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在人间的宅院种了一棵与腰身等粗的合欢树,香粉浮动,浅粉花针团作一把把袅娜的小扇子,清风徐来,扇子起舞,倒也多姿。
树下置放石桌一副,石凳两张,桌上两杯清茶,合欢针叶浮动,有暗香,另有各式糕点一碟,皮脆酥香。
穗禾啜了一口清茶,赞道:“合欢入茶,可有典故?”
“并无,饮合欢,自然是为求合欢。”
月色溶溶,润玉含笑看她,分明饮的是茶,却有几分微醺醉意。今日青丘殿上,穗禾嫁衣胜火,揭下盖头那一刻,他甚至都觉得似乎有什么充盈了胸膛。只道若是就这般娶了,她嫁了,该是什么神仙好事!
这话听着放肆,穗禾亦笑,弯着晶莹的眼睛,“大殿何时这般儿女情长了?”
“蔓蔓难道不知,今日青丘之言,句句出自润玉真心?”他缱绻看她。
“不知是大殿指的是哪一句?”她故意为难。
润玉搁下茶盏,曲肘于案,瓷白的手托着下巴,一双笑眼,若有日月星辰周转其中,“蔓蔓以为是哪一句?”
润玉的眼睛太好看,穗禾掠过了他的问题,伸出玉指,轻晃两下,“你的眼睛生得真好,让我有一种手可摘星辰之感。”
不成想,润玉捻住她的手指,柔柔地摩挲,他的指腹温暖得很,烫得穗禾心口一震。
水光潋滟一瞥,他那般云淡风清,倒显得自己过于羞怯了。
他诱她,“何不做个摘星人?”
“如何摘星?”
“星星和人,都是你的。”
心笙摇曳,这般情话,真叫人欢喜。
风柔和了三分,合欢针也似的瓣洋洋洒洒,清冷的梅桐香气,与恹恹的桃花香,交织。
白衣的少年轻抚佳人面,渐渐靠近,呼吸迎面,“他亲了你哪里?”
穗禾受他蛊惑,一时间不知今夕何夕,听他这般问,什么也想不起来。
“这里?”吻落在颤抖的睫毛上。
“这里?”吻落在雪一般莹亮的鼻尖。
“还是这里?”润玉抬手拇指,指腹压着穗禾花瓣般娇嫩又嫣红的唇,不待穗禾抽身,他的唇落下,与她呼吸交缠。
想要脱身,他却环了腰,把她拉得更近。
银瓶乍破,芙蓉泣露,一湖碧水忽生潮,一树梨花乍开遍,一弯新月今溢满。
“穗禾。”他唤她。
“嗯。”这旖旎一声,倒是机会,他迎舌追上,挑开瓠犀,或急或柔,舔舐缠绕。
穗禾浑浑噩噩的,只觉得自己太不了解润玉,他真真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啊!白梧混账了些,也只敢亲她脸颊,却教她来承受这恶果,当真亏本!
从前不觉得润玉坏,此刻却觉得他坏得很,比如他亲到一半,松开手,吓得她不得不搂了他的腰身,只是这样一来,他就越发放肆了。
等到二人从凳上跌坐下来,躺在花树下,穗禾枕在润玉怀中,冷静细想,只觉得自己选润玉,其实是与虎谋皮……她简直就是落入虎口的小羊羔。
她哪里还记得,原本润玉也是端方君子,还是她教的,追求女子,如何勾动玄女心弦!
抱着润玉的胳膊,只想低下头来,在他胳膊上咬一口,最终还是罢了。
润玉哪里不知道她,笑着弯腰下来,又在她额间落下一吻,“白梧霸了你一月,我真想霸占你生生世世。”
这下穗禾终于明白了,这人是醋了。
冰冷的心,似乎打开一道裂缝,一点熹微的光照了进去。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少女娇俏。
润玉浅笑,眼中光华乍现,“必不负你所愿。”
穗禾伸手替他整理乱了三分的衣襟,顺便拿眼睨他,“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我们怕是再无回头路了。”
穗禾这般动作,像是人间话本里,每日晨起为夫郎整衣冠的娘子,倒是让润玉心窝滚烫,至于回头路,“我们何时回头过?”
他目光灼灼,她看得一笑,她早该知道的,前世润玉那样容易策反十方天兵天将,泰半神仙站队于他,必然是他经年苦心之果,好一个从未回头。刚才那点旖旎心思散了大半,只觉得他们二人最好是各取所需,她能事了拂衣去。只是她此时想得通透,而后山岗碎沙,潮退裸石,再也不是今日之思虑。
洛湘府中,夫妻两从青丘回来,去过了翼渺洲,也去了璇玑宫,愣是没有找到穗禾,连带润玉也无踪影。约莫不是蠢人便知道,穗禾与润玉是在一处的。
临秀蹙眉,只觉得心口作痛,“穗儿不会真的喜欢大殿下吧?”
初听青丘白槿说穗禾与润玉在青丘互盟心意,惊谔之后,她以为只是穗禾脱困之说。如今遍寻不着,倒真的思考起这个可能性来。
洛霖也跟着皱眉,尤其是想到了一路上,火神旭凤极力压制的怒火与漆黑的面庞,兄弟二人喜欢上同一个女子,这在天家,不是好事。更何况,青丘之事,很快也会传到九重天,山雨欲来,何以应对?
洛霖能想到的,临秀自然能想到,“洛霖,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你说的是那个婚约?”夫妻几千年,洛霖自然领会了临秀盈盈美目中未道的话。
“你我并无子女可能……”临秀说到这里,两人都是尴尬,一个心存愧疚,一个心生怅惘。临秀略顿了顿,说:“穗儿与夜神既然互相喜欢,不如,你我禀明天帝,让穗儿做咱们长女,践行当年的婚约。”
“只怕太微他不肯。”办法是个好办法,洛霖仍旧愁眉难解,天帝太微,最擅弄权,好平衡之道,穗禾身系三族,嫁旭凤,他尚且不肯,嫁润玉,又不知是怎样反应。“等穗儿回来,商量后再定。”
一时间,夫妻二人都是愁思百结。
却说旭凤,左思右想,愣是没想过,挖了他墙角的人,竟是自己的兄长。
只是细细一想,又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润玉五千岁生辰,是穗禾陪他过的,若不是人间土地奏报,弹劾穗禾人间纵火,奏本放在了母神案上,又有那夜值夜天兵议论穗禾与润玉下凡之事,尤其是那句“天明才归”,否则,他也是不知的。那年禺京落罪,弹劾禺京的折子如腊月飞雪,其中就有禺京肖想穗禾公主多次出言不逊的,他记得,那夜兄长不知从哪里回来,闯睚眦牢狱,杀了禺京……桩桩件件,未觉之时,暗度陈仓。
琉璃盏哐当落地,碎做星点,接着是玄天净瓷插瓶、洪湖苔锡砚……
“殿下!”了听与飞絮不知旭凤怎么了,一齐跑进来,才跑到一半,见殿下抬起头来,双目赤红,有泪盈眶,声音愤激,“滚出去!”
了听与飞絮不敢上前,担忧的互看一眼,又听得一句“还不快滚!”,两人不得不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守在殿门口,不一会儿,便闻到了酒香丝丝缕缕,两人正要交换一个眼神,又是“哐当”一声,不用说,是酒坛碎裂的声音。
两人不知道听到多少声酒坛摔碎的声音,直把他二人听得心惊胆战。若不是怕殿下盛怒之下,火烤了他们,他们早冲进去了。
进退两难之际,锦觅摇着红线从姻缘府回来,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唱着和丹朱在观尘镜中看到了人间戏曲的唱词,“青梅浓,逗春心,一点蹉跎。未曾开半点么荷。含笑处,朱唇淡抹。”
这厢了听与飞絮水深火热,这里却来了个悠闲唱曲的,哪能不招人嫉恨。
“锦觅!”了听朝锦觅招手,锦觅果然看过来,他又喊,“快过来。”
锦觅走过来,疑惑道:“怎么了,了听师兄?”了听还未回答,只见锦觅伸缩着鼻子,努力闻了闻,而后皱了脸,用手扇着空气,“晤!了听师兄,飞絮师兄,我要告诉凤凰,你们偷偷喝酒了!”
了听与飞絮听得往后退一步,把手摆得洞庭水波一般,“瞎说什么呢!是殿下喝的酒!”
“凤凰?!”锦觅又是皱眉,心道这凤凰的酒就是好,闻这香味,多么醇厚啊!
了听哄着她,“锦觅,你进去看看吧。”
“我?”锦觅指了指自己,虽然奇怪,但也没深究。看了听与飞絮那期盼的神色,哎呀,谁让自己是一个热心肠的果子精呢!
锦觅蹑手蹑脚地走进殿内,越往里走,酒气越重。锦觅想着近日看的话本,多的是失意男醉生梦死的故事,倒是有几分同情凤凰了,更好奇他受了什么挫折。
“凤凰!凤凰!”锦觅乍一看,哪里有凤凰的身影。
直到一只酒坛发出脆响,滚了过来,她才顺着那路线,找到了瘫在书案下,喝得两颊绯红,眼神迷离的旭凤。
“咦!”锦觅捂住鼻子,露出嫌弃的神色。
看旭凤可怜的样子,锦觅从笔架上取了一支鼬玉狼毫,小心地在旭凤的脸上戳了戳,“凤凰……凤凰……”
旭凤伸手搭在桌案上,醉意酩酊,粗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以本神真身唤之?”
锦觅被他一番言语与动作吓到,狼毫一丢,退到书案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究竟是醉了还是没有醉啊?”
只见旭凤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稳了半天才稳住身形,虚了眼睛看锦觅,看了半晌,忽地露出一个笑容来,温声细语,呢喃:“穗禾。”
看大家都很担忧酒后乱x……
我是这么浅薄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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