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易尘再怎么高喊“我不是我不想我没有”, 也不会再有人相信她的清白了。
一行人被浮罗仙岛的百姓们簇拥着来到了皇宫的所在地, 也就是那位浮罗“上君”的道场,而那门口的守卫看见易尘时也肃然行礼, 果断放行。
守卫放行,易尘却不敢乱闯,她总觉得这里的人估计都认错人了, 万一反应过来后要拿她问罪怎么办。
这么思索着,易尘抬起手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面无表情之下看上去外高贵冷艳的脸蛋,语气平静地吐槽道:“大兄弟, 你说实话, 我长得很大众很常见吗?”
“使不得。”守卫小哥哥心里一惊, 不敢应下“大兄弟”的名号, 只能小心翼翼地瞥了易尘一眼,真心实意地夸赞道,“殿下仙姿佚貌, 颇有林下之风。”
守卫小哥的夸赞只换来易尘一声毫无感情的“哦”,她还语重心长地补充道:“我名为‘白日晞’,你们认错人了。”
守卫小哥眨了眨眼, 看了看站在易尘身后的道子、风随真人、圣贤仙尊,顿时露出了无辜的微笑:“是否认错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在下只是个守门人罢了。”
一行人就被热情好客的浮罗仙岛的百姓们送进了皇宫, 很快便有官员闻讯而来, 亲切和蔼地告知易尘, “陛下”还在前线战斗, 暂时无法回来。
“只是陛下若是知晓坤极殿下如此挂心于他,定然会万分欣喜的。”一位白发苍苍看上去年岁颇大的老臣捻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上次于朝堂一见,眨眼已是十年,我等臣下还未知晓坤极殿下之门派,未能登门拜访实在失礼,不知殿下与陛下大喜之事何日操持?我等老臣定当为此竭尽全力的。”
白胡子老爷爷想必是思念太子已久,明里暗里地暗示着“娘娘欸陛下他老人家年纪已经不小了,您就看在他单身近万年的份上早日成就好事吧!”
什么?你说天仙之身难以怀有子嗣?没关系的!咱们老家伙身子骨还硬朗,再等个百八十年的不成问题啊!
陛下他都快成为真的“万岁爷”了,您真的还忍心让我们家孙孙单身下去吗?!我们觉得不行啊!
易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将自己团团包围的大臣们,忍不住神情肃穆地握住了面前这位白胡子老爷爷的手:“实不相瞒,我或许是进境出了差错,早已忘记了过往。”
众人闻言诧异,还未来得及细问,就听易尘面带忧虑地说道:“这一路行来,好多人都跟我说他们是我的真爱,可我实在分不清你们谁说的是真的谁是假的。”
易尘看着面前已经完全呆滞的老爷爷,认真地提出建议道:“不然先让你们陛下去跟剑尊大人打一场?怎样?”
不怎样。
自家人知自家事,上君修为虽高,但战斗力还是不如那位问鼎剑道顶峰的剑尊阁下的,千里送菜送老婆,这还能好嘛?
老臣几乎要老泪纵横了,这年头帮孙孙找个媳妇儿怎么就这么难啊!
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老臣看着身穿上清问道门道袍的风随与道思源,终于想起来自己曾给正道魁首递过请道帖,也就是说,这一行人是来帮战的!
帮战好啊帮战妙啊!患难与共生死与共!再来一场英雄救美!这门亲事就妥了啊!
老臣欣慰地笑着,将一行人直接丢上了战场,还率领着文武百官一同挥舞着小手绢给他们送行,远远望去的场景那叫一个傻吊。
“浮罗仙岛真不愧是世外桃源。”易尘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缺心眼的子民,想必他们的君上性也很是有趣。”
浮罗上君的性有趣吗?对大部分人来说,身为问道七仙之一的尊上,性情自然高洁如雪,孤傲如云,无论如何都与“有趣”沾不上关系。
但是当易尘提着道思源友情馈赠的对剑杀入战场时,一道霸气威严的声线却突然在她耳畔边响起:“欸?小一你怎么来了?”
易尘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声音居然兀自说道:“阴朔教你的剑术还真的派上用场了啊?加油!小一!加油!踢爆他狗头!不用客气!死了算我的!”
易尘:“……”同一片天空同一种傻吊。
易尘手持的对剑剑刃一错,宛如拂柳分花般轻盈的剑势自下而上地挑起,“苍”地一声便将面前蜈蚣状的魔物砍成了两半。
“咦?”紧随其后的风随收回了原本要出手的招式,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道,“不赖呀小家伙,之前说你实战经验弱还真是有些小看你了。”
易尘也有些莫名地皱了皱眉头,还没来得及回话,就下意识地抬剑挡,反手一剑砍掉了一只扑上来的魔物的头:“咦?感觉好奇怪。”
易尘身形宛如游鱼般灵火地穿梭在魔物之间,剑影如花,凛然无匹,所过之处无人是她的一合之敌,那种自然流畅的从容就连见多识广的风随都觉得惊艳不已。
易尘觉得莫名极了,她的动作仿佛是出自身体的本能,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先她一步做出了反击,一举一动行云流水,仿佛早已铭刻进了骨子里。
那种强大的流畅感让人感到发自内心的舒畅,仿佛身体化作了清风白云,融入了这片天地。
——也仿佛无与伦比的强大,足以劈碎世间一切魑魅魍魉,无惧一切险阻荆棘。
就像孩童时期所有人都会梦见的飞行的场景,那代表着成长,也代表着人心对强大的憧憬。
易尘眼中华彩四溢,似有明光亮起,她的内息疯狂地运转,催动双剑的剑气,随后她福至心灵般地提剑,一剑横扫一剑劈下——
“唳——”
“飒——”
一剑流云化白鹤,剑鸣如鹤唳,一剑惊鸿化血影,溅起如火红莲。
易尘双剑横扫,剑光如白练惊梦,一去千里,那些前赴后继的魔物被剑气所慑,七零八落地倒了一地。
“哇哦——”风随呆愣愣地发出了一声毫无意义的感叹,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神情平静无波的小师弟,忍不住问道,“……师弟,那双对剑是?”
道思源神情平静,对于眼前的场景并没有表现出分毫的讶异,仿佛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那本就是她的剑。”
道思源抬头看向那凌虚御空,冷淡的面容逐渐染上兴奋潮红的少女,眼神却空茫得仿佛眺望着更遥远的过去:“我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
说完,他也不欲继续袖手旁观,而是拔出腰间的佩剑,快步上前,迎上少女无匹的剑势。
易尘是一个矛盾的人,而她也一直都清楚这一点。
她继承了父亲的澹泊清雅,与世无争的清净自然,胸腔里却也始终燃烧着沸腾的热血,骨子里痴迷着战斗之时强大凛然的姿态。
外表再如何娴静优雅,当她拿起剑时,她的剑里都看不见分毫的绵软与犹豫。
人生理应如冰,澄澈如水晶,冷硬如钢铁,消融似水溪。
——似人间自然之景。
这种强大令人着迷,但是却又不至于让人失控,就像是一团烧灼人心的火,在脑海的深处安静地燃烧。
在道思源的剑势横空而来时,易尘没想过要躲,即便她知晓对方的强大更甚自己,她也没想过要躲。
但是道思源的剑却不是为了阻止她,而是如流云一般缠绕上她的剑尖,引领着她向前。
“静心,凝神。”道思源容色淡淡,引领着易尘的剑势,朝着前方的魔物划出一件,“运转内息。”
“啊——”易尘茫茫然地顺着对方的剑势,感受着那无所不在的剑气温和地包容了自己的剑域,如破晓的天光一般贯彻天地,让她窥见了人间之上绝丽的风景。
——那是九重天外的太虚之境。
一个人的剑可观一个人的心,自红尘世外来的易尘第一次以此世问道者的角度来窥见天外天的风景。
心中残缺的一角被补齐,易尘恍惚间似有所悟,那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令易尘不忍心放弃,循着那模糊的触动摸索而去。
她听见了钟声,以及——大道的声音。
“顿悟了?”风随随手设下一道屏障,将负手而立眼神空茫的少女笼罩其中,语气止不住的惊异,“天生道骨果真天资不凡,刚步入元婴,竟就顿悟了。”
易尘自心动而入元婴,直接跳过了问道者最为重要的金丹期,风随本是担心她会境界不稳,却没想到她不仅无心魔之扰,甚至还顿悟入境。
“几世修来的机缘,本就应当如此。”时千静静地笑着,白绸遮住的双眼却忽而移向了道思源,“你究竟想如何?”
风随偏头望来,不明白为何圣贤仙尊会莫名其妙地对师弟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却见道思源语气淡淡地道:“随心而为。”
“若此事乃她心中所愿,我自然不会多加阻拦,若是横生变故,我自会护持她无忧安然。”
仿佛誓言一般,一身阴阳道袍的道长轻轻持起易尘的手,将其指腹轻触在自己的唇上,仿佛一个落在指尖的吻。
十指连心,吻会落在心上。
她从来都不是需要他无微不至保护着的弱女子,而是与他比肩而立,伫立云端的道侣。
他较她更为年长,自然会引导她、扶持她、帮助她走向她所希望的道途,而不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忽视她的一切努力与付出。
——哪怕会心疼她所遭受的痛苦。
时千安静地站在一旁,望着他们的方向,忽而道:“你天性暗合天道,至纯至性至极,可她与你相反,至善至恶,心上染满了颜色。”
随着天地大劫的斗转星移,一些藏在神魂深处的记忆也渐渐复苏,不管是他,还是其余几位友人。
“你真的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吗?”
“嗯。”
鸾停鹄峙的道子微微颔首,浅笑,有一些无法言说的怅然与苦涩却悄无声息地蔓延上眼角眉梢。
“我不想再看见她登上九重天梯,却是背对着我说——”
——修得慧剑断尘心,只因情令我苦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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