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 直至晚上, 段新钰才与相益彰得了空闲回到宫中。
丹心与白鹭忙去膳房给两人准备晚膳,瑞哥儿被留在太后那里,屋子里伺候的人被他们打发了出去,一时间,整个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室内静谧,双龙衔珠刻锦绣金鱼纹缕金团宝玉香炉吞/吐着丁香清香的熏香,段新钰躺在相益彰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捋顺他垂在胸膛的一缕头发。
两人畏在一起, 相依相持,清香弥漫,岁月静好。
不知过了多久,段新钰突然想到什么, 她坐起身,下了榻,走向床边的百宝, 相益彰疑惑地跟着坐起,问她, “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我这边还有件东西,早就想给你看来着。”
说着,她已经抽出百宝最后一, 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小盒, 随后, 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盒子,来到他身边,站定,将那盒子放到了软塌前的矮几上。
相益彰盯着这个约莫成.人巴掌大小的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精美的花纹,外面上了把精致紧密的小金锁,他轻轻抿唇,大概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东西。
段新钰用钥匙打开小锁,紧接着,掀开了盒子——果不其然,里头正放着那只黑耀沉郁仿若黑琉璃般精美剔透的手机。
她抬头看向他,嘴角噙着丝浅浅的笑,“我初想着,将来如果有缘再见一定要将它还给你,后来又想着,这个东西可算我们的定情宝物,一定要将它妥帖安放好了,将来,等我们再见时,一定要拿给你看,你看,”她素手揽着那晶莹浑黑的方块匣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我一直将它保存得好好的。”
相益彰望着这熟悉到骨子里,但冷不丁瞧见,却恍然好似大梦一场的东西,竟然一时愣住了,他怔怔的,回不过神。
来到这里已然三载多,初到这个世界的震惊、惊喜,随之而来的失望、痛苦、绝望和后来的痛苦迷茫一直紧紧占据他的心扉,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念回忆那个世界。
他几乎都要以为,他已经彻底融入这里,全然忘记那个世界了。
慢慢伸出手,触及这个世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丝滑与精致,他恍然才察觉,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年多了。
他沉默了会,突然出声,“红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怎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吗?”
段新钰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熟料他见到这样东西却是这样一种沉郁怅惘的态度,她静坐了会,突然伸手,用温暖的小手包裹住他冰凉干燥的大手,头慢慢靠到他肩膀上,“你说,我都听着。”
他语气这般不同寻常,她猜想,这定是一个漫长而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果然酝酿了会,胸腔慢慢吐出一口气,然后道:“其实,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段新钰猛地支起脑袋,诧异地瞪圆了眼睛。
“我是说,我来自两千年后。”
“什么……”段新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顿了顿,眼神空落落地落在远处,慢慢拧起眉,似乎在思考,过了很久,他继续道:“我生活的年代,与现在大不相同,你手里的这枚黑匣子,便是我那个年代的产物……”
天边漫起无边际的霞红,仿若丝丝缕缕袅曼而婉约的轻绡,无头无尾地随着晚风轻轻飘荡,霞光中,最后一丝日光也落了下去,隐隐约约的黑重逐渐蔓延上来,枝头微颤,斜斜望去,枝头凌俏处似乎悄悄绽放出了一抹月牙瓣。
膳房的小太监已经过来两三次,但每次来都瞧见太子妃身边得重的大丫鬟紧紧守在门外,神情庄穆,身板挺直,巍然不动,他只得无奈地脚下旋个璇儿再次转头了。
头次来时,他抢了膳房来送饭的活儿,原想着能在殿下和娘娘跟前露个脸,不求得以重用,只求殿下和娘娘知道他这么个人就够了,谁想,他来时,那位白鹭姑娘却立在那里,冷冷地瞥他一下,说殿下和娘娘正在里头商谈要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
他们都知晓白鹭是娘娘自娘家带来最受重用的三个丫鬟之一,他本就不敢妄言,加上那冷冽的眼神,只简单一眼,硬是让他屁话不敢放,就拎着饭盒回去了。
只是,殿下与娘娘谈话,膳房却不能在殿下他们谈完话,想要用膳时不及时送去,只得一次次地过来查看,只盼望着殿下与娘娘早日说完话,他们也好早些放下提心吊胆。
屋子里头,清香仍旧蔓延在房间内每一个角落,段新钰却已经靠在他肩膀哭湿了一条帕子,半晌,相益彰盯着那剔透精致的手机,做最后总结,也做最后告别般微笑地收回了手,“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好在,我总算找到了你,咱们一家子,也终于团圆了。”
他说完,探出温润的手指,拭去了脸上的泪痕,叹息,“不要哭了,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
段新钰瞪大红肿如桃子似的双眼,心疼又怜惜地看着他,忽然,一把抱住了他,紧紧的不松手。
“随遇安,我,我,”此刻,她心里有无尽的话要说,但话都要冲到嘴边了,偏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她抿了抿唇,最后,只怔怔说道,“我心疼你。”
“傻瓜。”
两人抱了会,过后,相益彰命令人进来伺候,白鹭和喜鹊走进来,抬眼见自家娘娘肿大如桃的双眼,心里不由一咯噔,神情立即万分谨慎,但伺候她洗过脸,擦过手,却见两人好似并没什么事,甚至,比之之前好似还要更融洽更亲密些,她们心里虽疑惑,但也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两人用过晚膳,又手拉着手沿着东宫逛了一圈,这才回去,相益彰去书房处理政事,段新钰留在主殿缝制一些圆圆的小玩意。
临到戌时,两人才歇下,相益彰怜惜她许久没做,昨天是头一次,今晚就没要求。
两人倚在一起说着闲话。
“随遇安,你既说你来自现代,那你又怎么成为太子了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醒来就见到一老一少两位和尚,惊喜地看着我,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啊?”段新钰惊慌失措地抬起头,“那,那不会是那两个和尚以假乱真,诓骗皇族吧?”
相益彰沉静盯着她,“如果我不是太子,你还愿意嫁给我吗?还愿意让圆圆认我吗?”
段新钰一呆,继而又一怒,狠狠拍打他胳膊,怒道:“你,你,你这是把我当做什么了,你若这样想我,当初又何必来认我。”说着,她眼角隐隐含泪,竟然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下相益彰慌了,他自然相信她,他只是逗逗她,谁知她竟然这么不经逗,他慌忙紧紧揽住她,不住舒缓她的背部,抱歉道:“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这种话逗你,你要打要骂随你,只千万不要哭,你一哭,我这心都碎了。”
段新钰挣脱开,瞪他一眼,抽噎着抹了泪水,“你以后可不要说这样的混账话了。”
“好,我混账,我混账,以后绝不再犯了。”
段新钰这才重新绽放笑颜,见她笑了,相益彰也咧开嘴笑了,罕见地眯起双眼,露出一口大白牙,眉梢眼角俱是欢快活泼的笑意,直让她看愣了。
过了许久,她伸出玉璧,揽住他脖子,认真道:“随遇安,我们相聚了,圆圆也好好的,你,快活点好不好?”
相益彰一愣。
段新钰轻轻抬起下颚,将洁白的面庞挨住他,温软如兰的气息吐在他耳畔,“我喜欢看你笑,你原就该这样快活而阳光地笑着,冷漠,刻板,端重,这些都不应该完全占据你的身板。”
相益彰愣住,许久,他轻轻一笑,柔和了眉眼。
来到这里,找不到她,又被动地卷入帝国最高层的战争,身边的亲人,兄弟,姐妹,无一不在披着面纱过活,哪怕祖母宠溺他,皇后看重他,但他毕竟消失了二十年,朝堂和后宫无一是他的亲信,便是有太子的虚名和太后的倚重,他仍然过着如履薄冰的生活,更何况,陛下,传闻中爱溺他万分的父亲,对他好似也十分冷淡,虽没有剥夺他太子的名分,但也没光明正大出面支持他这个太子,这么些年,他丢了曾经的纯真,学会了面不改色和政治手腕,即使找到了红豆,他又哪能恢复到曾经天真纯然的自己呢。
但是,既然红豆喜欢曾经的他,那他就多笑笑。
他紧了紧抱住她的胳膊,轻声道:“好。”
两人倚在一起,又说了好长一会子话,才逐渐睡了过去。
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一大清早,段新钰就将自己和圆圆收拾好,然后眼巴巴地等相益彰回来,刚刚他突然被皇后娘娘叫了去,也不知有什么事,不过应该快回来了吧。
正想着,外面果然传来宫女们循次的请安声,“参见太子殿下。”
段新钰已经迫不及待拉着圆圆走了出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来人,相益彰看见她这样子,不由抿唇一笑,上前一手拉住她,一手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圆圆,“来,这是你祖母让你带给外祖母和姥姥的东西。”
段新钰好奇地瞥了两眼,“是什么?”
“两块暖玉。”
“暖玉。”惊诧地瞪大了眼,随即有些受宠若惊,“这,这太贵重了,不大好吧。”
传闻暖玉触手生温,对女子尤其有好处,世间罕见之珍宝,听闻世家收集了两块,宫廷收集了三块,如今,皇后娘娘一下子赏下了两块,这……
“收下吧,这是娘娘的一片慈爱之心。”
望着相益彰,许久,段新钰弯了弯眼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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