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篁篁的眼泪第二次冒了出来，这次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好在她只是化了点淡妆，她又随手带了卸妆巾，悄悄低了头，擦了妆，用面巾纸扑了点矿泉水，凉水扑到脸上，感觉好多了。
背后他们还在风云暗涌的唇枪舌剑。
“葛先生还真是处心积虑。”
“你不觉得，能反败为胜也是一种有成就感的挑战吗？”
“那葛先生结婚，究竟是为了挑战，或者说为了个人名誉，还是为了别的？”
叶篁篁听到这一句，在桌下悄悄活动着的手也停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韩动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抓问题却切中要害。刚才葛笠的话让旁听的人为之动容，却被他抓住了漏洞。
当时他来找自己要结婚时，说是为了个人名誉；刚才他也说到，他觉得这样有挑战，这的确是他的性格。那么他的回答是——
“如果人活着不为挑战，也不管名誉，那和猪有什么区别？韩总把这两件事说的好像不够高尚，不知道是不是反映了韩总的价值观？”
韩动恼羞成怒，“葛先生，提醒你不要人身攻击。”
葛笠看着那满场座无虚席，及满场的摄像头和镜头。如他所想的，这个平台果然够大。
业内普遍认为，这次的股东大会将是表决权之战。
股东大会要通过议案，需要全体参会股东表决。一股一票，同股同权。金叶商业的股权比例比较分散。叶明璋和葛笠的合计持股比例，及韩动所代表的宏括资本和宋百林合计持有的股份，前者比后者多一些，但也达不到可以单独获胜的条件。因此，争取其他股东的投票支持最重要。
宋百林和韩动前期没少拜票，但拜的只能是基金公司、养老金公司等机构投资者，这也是韩动擅长的领域。
除了这些外，金叶商业还有大量的散户。虽然不足够多，投票率也不高，但聚沙成塔，能多一些胜算自然是好的。
叶篁篁带领鲁丹阳此前也大造声势，希望能多争取一部分表决支持。
按相关法律法规要求，上市公司召开股东大会时除了现场，还要提供网络等方式便捷方式供股东投票。股东大会除了股东，各家财经媒体也会受邀参加。金叶商业董事局主席人选之争堪比小说，股东大会旁听预约一上线，瞬间就没了名额，还有大量人没有预约上，不断的打电话要求金叶商业再提供机会。宋百林想争取更多的散户表决权，想让更多的人见证他们盘问叶篁篁的过程，也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威，还特别允许各互联网门户网站现场直播。
葛笠微微一笑，“今天现场这么多镜头，谁说了什么，公理自有人评判。”
韩动重新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个男人是在故意激怒自己。“葛先生不要避实就虚。这话我既是替公司问的，也是替叶小姐问的，还希望葛先生坦诚回答。”
葛笠在全场的目光中伸手拿过杯子喝了口水，略略抿了下嘴，“这场婚姻是我谋来的，登记结婚时，没有证婚人，我觉得愧对她，也对不起自己一生一次的婚姻。这个场合谈私事是公器私用，但既然大家这么关心我的婚姻，那请大家做个见证。”
在全场瞩目中，他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捧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拉出来，手仍然扶着她。他的眼睛又深又亮，像是要看透到她的心底。
他逐字逐句，如金石撞击，“叶篁篁，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你是否愿意和我终生相伴不离不弃，爱我，珍惜我，直到天长地久？”
叶篁篁的眼睛模糊了。
“没有人给我们主婚，作为男人，我有责任确认，你要嫁给我，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会不会后悔。”在那个谈妥结婚登记的前一晚，他说。
她从来没有认真的想过这段话。让他这一说，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再奢望真心。他问的话她是第二遍听了。在和林致楚的婚礼上时，证婚人也读过一次，当时她的心就麻木了。婚礼上两个人已经不是心灵相依，说“我愿意”不过是台词，她没有当真，也不奢望林致楚当真。即便这并不当真的答复，她也没有得到。因为在林致楚作答前，他母亲已经代替他说“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她就是一个被人嫌弃的脱毛凤凰，现在，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他说，他要找人证婚。
感动、感激、感慨淹没了她。
她刚卸了妆，镜头下，那脸蛋如刚剥了皮的鸡蛋，光滑莹白，不带一点额外的颜色，似乎可以看见泪水滚在上面的晶莹。
她带了一点点的自卑和不确定，“你不嫌弃我笨、蠢、作、什么也不会，只是累赘吗？”
“嫌弃你也是我太太。”
她扑哧笑了起来，一边笑，笑中带泪。然后她的笑容凝固了，更多的泪涌了出来。“我很傻的，我会当真的。”
“让你当真。”
她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捂住嘴。满场的人都在看着她，外面的人透过屏幕看着她。她几乎泣不成声，“我愿意。”
他扶着她肩膀的手用了力，“大点声。”
“我愿意。”
他的力度穿过她的肩膀，声音只有左右邻近的人才能听见，“记住你的话，这是你答应我的。”
他调整了呼吸，问她的声音大了些，“你不问问我吗？”
她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他背对着观众，除了台上的几个人，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你真不问？”
她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用再问了。刚才你已经说过了，一生一次的婚姻。”她补充了一句，“我相信你，敢作敢当。”
他倏然把她拥在怀里，“我终于觉得自己能和你平起平坐了，不再是那个伤害你、让你恐惧颤栗的人了。”
在那个夜晚，是他掳走了她。
在那场婚礼上，他强行成了最无法忽视的人。
之后，他强势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每一次他的出现，她都无法选择。即便是她和他闹、和他吵，或者是顺从他，即便他让她有肉体的愉悦，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什么。
这层隔膜产生于潜意识中最深重的防卫，非心动不能化解。
“太太，我果然是你最后的选择。”他往她额头上用力一吻，在分开时在她耳边说，“葛太太，我很开心。”
全场掌声雷动。
他的笑仿若灿星，“感谢大家证婚。因为怕她觉得我别有用心，所以和太太登记时没有送她任何东西。我刚才提到的那家公司，它是国内主要生鲜零售商的供货商。我把它股权的66%作为聘礼，送给我太太。太太可以自行选择，要不要和金叶商业合作，或者合并，我都同意。”
因为竞选董事局主席需要，葛笠的个人资料早已公开。一切细节都被按图索骥的去研究推敲。他名下只有一家公司，即他所说的水果供应公司。这家公司虽然从未上市，从未对外融过资，也不接受任何第三方投资，但经求证，的确是时下非常火的某线上概念店生鲜零售商和几家以生鲜为主要卖点的大型超市的主供应商。“水果的利润非常高，保守估计，这家公司每年净利润在2亿元左右。”有人透露说。
既然有这么一家公司，既然有可能并到上市公司，那对金叶商业不仅仅是利润，更是渠道和商业模式的转变。
资本市场最喜欢的就是想象，有故事的想象。
这场原本被认为是表决权争夺战的股东大会，最后以葛笠的压倒性胜出而结束。宋百林和韩动谋划了这么久，居然铩羽而归。
与此同时，随着股东大会的进行，金叶商业的股价节节升高。似乎也是为了呼应场内的喜气，到叶篁篁说出“我愿意”时，股票涨停，全天再也没有下来过。
自叶明璋出事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涨停。
毫无疑问，这涨停是葛笠带来的。这是他在公开场合的首秀，股价说明了他的表现。他的表现通过网络，传达到每一张屏幕。尤其是精彩的片段，被截成短视频在社交媒体广为传播。有钱、帅、深情、专一、睿智、口才好、剑走偏锋、临危不乱……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评价。
最吸引眼球的是一篇自媒体文章：“一个强`奸犯的逆袭”。文章写道，“据说在监狱里，强`奸是最为人不齿的罪名。但这种罪名都能洗到这种程度，不得不说，有人格魅力，有头脑，有手腕。相形之下，宋百林和韩动虽然在商场和资本市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段位还是显得有些低。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之前还如此低调，禁不住让人好奇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关于他的材料，仍然仅是公开的这些。他的过去、他的背景，仍然是讳莫如深。”
公开资料。葛笠，男，31岁，国外某小众常青藤学校毕业。名下有一家公司，以水果分销为主业。在创办这家企业前，他所服务过的单位，通过公开渠道查询，没有任何结果。
这个人，真是谜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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