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这一出大戏,转眼就到了公社批..斗的日子, 老林家简直是乌云密布, 一宿没人睡觉不说, 原本应该住新屋的一对新人也因为林光华出事的消息, 当天晚上要洞房的唐文斌直接气冲冲的回到了知青点,连林家都没去。
若是到了这个点, 林芳芳还不明白的话,她简直就成猪了,她在怎么不想承认, 也不得不承认, 唐文斌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娶她的, 而是因为她爸是大队长, 手里有工农兵大学名额才娶她的。
林芳芳惶惶不安的了一晚上, 第二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了公社, 不止她,还有林书杨也是熊猫眼,兄妹两人如出一辙,这一晚上的深思以后, 他们才恍然发现,父亲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家里的顶梁柱,如今顶梁柱却轰然倒塌。
他们去的时候, 公社的晒谷场已经挤满了人, 要知道平时的晒谷场可都是空荡荡的半晌都没个人影的, 除非是收粮食的时候才会热热闹闹的。
可是今儿的偌大的一个晒谷场挤满了人不说,还不止是七垭村的,还有周边村子的人,大家都是一个公社的,这消息不过一晚上,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疯传。
当林家人看到这乌压压的人头时,林老太身子一晃,差点没倒下去,人越多意味着这事情闹的越大,她儿子也就越难翻身。
不止林老太,林书杨这会也想到了这里,他面色阴沉的盯着台上,他从小到大敬佩的父亲,此时被人五花大绑不说,嘴里还塞了一块臭抹布,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头发也被剃成了阴阳头,鼻青脸肿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至于高知青瞧着似乎更惨,昨天好歹身上还披了一件外套,今儿的那件外套成了一绺一绺的布条子,显然这一晚上衣服被撕的更严重了。
至于经历什么,或许只有高悦自己知道。
高悦这会一脸绝望,早知道,早知道她就安安稳稳的在七垭村当一辈子的知青,也好过现在,昨天……昨天晚上简直就是她一辈子的噩梦啊!
和这边的闹哄哄不一样,阮家站的这块可谓是悠闲极了,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阮绵绵出门的时候,家里人担心她晒着,专门给她戴了一个草帽,遮阳用的。
不仅如此,阮志文和阮志武今儿的休假,也一块过来凑热闹,阮志武手里拿着一大搪瓷缸的蜂蜜水,甜丝丝的,阮志文手里则拿着一把扇子,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这大晌午的顶着太阳晒,没个蒲扇,那可难受的紧。
至于阮绵绵自给儿因为怕晒黑,就特意穿了她妈给她新做的一个红色小短掛,立领小短掛配着复古的牛角扣,越发衬的天鹅颈修长笔直。
阮绵绵本就随了方秀兰的白净,再加上有甘露调养着身体,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轻灵之气,许是阮志文说到了好笑的事情,她低着头,桃腮带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来,当真是秀丽之极。
林书杨原本带着满腔的怒火,无意间看到阮绵绵脸上的笑容后,心里先是一顿,本该生气的,不曾想,心里不曾生气不说却意外的犹如三伏天气喝了冰水一样,舒坦的不行。
方谷雨随着林书杨的目光看了过去,她自然也没漏掉小公主一样的阮绵绵,这□□是中午十二点开始的,虽然这会的太阳并不毒辣,但是站久了还是有满身的大汗。
她看着阮绵绵悠闲的模样,恨不得把后牙槽给咬碎了,“书杨,林叔叔出了这种事情,绵绵……绵绵却笑的这般开心,真是一点都没把林家放在心上。”
林书杨心里原本是舒坦的,被方谷雨这一说,他心里立马就打了一个突,哼了一声,“提她干嘛??我们林家和阮家早都没了关系!”
这话一说,方谷雨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她低声劝说,“是我不好,下次不提表妹了!”
不远处的阮绵绵因为被甘露调理过的身体,所以五官都比较灵敏,她自然是察觉到了方谷雨他们的不善,她倏然抬头,四目相对,阮绵绵浅浅一笑。
却把方谷雨吓的差点摔倒在地。
阮绵绵眨了眨眼,轻嗤一声,“真没用!”转头看向阮志文,“二哥,我们刚说哪里了??”
这般一打岔,她把之前和阮志文两人说的话题给忘记的干干净净的,阮志文淡淡的撇了一眼林书杨他们,就把目光收了回来,提醒,“你刚说到江迟给你寄的信了!”
江迟出门有段时间了,昨儿的绵绵还在念叨江迟,今儿的一早邮差就把信送到了公社,刚好阮志刚在公社,顺带把信给带了回来,为此,阮绵绵还给阮小磊了三颗花生糖,算是谢过阮志刚的帮忙。
一提到江迟,阮绵绵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二哥,我跟你说,阿迟可厉害了,他都在市里面盘下来了一个门面!”
阮志文身子一僵,仿佛受到了打击,“你说啥?”
阮绵绵笑眯眯道,“我说阿迟现在在做生意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压低了嗓音,怕别人听到了,阮志文有些好奇,“他赚钱已经够快了,还需要做生意干什么?”来专门打击他的吗??
更何况,现在不是不让做生意啊!
阮绵绵高深莫测的一样摇了摇头,阿迟不过去了一趟市里面,原本是被人刁难的,结果却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儿来,因祸得福,绵绵心里别提有多骄傲了,至于担心那肯定是有,不过她相信阿迟肯定没事。
“不说?”
阮绵绵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阿迟没说呀!
见阮志文还要在问些什么,她抬手指着高台,“看上面,进入重点了!”他们两人在私底下说话的时候,上面的高台上刘主任洋洋洒洒说了半天,这会轮到了人民群众上去吐口水了。
破鞋和野男人可不止被关小黑屋这么简单,接下来的惩罚才是重点。
村里面已经很久没有这般热闹的,若是别的事情,大家或许还会留点情面,但是昨儿晚上那件事情,实在是太荒唐了。
所以,今儿的还真没啥人留情面。
林老太和马大妹眼睁睁的看着大伙儿上去,一口吐沫一口吐沫的啐在林光华脸上,心都在滴血啊!
林老太求爷爷告奶奶,“别吐啊!光华是咱们村的大队长,大伙儿忘记了,以前光华带领着大家做的事情了?”
林老太这话一说,现在安静了一瞬间。
阮国年却带头,“林光华做那些事情,是因为他是大队长,在这个职位上,难道为大伙儿谋福利做事情,不是应该的吗?”
“更何况,林光华作为大队长,不给大家做好榜样,却做这种肮脏的事情,简直就是给我们七垭村丢脸。”
是啊!
原本吐吐沫犹豫的人,顿时吐的更带劲儿了,林老太胸口窝强撑着一口气,差点没噎过去。
阮绵绵看着这一幕笑了笑,她低声,“二哥,我们也上去凑凑热闹吧!”
阮志文连忙摆手,“你别去,大哥一个人去就够了!”
大哥一个人的吐沫星子够淹死林光华了。
笑话,这种粗鲁的事情怎么能让小妹去做。
果然,阮志武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最面前,夺得头名,把攒了三大口吐沫一口气吐在了林光华的脸上,便吐便骂,“让你欺负我小妹,活该!”
林家退亲的事情,阮志武现在都还记挂在心上的。
阮志武中午生吃了两坨大蒜,吐出来的味道着实有些不好闻。
林光华瞪大眼睛,仿佛没想到老阮家出了名的老实人,竟然会这样对他,还是第一个上来的。
阮志武不为所动,他举起拳头,“在瞪,别怪我拳头不长眼!”
林光华求助的看向台下的林书杨,这会也只有书杨能帮的了他了,只是他却没想到,林书杨上来后,带头向着林光华吐口水,对着刘主任表态,“刘主任,我爸爸做错了的事情,身为儿子自然不能带头包庇,我要以身作则,告诉大家,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
林光华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他疼爱了多年的大儿子,如今他落难以后,大儿子就是这般报答他的。
林老太因为林书杨带头上去吐口水的原因,活生生的被气晕了过去。
阮绵绵听到动静,扫了一眼,林芳芳他们那一块乱做一团。
原以为这已经够乱了,谁成想被绑在台上的高悦却突然吐出了嘴里面塞着的抹布,尖锐,“我睡的可不止林光华一个男人,还有公社的刘主任,以及……”她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对着李国栋就啐了一口,“还有这几个畜生,他们都碰了我的身子!”
谁都没想到会突生这种变故出来,而且高悦还一口咬了好几个人出来。
阮绵绵目瞪口呆,没想到这高悦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么多男人……简直就是驭夫无数啊!
在想想自己,上辈子到这辈子,从母胎单身长大,硬生生的成为单身狗中的泥石流。
刘主任原本都打算离开了,听到高悦这话,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给我当孙女都够了,我会做这种事情??”
“大伙可别信这个疯婆子的胡言乱语!”
“呸,刘癞子,你屁股的后面有一个黑市的痣!”高悦把这话一说,现场安静了一瞬间。
阮绵绵眼睛都有些瞪直了,这都知道??
“大家若是不相信,可以扒开他的裤子看!”高悦一脸疯狂,那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绝望,她指着李国栋几个,“还有你们,没一个好东西,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这下,刘主任他们恨不得找个东西把高悦的嘴给缝上,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若说之前还是说高悦疯婆子的话,这会高悦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有鼻子有眼的,显然这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整个公社的晒谷场都安静的可怕,最后还是李国栋打破了沉静,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寻来了一个抹布,有些慌张的塞到了高悦嘴里面,压低嗓音威胁,“再说,再说你这辈子都完蛋了!”
阮绵绵看这台上挣扎的高悦,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了。
她努力的想要回城,却没成想,作茧自缚,把自己给圈了起来,彻底的断了后路。
以高悦目前的情况,就算是将来回到城里面,那也毁了。
阮绵绵正发愣的时候,猛然发现她周围空出来了一个位置,她抬头下意识的寻找她的大哥和二哥,这才发现自家大哥二哥被人给隔开了。
和她就差了几米的距离,阮绵绵有些疑惑,她看向来人,惊讶,“是你?”
白起琛穿着一件灰色长衫,越发衬的身姿挺拔,温润如玉,许是才受过伤,脸上有几分病态,他压抑的咳嗽了一声,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小丫头,又见面了!”
“你又生病了呀?”,阮绵绵蹙着眉毛看着面前这人,感觉她说一句话都要喘不过气的那种,她悠悠道,“生病还是要按时喝药!”
说完,她立马抬手捂住了嘴巴,真是的,这人又不是小阿迟,她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白起琛眉目含笑,并不接话,他只是把目光淡淡的扫过周围闹腾的众人,随着他扫过的地方,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树上的知了在吱吱的叫着。
静的不像话。
阮绵绵有些不习惯,她又蹙了蹙眉毛,看着被拦在外面的阮志文和阮志武,她声音低低的,“我哥哥没事吧?”
对于面前的这个男人,她有一股天生的畏惧感,她的直觉告诉她,少惹这种人。
但是自家大哥和二哥又都被拦在外面,显然这一块已经被化成了真空地带。
外人不能进入。
至于她?阮绵绵更倾向于自己是个意外。
白起琛颔首,对着田六子摆了摆手,其实田六子并未动手,只是负责把阮志文和阮志武暂时拦在外面,可是阮志文伸手菜,倒是想没到那个阮志武力气出奇的大,他差点都折在这憨小子手里,当然,田六子并不承认。
见阮志文和阮志武两人暂时没问题以后,阮绵绵这才看向面前这个男人,她声音很轻很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小姑娘的眼睛很亮,看着人的时候,仿佛如同一汪清泉,倾入心脾,白起琛嘴角挂着浅笑,“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白起琛想要知道这里发生什么事情,有很多种方法。
至于为什么来拦着阮绵绵问,他给自己的答案是,在这个村子里面,他认识的好像只有面前的这个小丫头了,他们算是熟人。
毕竟这小丫头救了他两次。
阮绵绵歪着头先是看了下台上的高悦,接着又是把目光放在了林光华身上,她突然伸手指着高悦,“她是当事人,最好由她来解释!”
高悦和这么多男人睡觉的事情,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而且啊!这也是高悦的一个机会。
阮绵绵低头,把手伸直,默默的看着葱白一样的指尖,自嘲一笑,她只是顺带帮高悦,更多的却是希望这群男人下十八层地狱。
抛开高悦的好坏不说,这群男人确实该死!
白起琛眸光微闪,“去松开台上那人的嘴,让她说!”
田六子一怔,没想到少爷竟然会多管这种闲事,不过骨子里面的天性,第一反应是服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去了台上,在要松开高悦嘴巴堵着的东西时,却被一只手给拦着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国栋。
田六子默默的看了一眼李国栋,只听见咔嚓一声,李国栋的手被拧断了,他拧眉,“别妨碍我执行任务!”
李国栋杀猪一样嚎叫,得到了自由的高悦倒豆子一样把事情的经过说的清清楚楚,待说完后,她自嘲,“我知道我是不对,我是有私心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回城,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要被这群狗男人随意玩弄!”
这几天的经历仿佛噩梦一样,如影随形。
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一瞬间,有同情的,有瞧不起的,又难堪的,还有害羞的,众多情绪交杂在一起。
白起琛却视而不见,他对着面前的小姑娘说道,“你觉得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阮绵绵一怔,理所当然,“交给公安呀!”
见白起琛盯着她看,阮绵绵有些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她小声辩解,“犯了错,是要受罚的!”
白起琛默默的跟着念了一遍,“犯了错,是要受罚的!”
天经地义!
他慢慢的捻着手里的佛珠,越转越快,他对着田六子吩咐,“去跟张县长打个电话,把七垭村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说一遍!”
他这话一说,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刘主任在也不负之前自大的模样,他急得恨不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额头豆大的汗珠子滚滚的往下流,“您……您贵姓?”
他只是接到了一个很隐晦的消息,七垭村会住进来一个大人物,但是这消息有段时间了,大人物一直没住进来,所以他以为是上面的人传错了消息。
瞧着这人的样子,莫非他就是那个大人物?
想到这里,刘主任也越发急切起来。
白起琛脸上还是挂着浅浅的笑意,不变喜怒,“我姓白!”
刘主任仔细回想,确认自己不认识姓白的人,也不知道这人是何来路?
这样摸不透的才容易让人心焦,他声音也软了几分,“白先生,这是我们七垭村内部的事情,建议您还是不要插手!”
“哦?”白起琛挑了挑眉毛,声音还是那般寡淡,“可是我要插手呢?”
他的样貌生的极好,说起这话的时候,有着几分无赖的味道,但是偏偏那副姿态确实优雅的跟贵公子一样。
阮绵绵的嘴角也不由得抽了抽,果然哪怕是这人做出无赖的模样,可是却有一副好皮囊,让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了那副无赖样子。
刘主任咬牙切齿的盯着白起琛手里的佛珠看,“白先生,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您手里带着的是一串佛珠,这可是封建糟粕,更是思想的不进步,严重的托了组织的后腿,更是要遭被批..斗的,您确定要和我对着干下去?”
刘主任的话里面威胁意味很严重,阮绵绵不由得同情的看向刘主任,这人真真是老虎嘴上拔毛,怕死的太慢了吗??
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知道面前这人不好惹,她就不信这刘主任没感觉到?
或者说,感觉到了,只是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让他飘飘然了。
果然,白起琛只是斜睨了一眼刘主任,淡淡道,“聒噪!”
他这话一说,刚从台上下来的田六子立马提小鸡一样,把刘主任提到了一旁,也不让刘主任走,就这样看着他,等着县长过来领人。
阮绵绵没想到,在他们眼中这么复杂的事情,在这人的口中,不过两句话,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么多人。
而且还没有一个能跑掉的。
她眼里更是闪过深深的警惕,甚至有些庆幸,当时还好帮了这人一把,若是落井下石,指不定要被这人怎么阴着报仇了。
“小丫头,带着我去村子里面转转?”白起琛看了低声道。
阮绵绵啊了一声,“为什么是我?”
以这人的身份,村子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是愿意做这种事情的。
白起琛理所当然,“我只认识你呀!”
他来村子里面认识的第一个人,便是这个小丫头了。
阮绵绵哦了一声,试图劝说这人把想法收回去,“我们村子很小,风景又不好,没啥好看的!”这是实话,七垭村算得上周围几个村子里面最小的一个村子了。
不过她奶奶却说,他们村子的历史却是最悠久的。
白起琛伸手弹了弹长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带我去转转吧!”
这次的语气不再是之前那般询问商量的口吻,而是带着不容余地的拒绝。
阮绵绵眨了眨眼,对上白起琛那一双幽深的眸子,她秒怂,一脸狗腿的笑意,“成,您想去哪里看看?我都可以带您去转!”,顿了顿,她故意道,“不过我的跑腿费却是很贵的!”
白起琛对着田六子吩咐,“给钱!”
田六子不情愿的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五张大团结出来,有些肉疼,上次他们的全部家当都给了这个小姑娘当谢礼了,这才多久?
又要花钱了。
原以为来到乡下的村子里面会节省一些。
到了以后才发现,比在城里面还花钱。
节省?
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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