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两亩地, 苏雪桐原计划四天割完。
结果一天就割完了。
捆好的麦子装上了平板车, 天还没黑呢
拉车的人自然是那个也叫司铖的。
这一路,苏雪桐偷看了他好几眼。说起来也好笑,他没说自己叫司铖之前, 她还不觉得他和大佬像,现在一看, 还真的有点儿像。
苏雪桐和大佬只见过一面, 她的记忆最近越来越差了,明明是穿书前才不久的事情,她居然忘了很多细节, 就记得整体的感觉不错。当然, 这是她单方面的感觉,至于大佬有没有看上她她不知道,穿书之前, 陈澜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出差了。
苏雪桐走路不专心,一脚踩在了一地突起的石头上, 崴了脚。
她下意识“唉哟”了一声,低头一看, 布鞋的鞋底掉了。
司铖顿了步子,回头看她。
两人对视了一眼, 他朝板车努了努嘴, 示意她坐上去。
苏雪桐迟疑了片刻。
板车上绑满了麦穗, 有点高, 她得跪爬。
片刻后, 苏雪桐抬起了腿,找不到可以使力的攀爬点,她又站好,说“算了,走吧”
司铖停好了平板车,转到了她的身后,宽大的手掌掐住了她的纤腰,轻松一举。
苏雪桐稳稳当当坐在了麦穗的上面。
这一路的招摇,不知背地里红了多少双眼睛。
刘家的麦子不多,自家院子都晒完了。
司铖忙前忙后,等到麦子晒干,又拉到谷场用石磙碾压。
小麦脱粒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一亩地产了两百来斤粮食,两亩地的总产量不足五百斤,除了上交给公社的,苏雪桐准备拿出三分之一做为酬劳送给司铖。
可这事得先跟刘山讲一下。
只是连着好多日,那刘山都不肯跟她说话。
苏雪桐也不着急,只等着这几天找个合适的时机。
另一边,村子里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苏雪桐成了水性杨花的典型代表。
农忙结束,赵翠儿又有了时间来找苏雪桐说话。
这回是来讨绣花样子。
苏雪桐找出了一罗筐,任她随意挑。
赵翠儿挑挑拣拣,选中了一个荷花绣样,捧在手中,越看越爱不释手。
她瞥了眼苏雪桐,凑近了道“桐姐,村里的那些人都在乱说说的可难听了”
苏雪桐心说就这种级别的攻击,可能是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村民关系,比后世的网络攻击可低了好几个等级。
实际不管哪个年代,只要脸皮够厚,生存下来就没有什么压力。
苏雪桐挑了挑眉,淡笑不语。
赵翠儿有些慌张,心说要按照苏雪桐的性子,早就着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她欲言又止。
苏雪桐站了起来,“翠儿,你坐着挑吧我要烧饭了。”
这个赵翠儿头一回喊的可是“你男人又跟别人打架了”,可见她与那些村民一样,都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赵翠儿独自在刘家坐了一会儿,她其实是想劝苏雪桐避嫌的。
可始终不见苏雪桐从厨房里出来,她探头看了好几次,只能吆喝道“桐姐,你忙,那我走了啊”
苏雪桐戴着围裙,装模作样地探出头“翠儿,留下来吃完饭吧”
“不了,不了。”赵翠儿出了门。
今儿晚上,苏雪桐煮了面疙瘩汤。
自从来了这里,已经连续吃了十来日的稀粥,她倒是想吃点面条,就是不会擀,只能用面疙瘩汤解解馋了。
苏雪桐存了点坏心思,面疙瘩汤做好了之后,事先盛出来一碗,又往锅里撒了点儿盐。
刘山见天在外面撒欢,不到天黑就不会回家。
苏雪桐一个人先吃饱了饭,将剩余的面疙瘩汤捞到了盆里,又扣了个大盆在上面。
她捧了绣样儿坐在灯下,煞有介事地瞎比划。
果然是天黑透,刘山才从外面窜回来。
他抬头看了眼堂屋的灯,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了厨房。
灶台上扣着盆,他掀开了大盆一看,今儿总算改善生活了。
他连厨房门都没出,掂了筷子,立在灶台前开吃。
一口面疙瘩入口,他咧着嘴嘶了一声儿后,大喊“苏雪桐,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啊你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
苏雪桐听见他的喊叫,心里格外的舒坦,将绣花针随意往绣样里一别,走到门口道“你有两个选择,吃还是不吃”
“吃”这么好的疙瘩汤,他为什么不吃。
刘山气急败坏,掂起茶瓶,往大盆里添了些开水,再尝一口,味道又有些寡淡了。
不过,比齁死人的好吃。
他吃饭很快,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分钟,半盆子疙瘩汤就没了。
将盆往灶台上一放,转身想要进屋。
苏雪桐拦了他道“去,洗碗”
刘山皱着眉“那是女人干的事情”
苏雪桐并不气恼,只说“那成,往后我只做自己的饭。”
刘山炸了,嗷嗷叫地说“苏雪桐你吃我家地里长出来的粮食,住我家的房子,你不给我做饭,你要脸吗”
苏雪桐撂下一句“我只说一遍。”抬脚进屋。
刘山犹豫了,他闹不准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要是在以往,他能吃准了她不敢。
可最近这女人的心都长歪了,村子里的人都说她和那个哑巴有了首尾,现在之所以还留在他家,就是为了他家的二亩地。
今儿他四叔刘思宝还在背地里教他,让他把她赶出门。
可她要是走了,自己该怎么活啊
饭不会做,农活也不活做,难不成像他四叔一样当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刘山越想越气,想要跳脚。
可这时候,堂屋的灯都灭了。
刘山思量了片刻,转身去了厨房,从水缸里舀水,将碗刷了个干干净净。
刷完碗后,甩了手走出厨房,心里想他可不是真怕她,而是吃饱了撑得,消消食还不成嘛
可那女人就是个坑,刘山刷了一回碗之后,每日的碗都成了他的。
如此过去三日,刘山又听了外面人的捣鼓,准备回家和苏雪桐翻脸。
他一进门,就瞧见苏雪桐趴在四方桌上写着什么。
他咋咋呼呼地说“你一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女人,会写什么别把我的铅笔头用没了”
刘山的炕头前放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那里头装的全部都是他的宝贝。
原先的宝贝是沙包和一本又破又烂的连环画,现在那些倒不宝贝了,他的书啊本子铅笔啊,成了他新的宝贝。
人好像是只有失去,才懂得珍贵。
刘山可喜欢上语文课了,他们语文老师是个山羊胡子的老头儿,讲起故事来,比村长家话匣子里的都好听。
可是他爹他娘一没,他家哪儿还有钱供他读书
刘山一把夺走了苏雪桐手里的铅笔,气哼哼地说“你以后不许动我的书包”
苏雪桐挑了下眼眉,拍了下旁边的板凳。
刘山瞪着眼睛问“干吗”
“坐”苏雪桐面无表情地说“有事要谈。”
这一打岔,刘山倒忘记了自己跑回来的初衷,别扭了一下,还是听了她的。
不过,没坐在她的旁边,而是拉着板凳去了她的对面。
“有话快说。”他催促道。
苏雪桐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漫不经心地开口询问“你还想上学吗”
一提起上学来,刘山的眼睛都亮了。
到底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心里头藏不住心事,他反问道“我还能上学吗”
“能”苏雪桐斩钉截铁地说完,却勾了嘴角坏笑,“但是”
“但是什么呀”刘山显得很急切。
他已经快半年没有上过学了,见天看着同村的孩子背着书包,走在上学的路上,他快眼气死了。
苏雪桐将手底下的本子,扔给了他,“你看看,我上面写的条件认识字吗”
“废话,我已经上五年级了”刘山不喜欢被人轻看,举了本子,一字一顿地读“同甘共苦计划”
这会儿,他一时也没想到苏雪桐怎么突然会写字了。
他聚精会神地往下看,边看边读“1、为了报恩,苏雪桐会竭尽全力供刘山上学;2、苏雪桐与刘山的关系是姐弟关系,并非夫妻关系;3、刘山未满十八岁之前,刘家由苏雪桐全权做主,刘山只管好好学习,其余的事情不要插手;4、刘家的田地和房屋,苏雪桐只有使用权,没有买卖的权利”
那个134,刘山连想都不想就能同意,但那个第2条他放下了本子,拧着眉道“可是我娘说了你是我媳妇儿”
苏雪桐言之凿凿地道“咱们国家可有规定,男的22岁之前不能结婚,你要是想犯法,我也不拦着你。还有,你娘就是怕我不管你,非得给我造个身份,拴在你家。我都说了,我肯定管你,但我只能是你姐,不能当你媳妇儿。而且我的婚姻自由,只有我自己能做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上学的诱惑实在太大。
媳妇儿对他来说,就是个会做饭洗衣服的女人,这些事情姐姐也能干。
再说,他爹他娘没死之前,他是管她叫姐姐来着
那年山上下了很大的雪,地里的收成特别差,她饿昏在自己家门外,是他娘做主留下了她,从此之后,他就多了个姐姐。
他也是喜欢过她的,这个姐姐温柔又手巧,他书包上的那朵花,就是姐姐给绣的。
后来,他爹他娘一没,他没再去学校,见天在村子里晃荡。
那些人总在他面前说她命不好,先是克死了她自己的爹娘,紧跟着又克死了他的爹娘。
克亲人的女人,肯定也克夫。
刘山怕死,他可不想躺在冰冷冷的地下。
就是从那儿起,他才讨厌她的。
回首这半年多的日子,刘山只迟疑了一会儿,半信半疑地又问“可你要是诓我呢”
“天打雷劈”
刘山拍了下桌子,豁出去道“好,我相信你”
苏雪桐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不能救。
只是这原剧情,越想越让人蛋疼,不就是妈妈们爱看的苦情剧嘛
糟糠妻省吃俭用供读小丈夫,可小丈夫出息了之后,遇着真爱了,抛弃了年纪大的糟糠妻。
苏雪桐可不想当那劳什子的糟糠妻,她点了点本子,说“那你在乙方的底下签字,我签甲方。”
真的可以去上学了
刘山压抑了心里的兴奋,又仔细地看了遍条款,郑重的在乙方的底下签上了名字。
这回没可惜自己的铅笔头儿,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苏雪桐在甲方的底下,龙飞凤舞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恍惚了片刻,自己好像就是签了一份什么东西,才踏上了这无止境的穿书之路。
她扶额深想,可相关的记忆只有这一个片段,其余的像是深藏在了地心,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是枉然。
她的笔才将落下,刘山像个傻子似的冲进院子,一瓢冷水浇在了头上,大喊大叫“太好了”
刘思宝在刘山家门口转了三圈儿,也没等来哭哭啼啼的苏雪桐。
心说刘山果然是个毛孩子,办事不靠谱。
不是说了,让他今天赶她出门。
刘山和苏雪桐签下协议的第二天,苏雪桐亲自将他送去了学校。
这年头的学杂费其实不高,三块钱人民币。
放在她那个时代,买杯奶茶都不够。
但这时间钱很值钱,三块相当于三百。
再加上刘家实在穷的可怜,苏雪桐翻遍了整个屋子,一共找出来十块钱。
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先安顿好一个再说。
尤其是学习,耽误不得。
这厢搞定了刘山,苏雪桐准备去找司铖。
一个是给他收麦子的报酬,另一个是想问他,愿不愿意跟着她进趟城。
苏雪桐觉得她不适合在农村发展,如今这时间,将将改革开放,国家允许小商小贩经商。
她赖好倒腾个什么,总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好
苏雪桐闷头朝前,心里头一直盘算着事情。
去司铖的住处,要经过一片竹林。
忽然从竹林中窜出一个男人,一把搂住了她的腰道“雪桐,四叔可想死你了”
真算起来,刘思宝和刘山还真的带了点亲眷关系。
只不过隔了好几代,早就不亲近了。
这刘思宝是远近闻名的二流子,游手好闲,全靠老娘养活,媳妇儿这么奢侈的东西,他哪里会有。
刘思宝一搂住了苏雪桐的腰,就死命地拽着她往竹林去。
这男人正当年轻,虽然平日里不干活,却有一膀子的力气。
苏雪桐一时挣扎不开,放开了嗓子,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
刘思宝心慌,另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苏雪桐得着了机会,吭哧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一口见血。
刘思宝吃疼,大叫了一声,怒火中烧,愤恨地抬起了手。
他这一巴掌下来,能把自己打晕。
苏雪桐急速地后退,可竹林里到处都是枯枝烂叶,她一不留神,脚下打滑,眼看刘思宝的巴掌就要落在面门,一只粗壮的长臂忽地将她一捞。
她撞进了一个怀里,堪堪站稳。
再去看那刘思宝,嗨呀嗨呀地摔倒在地。
司铖一脚将他踹翻。
就刘思宝那体力,也就只能跟个女人较较劲。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嗨呀了几声之后,舔着脸道“哑巴兄弟,我跟雪桐侄女儿闹着玩儿呢你想啊,她可是我侄女儿,我还能怎么着她”
司铖的眼睛往苏雪桐的脸上瞥了一下,只见她惊魂未定,一张秀丽的团子脸,苍白中还透着恐惧。
他深吸一口气,要不是他最近跟着这刘思宝万一他来晚了一步
司铖扶着苏雪桐让她靠边站好,还贴心地转了她的身子,让她背对着自己。
再一转身,大步迈到了刘思宝的跟前。
他还在求饶“哑巴兄弟哎哎,你干吗脱我的裤子,哎哎,你他妈干吗”
苏雪桐的心里很是好奇,可都脱裤子了,不适宜她回头观看。
刘思宝嚎完了那一声,又惨叫了一声,那惨叫特别像杀鸡前,公鸡的哀鸣,紧跟着背后就悄无声息了。
她的心里咯噔一跳,刘思宝是个混蛋不错,可司铖该不会是把人弄死了吧
苏雪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扭动了脖子,想要一看究竟。
就是这个时候,司铖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膀,将她的头一扭,推着她往竹林外去。
苏雪桐担心不已,一拉司铖的胳膊,“我问你,你你你,没杀人吧”
司铖的眼睛一弯,眼神里都是闪烁的星星,他的喉咙里发出了愉悦的笑意。
苏雪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瞪圆了眼睛,就只见他动了动嘴皮,发出了低沉又悦耳的声音“没有”
苏雪桐的眼睛瞪的更圆了,嗯不是哑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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