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喧嚣, 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灯笼红映照人面通红,摩肩擦踵的热闹盛景下,人群中走着这样一户人家,男子俊逸清隽,贵气凛然, 女子清丽婉约, 眉眼含柔, 中间的小娃娃精致可爱,小短腿一蹦一跳,十分憨态可掬。
即便泯于众人中, 这一家子仍然最为瞩目,叫人一眼就瞧中了,继而被吸引, 目光舍不得移开。
然仔细看去, 三人行于人群中,四面八方却隐隐有侍从护持, 不叫他们被人流冲撞, 更绝了那些有歹心的人的接近。
段新钰拽拽相益彰的手,好奇追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相益彰看她一眼, 淡定回答:“自然是来碰我的有缘人来了。”
段新钰脸庞一红, 嗔他一眼, 不说话了。
相益彰笑笑, 更加握紧了她的手,说:“我想着,今夜这般热闹,圆圆定然会受不住,想要跑出来玩耍,你这段时间又一直待在家里,老实规矩,嬷嬷不是刻板之人,不会阻拦的。”
段新钰惊异看他一眼,似乎被他这有理有据,又无限贴近事实的推理给惊住了,须臾,她瞟了欢天喜地的圆圆一眼,道:“说到底,还是圆圆贪玩。”
这话叫瑞哥儿听到了,他抬起小脑瓜,冷哼一声,“娘亲偏要口是心非,您明明也想出来玩,我不过借我的嘴道您的心罢了。”
相益彰被这话逗笑了,冷峻的脸庞变得柔软,他摸摸瑞哥儿软乎乎的小脸蛋,闷笑,“对,圆圆说的都对。”
段新钰瞪他两眼,片刻,颓丧地颓下了肩膀,真不知这小子一口流利的嘴皮子是随了谁,她本身嘴就笨,至于随遇安,她偷偷瞧他冷峻的侧脸一眼,好似也不莲花。
难不成是随了他祖父?段新钰拄着下巴出神,自上次见到陛下,她对他迟迟念念不忘,陛下便有这样的气质,叫人记忆深刻。
两人牵着瑞哥儿,不知不觉深入了街市之中。
来到一处交叉路口,左边小巷子似乎更加热闹,里头不仅仅有各馅月饼,还摆着各色各样的中秋小玩意。
几人转过弯,走进小巷,深入了才发现,这条小巷子两边竟然净是各色小店,店铺并不大,不过一方天地,里头的东西却全乎,吃得用的都能找到。
倏忽,他们停了下来,前方不知缘何故站了一大圈人,男女老少,若仔细瞧去,发现大都是一家子,一男一女领着一两个小娃娃。
他们好奇地走过去,问过路边围着观看的人,才知道原来这边正在举办一个糊灯笼大赛,材料由店家出,东西由参赛人做,最后得冠者不仅可以免费得到自己制作的那只灯笼,还有五两纹银的奖励。
当然,其他人要想得到自己制作的那只灯笼,就需要花钱了,也不贵,十文钱一只。
参与的人员大都以一户人家为单位,既同孩子一起培养了动手的乐趣,说不定还能赢到那五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因此一时间这里围了许多人。
听完规则,段新钰眼睛一亮,亮晶晶地盯着相益彰,瑞哥儿就直白多了,他干脆扯住他袖子,不依不饶,“我也要,我也要。”
相益彰无奈看他们娘俩一眼,叹口气,只得上前,参与了这场赛事。
主办人分给他们几节竹条与几张白纸,面糊糊,纸墨笔砚等东西,若余下还想装扮其他东西,就需要掏钱买了。
段新钰摆弄了下这些东西,支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迟疑着说:“好似,要将这些竹条弯成球,然后再将这些白纸糊上去。”
她小时候好似见过爹爹弄灯笼,不过因着镇上有一家专门做灯笼的,做的外好看,还不贵,因此爹爹很少做灯笼,因为做了也卖不出去,但是一些简单的步骤,她却是知道的。
修长的手指将竹条拿起来,弯成一个弓曲的长弓状,紧接着,清凉溪水般的嗓音响起,“麻线。”
段新钰忙将麻线递过去,就见手指接过,翻花缭绕,影影绰绰,直叫人赏心悦目,不过一会儿功夫,就系出一个好看又结实的蝴蝶结来,
“爹爹,纸,纸……”
“现在还不需要。”安抚地顺了顺瑞哥儿的头,他再次拿起两根竹条,依样画葫芦般缠起,大概过了那么一刻钟,最后,一个圆乎乎的竹球热腾腾出炉了。
“哇!”瑞哥儿崇拜地看着他,“爹爹你好厉害!”
相益彰得意地挑挑眉,眉梢禁不住透露出一丝春风得意的少年气息,段新钰恰好看过去,那丝少年气息恰好就映入了她眼帘,她整个人一怔,望着他,愣在原地,许久没回过神。
相益彰捋起袖子,研了研磨,又单手拿起毛笔,另一只手铺展好白纸,挑起笔尖就落了下去,一顿流畅的动作,恍若游龙戏珠,飘逸俊然。
瑞哥儿嚷嚷着,“爹爹,我给你研磨。”
“好,交给圆圆了。”
“爹爹,爹爹,怎么样?”
“墨色均匀,不浅不深,圆圆真厉害!”
段新钰好不容易回过神,就见他笔下已经差不多了——
圆乎乎胖嘟嘟,那是两只耳朵吧,中间那个圆乎乎还有两个小洞的东西是……鼻子?
额……段新钰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他,“这是,猪?”
相益彰挑眉,“红豆很聪明嘛,居然能看出来是猪。”
正是现代随处可见的福猪。
段新钰“呵呵”笑两声,顿了顿,委婉又不打击他自信地道:“其实,挺明显,虽然不甚像,但是,你之前没学过画画,已经很好了。”
相益彰抽抽嘴角,没多解释,只是道:“这个小东西在我们那里名叫佩奇。”
段新钰恍然,原来是天上的东西啊。
瑞哥儿想要伸手去抓,相益彰忙阻拦住他,低声哄道:“圆圆不要抓,墨还没干。”
从怀里抽出帕子,拭去他指尖上的一点墨痕,相益彰盯着这张白纸认真看了会,觉得还少点什么,他半垂头沉思了会,突然,拿起笔,在后面又添了点东西。
段新钰侧头看过去,就见他在那个名为“佩奇”的小东西右下角写上“by 随遇安蔡红豆
圆圆”。
前面那个符号她不懂,但是后面这三个名字她却认得,所以猜也能猜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大概是“由随遇安,蔡红豆和圆圆所做。”
她伸出手,虚虚落到它们上方,失神抚摸,刚刚还觉得这个只是逗圆圆玩的小玩意,但是现在,随遇安随意在上面落下几笔,却猛然赋予了这个小东西一些特殊意义,一些代表了他们阖家团圆,天长日久的美好寓意。
她抬起头看向相益彰,坚定道:“我们要带走它。”
不管有没有夺冠。
“好。”
两人静静凝视对方,倏忽,伸出一只手握紧圆圆,另一只手却紧紧握住彼此,三人围成一个圈,紧紧将彼此套牢,好似要相握到永远。
又过了会,大家陆陆续续都将东西做完了,主办人收了大家的灯笼,摆在各自跟前,让围在周边的游客给大家评奖,觉得哪个最好看就给哪个放一根红绳。
段新钰他们贵在参与,主要是陪圆圆玩,其实对这个得不得奖并不是很热衷,因此评奖过程,段新钰抱着圆圆站在后面,相益彰站在前面,都有些漫不经心。
熟料,大概是相益彰生的太俊秀了些,一时间,他面前的人居然络绎不绝,大部分为小媳妇,小姑娘,漫天的红绳朝他撒来,临走前再附送一个横水秋波。
望着这一幕,相益彰无奈,瑞哥儿茫然,段新钰捂嘴闷笑。
可想而知,最后,果然是他们这一组赢了,主办的老板笑呵呵地走过来,宣布他们获胜,不仅允许他们免费将这盏灯笼带走,还遵守诺言给了他们五两银子。
相益彰接过来,随手弹了弹,瑞哥儿高兴地去接灯笼,段新钰却瞧见旁边以不小差距落败他们的第二名,同样是一家三口,父亲面容沧桑,手指粗大,母亲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衫,头上只插/着一根木簪,可见是做惯农活的。
落败于他们,他们显然很失落,偏偏他们的小儿子又吵吵着要那只做好的灯笼,段新钰定睛瞧去,他们的灯笼果然很好看,浑体通圆,底盘不知怎么弄的,居然弄成了莲花状,下面垂着红绳做就的穗穗,十分精致好看。
若不是他们突然冒出来,想必这次的冠军定然非他们莫属了。
但是现在面对儿子的哭闹,他们只能苦笑着哄他,看得出来,他们也想要这只灯笼,但是他们没钱。
一般来说,参与这个比赛的不管最后能不能获奖,大都会把自己亲手做的灯笼买回去,大部分人也不差这点小钱,这也是商家的目的,利用百姓的这个心理促进买卖,既凑了热闹,又赚了钱,何乐而不为。
但很显然,这户人家并不舍得花这点钱,或者说,并没有这般肆意妄为的能力。
段新钰伸出手指戳了戳相益彰,指着那家人让他看,凑上前低声道:“你看那边,那家人贫苦却又怡然自乐,不如咱们将这个机会让给他们吧。”
相益彰看了眼那一家三口,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他上前,跟主办人口语两句,主办人愣了愣,看了眼那边,神色缓和稍许,转过头,他竖起大拇指,面色红润,恍然似发光,瞧那神态,似乎在称赞他。
过了会,相益彰拎着那个灯笼走了过来,“走吧。”
他一只手牵着段新钰,一只手牵着瑞哥儿,转身慢慢融入了人群中。
而瑞哥儿手里则拿着那只灯笼,灯笼上的“佩奇”憨态可掬,红光满面,旁边一排小字隐隐可见。
那边,这对父母还在对应付小儿子而头痛不已,他们当然不是付不起十文钱,只是十文钱已然可以买一笼包子,好多馒头,于他们这些贫苦人家来说,自然不希望将钱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听话啊,石头,回去爹爹再给你做一个。”
“不嘛,不嘛,就要那个。”
…………
正头疼的时候,旁边突然走过来个人,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这位老乡,这块银锭归你们了。”
他们望着眼前这锭银锭,皆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孩子他爹才愣愣回神,结结巴巴道:“这个,这个,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得了第一的那位公子菩萨心肠,将这个第一让给你们了。”
听完他的话,一家子愣愣地转头望去,那位拔了头筹的俊俏一家三口已然走远了,站在这里,只能看见他们远去的背影,男子俊逸贵气,女子婉约端庄,小娃娃精贵可爱,单从他们穿的料子就能看出来他们定然出身富贵,自然看不上这五两银子。
男子陡然落泪,一把攥紧银子,朝着那边不住弯腰,“感谢,感谢恩人了。”
主办的老板叹气,“你们遇到好人了啊。”末了,又将手里的灯笼递过去,“还有这个,别忘了。”
看见他们做的灯笼,小男孩顿时欢呼一声,一把接过灯笼,欢蹦乱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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