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身着麒麟纹黑甲的廷狱官袍,神色漠然的沈缜大步迈入堂内,一边垂眸缓慢褪下黑皮制的手套,一边开口:“谢万方如何说的?”

    被林汉推至正堂,身着白色里衣,外披月色锦袍的沈隽之掩唇轻咳,看到浑身血腥,动作散漫的弟弟,淡淡一笑,“父亲今日回府了,听说你未去前院迎他?”

    将手套扔在一侧的方几上,棱角分明的下颚稍仰,沈缜俊美的脸上并无太多情绪,修长有力的手抬起,自领口向下,解去染了血腥的外袍,将长莽靴踢到一侧的椅子下,随手将解开的厚重嵌金黑甲外袍扔在椅子的搭背上。

    褪去一身血腥,只着一身黑色中衣的沈缜眉头稍展,随意的坐在了沈隽之下手的椅子上,不甚在意的道:“忙。”

    淡笑摇了摇头,沈隽之低咳两声,压下翻涌的血气后才再次开口:“为兄虽只在翰林院挂个闲职,却也并非耳目不通,为了秋猎伴驾,那几位争的厉害,前些天互相动作,惊动了廷狱,有你忙的,可现下伴驾的王爷定了下来,各方又偃旗息鼓,现下过廷狱的也都不过是四五品的外臣,哪需你亲自到场,你忙什么?”

    不理兄长的话,见他不回答,沈缜蹙眉看向兄长身后的林汉,“你说。”

    林汉是将士出身,因着早年上过战场,骨子里也侵染了些将士的血气,面对各方人物也有泰然自若之能,但每每面对这位孤高冷漠,威名在外的三爷,即便羞于启齿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自己要气弱五分,顶住那习武之人与生俱来的威压,林汉看了看自家爷,随即将谢大夫交代的话说出。

    听到兄长的腿并没有好转,又见兄长轻咳不断,沈缜眉头皱紧,随即想到除了过问兄长的身体,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垂眸用帕子擦拭自己的手,“秋猎那日恐或有乱,兄长身体不便,还是莫要去为好。”

    白皙的手拿过骨瓷茶盏,听到这话,沈隽之手下的动作顿住,眼帘轻垂,缓缓道:“修延为何这般说?”

    沈缜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用帕子擦手。

    许久不见回答,沈隽之抬头,眉头微蹙,审视的看向弟弟。

    两人正是静默之时,忽有脚步声传来。

    一身粉红素裙的女子托着漆盘走出,秀眉紧蹙,精致的小脸上有着不相符的认真严谨,眼看着小身影认真严谨的垂首走入,认真严谨的走近,认真严谨的……

    郑重将茶盏放在仅有靴子外袍在侧的方几上。

    室内一时更为寂静。

    完成了任务,‘认真严谨’的人退去到堂门一侧,秀眉终于舒展,一道轻不可闻的软软低叹声缓缓传出。

    看着那孤零零被放在无人之处的茶盏,忘记了刚刚的疑虑,沈隽之嘴角泛起笑意,垂首轻咳。

    眉头紧蹙,沈缜一声冷哼。

    谨遵教诲眼观鼻站好的明秀秀,认真的守着丫鬟的规矩,但听到那声冷哼还是惊怕的向后缩了缩,她最近是想的清楚了,既然她另有别路得到民籍出府,她定要好好把握,也定不能得罪沈缜,以免节外生枝了去,更何况……更何况她刚刚看到了,他的靴子上有血迹……

    心里胆怯,明秀秀咬了咬唇。

    林汉不似堂内几人心思各异,见茶奉错了地方,习惯性头大,直白开口提醒:“秀秀姑娘。”

    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明秀秀一怔,向声音看去,见林汉不断示意,茫然转头,看到自己奉茶之处仅有一靴一袍,面色涨红,连忙上前将茶重新奉到上座沈缜身侧。

    “兄长喜欢?”

    茶盏再次被放下,还不待明秀秀退到一侧,漠然的声音响起。

    没头没尾的话并没有令明秀秀失了方寸,心中只想着将茶奉好的明秀秀再一次规规矩矩退回原处。

    明秀秀无心去解沈缜话中的意思,一侧独自饮茶的沈隽之却听得懂,淡笑抬头,看向弟弟,“左右院子里冷清。”

    眉头皱紧,沈缜向那堂门处的粉色身影瞥去,虽不知兄长对这女子是何心思,但他是见过她另嫁他人的,他实在不愿一个曾服侍过他,日后又会嫁旁人心思复杂的女子服侍在兄长左右,即便一切尚未发生,他也觉得脏。

    收回眼眸,沈缜将手里的帕子也扔在一侧,他自己爱洁,对她知根知底所以心生嫌恶,但难得兄长对看书以外的事感兴趣……

    不再多言,只闲谈了些朝中之事,沈缜便要抬步离开。

    紧赶慢赶跟过来的唐演刚刚进门便见自家主子要走,忙将手中取来的新外袍递去,继而一手去提自家爷的靴子一手去抱椅子上沉重的官袍,再次追出门去。

    院内竹林夹路的长径上,被吩咐与管事嬷嬷一同送人的明秀秀因着那凶神恶煞的人就要离开,轻轻松了口气,心里暗暗期盼,日后她若再看不见他就好了。

    “都下去,你留下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谁?

    冷声传来,明秀秀疑惑看去,然而正对上那寒凉的眸子,明秀秀一僵。

    虽然容许这人留在兄长身边,但想到她那日蓄意接近他,不知廉耻的行径,沈缜多少有些厌恶。

    几个管事嬷嬷面面相觑的散尽,沈缜紧绷着脸抬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明秀秀,眼眸低垂,声音漠然:“兄长性情温和,向来好言,你若尽心服侍自然相安无事,倘若耍什么不入流的把戏,用那不知廉耻的手段扰他,你可以尽情听听骨头断裂的声音,你莫要觉得有兄长相护,我拿你不得,我若拿你便绝不会再给你喘息的机会。”

    声音似地狱来使,后背一阵汗湿,明秀秀惊恐的点了点头,颤抖着开口:“奴婢……奴婢会尽心服侍二爷。”

    软软轻颤的声音让沈缜眉头一蹙,冷哼一声,转身大步向院外走去。

    因着那威胁,明秀秀不敢多停留,跟着转过身向前走去,然而刚走几步,忽然反应过来那人话中的意思,了然那人俨然是将她看作以色侍人,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了,咬了咬唇,明秀秀心中只觉憋闷,她不过是想回家,不过是想去寻自己的夫君……

    小手无意识的攥着地上的石子,懊恼的扔在地上,早知上一世有那样便宜的机会,她多打他一巴掌好了,他才是不知羞耻的人,别以为她不记得他上一世是如何……是如何……他才不知廉耻!

    实在碎念不出口,懊恼的咬唇,明秀秀无意识的扔出一颗小小的石子,小小的石子借着力打在鹅卵石铺就的长径上,随即弹出,打到了圆月门旁的墙壁,发出一声轻闷。

    听到响动,明秀秀下意识抬头,抬眸时正看到那小石子飞向身后,急忙转身,眼睁睁看着那被她掷出的小石子精准利落的打在了那高大男子的头后。

    明秀秀面色一白。

    似阎罗般阴沉的男人顿足,缓缓回身,森黑的眼眸微眯,薄唇轻启:“明秀秀,你好大的胆子!”

    明秀秀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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