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必然就有人愁苦,命运总是公平得不像话。
这厢温酒贺寿折梅述怀,那厢冷光暗影杀人劫掠。
彦佑带了人先是阻止了奇鸢用灭灵箭杀锦觅,而后一番围追堵截夺了灭灵箭。
原也打算照着干娘的吩咐,杀了旭凤,只是彦佑箭指旭凤,却下不去手,他不是鼠仙,愚忠固守,也不是胆小懦弱,只是叹息,干娘为何不晓得戒急用忍,韬光养晦,守着荼姚败落那日来个落井下石,一刀毙命,冤冤相报,又是何时?
浑浑噩噩从北苑山庄出来,不知怎么走的,便到了南平侯府,正巧遇见穗禾的马车回来。
没能上去嬉闹,他一眼就瞧见了隐身站在巷角的润玉,正是系铃人不寻自来,于是化作青烟,转眼便到了润玉身边。
“大殿,别来无恙!”
脂粉香从那青色宽袖中溢出来,润玉不适地动了动鼻子,终究是打了个喷嚏。
彦佑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百花香,又看了看润玉发黑的面色,撇着嘴摇了摇头,这般君子做派,也怨不得穗禾喜欢。
“彦佑君,好久不见。”说着“好久不见”,却无半点亲近意味儿,彦佑出现在南平侯府附近,又曾为着穗禾的缘故贬下界做了妖精,不需问也知其来意,对此,润玉实在高兴不起来。
怨只怨,他的小姑娘太好,这些肖想之辈,如蝇附膻,挥之难散,叫人厌烦。
“大殿携美同游,真叫彦佑羡慕。”彦佑不管润玉如何险恶,硬是凑到润玉一侧,并排行走,“大殿时常入梦见她,可有听她说起过我与她在人间的婚约?”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润玉遽然止步,面上霜染,盯紧彦佑,“不过掩人耳目的把戏,难不成,你当真了?”
彦佑被他这么盯着,汗毛倒竖,果然是切开黑,看看这眼神,凌迟的寒刀也没有这般阴冷的,只是,他是一条不怕死的蛇,“当真了又如何?”
润玉身上的冷气又足了些,“你确定要从我璇玑宫偷人?”
彦佑一抖,只觉得他再说下去,大殿必拔剑斩蛇,默念着适可而止,面上浮夸极了,“我不过是嘴上轻薄,真正想偷你人的在北苑山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偷到一半竟然改了方向,冲着你的小姨子去了。”
“哼!”润玉看他还算乖觉,又有那旭凤锦觅之事移了两分注意力,也就不计较他了。
彦佑偷偷吁了一口气,拍拍胸脯,白龙尾巴上剐鳞的滋味真是太刺激了,好歹他还记着正事。
手中幻出那灭灵箭,让润玉看。
润玉见这箭魔气森然,朱血流溢,心中已有七分定夺,抬眸去看彦佑,“这是哪里来的邪物?”
“这是灭灵箭!”彦佑自以为潇洒地把那发丝拂到脑后,讲起来得箭的曲折经历。
只要不是威胁穗禾性命,润玉是不在意的,只是锦觅乃是穗禾疼爱的义妹,又是未来岳父的亲女,他不得不多关照几分,便打了主意要告知水神。只是还有一事,他也存了好奇,“彦佑君大费周章,夺取灭灵箭,又是为何?”
彦佑把箭收起来,装出一副吊儿郎当,“自然是杀人越货之用!”
润玉冷眼看他,“杀何人?”
彦佑无惧无畏,却是把话茬转了一转,“大殿可认识一个……叫簌离的女子?”
明明该是不认识的,为何,听到这个名字他会如此头疼,电光火石间,又教他想起那句诗来,“欲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薄唇翕动,不觉间,已沉吟出声。
彦佑正讶异干娘这儿子听说亲娘名字竟全无印象,又听了句藏尾诗,还未咀嚼一番,便见冷光晃得一双桃花眼不适的疼,眨眼之间,便见脖子前横着润玉的冰魄剑。
“大……大殿这是?”彦佑对上了润玉狠厉的眉眼,黑心龙!黑心龙!好心提醒他,他却要杀蛇灭口!
润玉不知彦佑脑补了什么,他只知道,困扰了他许久的谜团,一定能在彦佑身上得到解答。
“簌离是谁?”
是你娘!彦佑自然不敢这样说的,咽着口水,扯出友好的笑容,“大殿,你既然想知道,不如,来洞庭,你想知道的,都在洞庭。”
“洞庭。”润玉清霜般的面上忽然一片惘然色,似乎只是随口呢喃,又似乎藏着不可说的恐慌与惧怕。
彦佑看他怔然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顿时化作一束青光,跑了个无影无踪。
彦佑人跑了,却留下一个重伤失宝的奇鸢,一个心事重重的夜神大殿。
奇鸢素知天后脾性,果然经受一番折磨,好在用彦佑夺箭之事,分薄了一些注意力,领了再造灭灵箭、开启旭凤记忆与探查洞庭湖的任务去了。
润玉却是不好受,连锦觅在人间遇险的事情也一并忘了,只是整日枯坐,对着画像思索。
“殿下心中既然惦记,与其画地为牢,不如亲自剜疮,求个明明白白。”
邝露跪在一旁,交叠的手微抖,眼中却是坚定无惧,她不忍看到殿下这般愁丝难结,便是殿下生气,责怪于她,要赶她走,她也要劝上一劝。
润玉捻着灵火珠,眉峰千山压重,他从来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这件事个中关窍已然明晰,只差一个验证罢了,只是,他想不通,既然生母在世,为何从不来寻他,父帝也从不提起。也许,自己的身世比流言更为不堪,总不过是一夜风流的孽果罢。
眼前跪着的邝露,忠心自然不消说的,她说的也对,腐肉噬臂,必剜肉除之。既放不下,便只有拿起。
“你可愿随我走一趟洞庭湖。”
润玉知道,人心是世间最廉价也是最珍贵的东西,邝露心细如发,想来早已窥破玄机,又对他忠诚不二,便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邝露惊喜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水蒙蒙的,极为可人。
“邝露愿意!”
洞庭涌潮,青蓝光芒没入波。
山庄结彩,熠王圣女共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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