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润玉是被尖嗓的女声闹醒的,侧耳细听,似乎其中还夹杂着魇兽愤怒时候低沉的呦鸣,他摁了摁眉心,极快地穿了衣服起来。
小院中,与房屋等高的槐树上,锦觅抱着枝干,冲着下方龇牙咧嘴的魇兽愤然,“不爱吃草就不吃嘛,你可别追我了!”
魇兽跳起来,将要够到锦觅的时候,锦觅又麻溜地换了另一边的枝干,让魇兽无可奈何。
润玉看得直摇头,倒是心疼穗禾苦心教导一番,这般长进,躲他的小兽也是艰难。眼前锦觅这般窘迫,他是一点也不可怜的,反觉得魇兽做得不错。
此时旭凤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看到这般情形,与润玉心情一般无二。
“凤凰!小鱼仙倌!”锦觅如遇救星。
兄弟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都无视了锦觅与魇兽的闹剧,衔肩并行,却是去吃早饭了。
锦觅气得直拍树干,可也无法,只得又与魇兽纠缠了许久,或许是疲累了,魇兽磨了磨牙,软了四肢,趴下来,阖上了双眼,锦觅这才蹑手蹑脚地爬了下来,连法术也忘记了使用。
围着魇兽走了一圈,锦觅做了几个鬼脸,而后蹲下来,用手指去点魇兽的脑袋,她不敢太用力,只是轻轻一点,不成想,魇兽翕忽了双眼,吓得她急忙后退,就怕魇兽追上来。
魇兽也只是睁了那么一下,随即吐出个黄色的珠子,又阖上眼睛睡着了。
锦觅惊魂未定,但又对黄色的珠子十分好奇,她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轻轻在那珠子上一点,珠子里竟另有世界。
金缕衣折了半天流光,人如灿烂千阳,占尽天下好颜色,那是旭凤。
烟雪衣层叠皓天闲云,女若簌簌流风,惊鸿只如轻云蔽月勾人心,那是穗禾。
旭凤执手相问:“你想去何处?”
穗禾抿嘴,梨涡浅浅的,但却好像盛了酒一般醉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何处美景动人心旌,我便去何处。”
“这有何难!”
旭凤弯了那常年高昂的眉眼,像两颗明珠,闪着迫人的光。锦觅看得惊奇,没想到,凤凰竟有这样春风和煦的一面,她不由得想到老师教的“有匪君子”。
珠中的旭凤摇身,烈火清啸中,现出凤凰真身,和锦觅那句“哇”一起赞叹出声的是旭凤一贯得意的声调,“快上来,本神勉为其难让你坐上一回,带你饱览四海八荒绝景。”
穗禾漾起更明媚的笑来,依言跳上凤凰之背,大风起兮,火凤凌风展翅,拖着背上银铃一般欢笑的少女,一飞冲天。凤凰时而像一只平稳的风筝,缓缓地划过闪山巅,少女说“再高些”,他便再高一些,少女说“低一点”,他便低一点;时而像一颗流星坠落在一处清泉,亦或一片绿茵,
锦觅看着正起劲,一道遒劲的灵力伴着一根长鞭而来,毫不留情地落在珠子上,珠子破了,惹得锦觅十分不快,她还未来得及愤怒,来人已愤然问她:“你这小丫头,竟敢窥伺上神之梦?”
“这是梦?”锦觅讶然,她是真不知啊。眼前这女子,不就是输给穗禾的魔界公主鎏英么,也太凶了吧!难怪会输!
鎏英收了魔骨鞭,轻嗤一声,随即又转换了神色,在锦觅看来,好像,有点期待。
“穗禾可是来了?人在何处?”
锦觅摇头,“穗禾公主日理万机,自然是没有来的。”
鎏英略有些遗憾,仍旧不死心,“那刚才的梦是何人的?”
锦觅扯了扯袖子,笑得不自然,昨夜魇兽宿在她与凤凰的厢房,那,这梦,只能凤凰的了,原来自己竟然看的是凤凰的梦!只是这公主这般没礼貌,她小葡萄是不会告诉她的!
两人拉扯了一会儿,才去寻润玉与旭凤。
鎏英与旭凤、润玉各自见礼后,突然谈及了梦珠中所见,“鎏英方才看见了魇兽的梦境,还以为穗禾公主来了,若是她来了,我定要与她再较量一番!”
“梦境?”润玉想当然地把目光移到了锦觅身上,锦觅摇头,称,“不是我!”
那便只剩下旭凤了,润玉把眼扫向旭凤,果然看他神色有异。
滑在腕间的人鱼泪忽地更加冰凉,心突然豁了个口,有不知名的风吹刮,让他理智冷静了起来,是他忘记了,旭凤,那般爱她。
旭凤阴测测地看了锦觅一眼,咬碎牙槽,终于把一口郁气吞了下去。
神仙耳目聪慧,锦觅虽被旭凤扯到角落,润玉依旧听到了锦觅的窃窃私语。
“凤凰,凤凰,原来你的真身那么漂亮!你还搭着穗禾……”
而后是旭凤气急败坏的声音,“闭嘴!你信不信我法灭了你!”
锦觅不再说话了,又有旭凤声音传来,“此事不许第三个人知道!”
“大殿下,大殿下!”
鎏英叫了好几声,才让润玉回过神来。
润玉敷衍一笑,“卞城公主。”
锦觅受了委屈回来,往润玉身边腾挪,口称“小鱼仙倌”,不敢与旭凤靠近,旭凤倒是淡然,只是戏谑,“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约在身,可不能被你这小仙带坏了名声。”
鎏英来了兴致,问润玉,“这久闻天帝陛下为夜神大殿立了一门婚约,却不知这天地六界之中,哪家姑娘有此殊荣啊?”
婚约?润玉连敷衍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旭凤啊旭凤,你真是一个会揭伤疤的高手!
“是水神长女。”
其声如桅杆断折,幢屋倾覆,雪压松枝,其中沉重与不悦,就是鎏英也明显地察觉到了,不由得为他惋惜,“水神与风神连理千年,却无所出。”
锦觅听罢,甚觉新奇,“小鱼仙倌,原来你的正宫天妃还没有出生啊!”
眼看着润玉眼里眉中额间,凝霜雪,聚风暴,旭凤终于站出来制止了这一出他引出来的闹剧。
而后商量应对穷奇之策,润玉始终兴致缺缺,连一贯的温润也失却了,只是点头,或者摇头。
他眼中,是少女的送别他时狡黠的笑,她送了他,一颗先天至宝灵火珠,也不知何处得来,他不知道她为何给他,就像她不问自己为什么要跟来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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