明眸潋滟生波,纵观京城这样出众的颜色,清安除了某位贵人再没见过第二个这样眼熟的了。
“楚王殿下?”认出人来清安赶紧放了手。
楚王虽生得美艳却是个带兵打仗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只见他不慌不忙微微一笑,就作揖道“小侄见过婶婶。”
“……奉劝殿下还是不要乱称呼得好。”
“哦哦,明白明白,小王懂的。”楚王一脸受教的谦虚模样。
你懂个头哦!
“不知殿下为何在这此?”
“自然是来拜见婶婶的。”
“殿下不妨说实话。”
“小王对婶婶的仰慕就是天大的实话。”
这样的实话让你叔听到你会被揍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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