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临时改道,就近一路出了城北大门,烈日下,城北郊外萧索如斯,与昨夜所见相差无几。
显然,这样的地方极为的适合刀剑相向。
只是预料中的刀光剑影并未发生,一切来得突然,结束得亦十分干净利落。
掀开车帘,风迎面扑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清安跳下马车,只见跟踪的三人,一人已身体僵硬横躺在地上,一双眼瞪大着,甚是骇人,而他的两名同伴眼下虽还活着却似已被吓去的半条命。
啧啧,就这心理素质怎么还好意思出来玩跟踪?
清安摇摇头,三两步来到那具横躺前,目光一掠,锁定在了其喉那一抹伤痕之上,伤口乍看细细浅浅,却不偏不倚正中要害,一招致命。
清安挑了眼眼前这对恨不得抱在一起发抖的倒霉哥俩,拾起脚旁掉落在地的长剑,晃着手中的剑,一步步走近两人,道“说吧,是谁派来你们的?”
话毕,好一会儿过去了,二人虽仍是一副惧怕的模样却始终不肯回答。
清安拿他们没法,正要开口威胁,却听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抢先道:
“既是不说那便就地剐了吧。”
听着身后轻轻而来的脚步声,清安嘴角一翘,故作不耐烦道“剐了多费时间,我可没时间在这等着。”
“那就挂城门上晒着,等着他们的主子来领,也不枉他们这般忠心护主。”话间,云尘已走到清安身旁站定,以绝对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着已为砧板鱼肉的二人,那目光仿佛在盯着某个死物一般,冷得骇人。
“不行不行,多吓人呀,我倒是听说前面那林子里时有巨兽出没,我们不妨好人做到底,将他们捆了送一程搁那儿,你觉怎样?”
这哪门子的好人了!!这般有商有量的,真当他们没意见是吗!
“等……等一下……”
“怎么?你俩是要自己选,也成,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哦。”
“……”
是夜,月光满照大地,晚风中已带着些许秋意。
听着这本该是个有情怀的、适合谈情、适合说爱、适合谈情说爱的夜晚,但事实是,此时此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却在院子里露天烧烤,滋滋的香味儿更是都越过院墙飘到了那大街上去,引得不少路人那肚中的馋虫是嗷嗷大叫。
要问是谁组织了这样深夜报复社会的活动,毫无疑问,肯定是个想吃宵夜的人,只不过整件事的起因却得从中午一行人在京城郊外逮到了俩玩跟踪的倒霉哥俩说起。
且说威逼利诱外下,清安终是从这两人口中套出了幕后指使者,更是误打误撞的捞出了件冤案。
话说这倒霉哥俩确是一对兄弟,一对堂兄弟,姓伍,伍氏兄弟出生在一个偏僻无名的小村庄里,村庄很穷,一场瘟疫夺去了村中多数人的性命,而他们侥幸存活了下来却失去的亲人失去了家园,这迫使年幼的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寻找生计。
好在他们是幸运的,一家镖局的主事见他们二人可怜便收留他们,还教了他们一些拳脚功夫,他们也跟着镖局开始了走南闯北的生活,可是没几年镖局解散了,解散后分得一些小钱的两人合伙做起了小生意,开了个烧烤摊。
因诚实经营,两人的生意很快便红火起来,却也因此得罪了当地的黑势力,黑势力遂勾结官府诬陷兄弟二人谋财害命,要将两人送上断头台,好在当年镖局里的兄弟得知此事,偷偷贿赂了狱卒,在行刑前日将二人偷偷救了出来,可是他们却从此成了逃犯。
清安一听这不得了,这哥俩不仅身上有案子有冤情,还会搞烧烤,一定要带走,带走!!
然后,瞧,此刻正在那院中烧烤架前煽着火、翻着肉、撒着调味料的俩人是谁,别瞧人家白天被吓得走不动路,张不开嘴,脑子里全是浆糊,这一干回老本行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回来了,再想到冤情不久也能被洗刷了,感觉简直不能更好了。
“啧啧,这要是收钱……我俩荷包得大出血。”
不近不远,隔着园中一池荷塘一拱木桥,桥那端是人多且闹、烤肉飘香的市井画风,桥这端却是亭檐下台阶上花香叶绿、男俊女俏挨着坐的言情画风,两边合一起看——这特么是场地不够么!
“也不知这是谁的主意。”
“怪我咯?”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清安也是没想到,原本她不过是想打发下晚上的时间,顺便把宵夜的问题给落实了,谁知她连那炭火的边边都没摸着就被那哥俩给抢了场子,还抢的这么彻底。
当然,这哥俩绝对是出于好心,想着人家一姑娘家烟熏火燎的怎么行,且他俩还刚从人家姑娘手里捡了条命,更指着人家帮忙洗刷冤情呢,别说只是烤个串了,杀鸡宰牛都行的啊。
不得不说这哥俩着实是觉悟甚高,还精确的找准了该巴结的对象,不愧是走过南闯过北、进过牢子、当过反面教材的角色,就连心理素质都跟乘了那汗血宝马似的蹭蹭往上,这会儿瞅着白天那一流水线上的侍卫也不怕了,还有说有聊的。
“唉唉,这自带酒水的会不会太嚣张了!”本就因为晚上吃得有点饱这会儿只能干瞅着而有点小郁闷的清安,看到那一条条抱着酒坛子闪过的身影,坐不住了,抗议了。
“是你方才叫他们别拘谨权当我们不存在。”
是她说的没错,可这也未免太当真了吧,清安真不知该说这伙人是心太宽还是太听话,只愿待会他们不会喝醉撒酒疯不然……她这罪魁祸首还真是当的不要不要的。
显然,此刻的清安忘记了一件事,即眼前这是一群从地狱式训练里逃出生天的人,他们固然年轻,偶尔二缺呆逼,但绝不是那些用来填充画面空白的廉价炮灰龙套。
“你怎么一脸特别放心的样子。”瞧着身旁这人完全是赏花赏月赏美人状态,清安觉得不对劲得紧。
“你瞧错了,我也是担心得紧。”
果然!就知道不是她一人搁这儿操心“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们可能等下会撒酒疯?”
“不是,在他们喝醉前我怕酒窖会喝空。”
“……”
心知这话题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清安识趣地闭了嘴,望着天上那轮满月兀自发呆起来,回忆的思绪跟着飘回了十几年前她刚穿越到此不久后的某个夜晚。
那也是一个满月之夜,满天星斗,月亮很圆很亮,孤零零悬在天上,而她亦是孤零零的坐在树上仰头望着月亮,月光静静映照着她。
那时的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之于她而言都是陌生的,唯独这月亮,让她觉得像极了前世年幼时爷爷奶奶常陪她仰望的那个模样,其实无论到哪个世界月亮也许可能都是这个模样,因它永生永恒,就像那些被安放在心底的温存与念想,无论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始终如一。
时光一晃十几载,如今的她每每看到满月会不可抑止想起的,仍旧是那份虽再已不可触及却是早已安放心底的陪伴,而今日她的身边更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陪伴的人。
这样一个人,他们的相识并不长,可他对她的陪伴却贯穿着整场相识,有他在的地方,她几乎从不是一个人,只是他却几乎从未同她说过深情的话,就连那句喜欢的告白听着都十足的像句气话,不过她倒是不在意——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不是么?
况且要求一个又闷骚又傲娇还毒舌的人说那些大段大段肉麻兮兮的情话,他就是说得出口,她也未必受得了,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带她多搓几顿饭。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六月十五啊。”不提还好一提清安就犯愁,还有两天就是那朱家小姐出嫁的日子,偏幽灵宫那茬没弄清不算她还被快活城的人给盯上了“我想了一下午愣是没想明白我到底是哪招惹了快活城的人,犯得着要派人来跟踪我。”
“枉你还是六扇门的人,快活王麾下的色使是做什么的你都不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专门给快活王找女人的呗。”清安脱口而出,目光闪了闪,又道“你该不会是怀疑……虽然这个逻辑说得通但前提是……你看着我的脸,你觉得有好看到让人特意派人跟踪打探的地步吗?”
“他若是敢直接强抢,那今日躺地上的就该是他了。”
清安知道他说得出便是一定能做得到,只是……强抢这种情节都能想到,他对她的长相到底是有多不放心呀“我才发现你对我一定是真爱,都到了盲目的程度呀。”
“才发现只能说明你确确实实是个榆木脑袋。”
这还能不能好好处对象了!!
夜一点点深了,清安说着说着话,打了个哈欠,头一偏,倚着身旁的人,去找周公了。
看着方才还絮絮叨叨一股子劲说着京城奇案的人,转眼这般安静乖巧,云尘不禁失笑,撇头看着她安然入睡的侧颜,轻声道“你一定不知道十五年前的今天是我们第一次遇见……”
清凉的风夹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吹来,将他本就放得很轻的声音吹散,半睡半醒中清安听得迷糊,只觉这轻轻柔柔滑过耳边的声音着实让她分外的安心,仿佛就算此刻危机四伏也不觉害怕担忧。
殊不知四伏的危机此刻当真已向她逼近……
清安的睡眠一向都不算太好,每月能好好一觉睡到天亮的次数不多,在某人私宅养伤那会儿她倒是睡过一阵好觉,不过打从回了神侯府,睡眠质量也就跟着落了回去,出门在外更是别提。
可昨晚这一觉清安着实觉着睡得极好,不仅如此她还做了个还算不错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十几年前刚穿越来的那个月圆之夜,她先是救了那个浑身是伤的孩子,再是救了那一夜本该化作废墟的村庄,不过她还是成为了诸葛神侯的徒弟,当了四大名捕的师妹。
唯一不美好的是那个她救的孩子是个熊孩子,还是个京城户口,隔三差五就来缠着她,缠着缠着,长大了他竟然还对她表了个白……
卧槽!!
虽然是梦可情节非要这样狗血吗,这梦要搁以前清安估计是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思丨春了,但搁现在显然不是,她如今可是个正儿八经有对象的人呢。
起床后,洗了把脸,清安看着镜中的自己拍了拍脸,提醒自己醒醒神,突然只听门口传来敲门声,她连忙前去开门。
“清安姐,朱府来人传话说朱大小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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