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短暂几秒的沉默,他嗤笑,“昨晚还好好的,我还以为今天就可以去领证。结果你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肿了,结果是告诉我,你打算退出?”
“谢谢你昨天出面,但如你所说,我哭了一晚上的结果,也还是打算退出。”
他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叶篁篁,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还是和我撒娇?”
她笑了,“我拿什么和葛总撒娇?”她的眼睛忽然酸了,“是凭我仍然还被人捧在手掌心里,还是凭我哪里能吸引到葛总?”
他皱了下眉,“昨晚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没有。”
“别撒谎,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怎么回事,就是我发现自己像你们说的,又骄又蠢,有眼无珠,还自以为是,总想扳过点什么来。”
他嗤笑,“一夜之间忽然对自己有这么清醒的认知,我是该说你清醒了,还是被韩动吓破胆了?”
“都无所谓,你怎么想都好。以我的智商和阅历,即便我不蠢不骄,也会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是吗?横竖不是对手,那我就不如大方承认。”
他的眉毛动了下,把打火机竖起来又横放的玩了一会儿,敲在餐桌上发出了轻微的响声,神色淡淡,“叶篁篁,我再给你次机会改口。算来我也主动找了你三回了,我不总是有这个耐心。别和我撒这个娇。”
她不急不徐,“我还不会自恋到觉得随时可以和外人撒娇的程度。不过是我也没有蠢到相信你会无条件的救我、帮我的地步。我觉得自己要救金叶商业是不自量力。我觉得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和你们做交易,只会血本无归。”她特别停了停,才补了一句,“在我眼里,你和韩动没区别。有韩动在先,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后?”
葛笠愣了一下,随即笑,“我还真教了个好徒弟。”
“葛总也不必遗憾。难道葛总救我,不是因为自己也别有所图吗?”叶篁篁说了这句,心里有些忐忑。
他承认的大方,“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否认过吧。”
叶篁篁说不上心里是失望、紧张、沮丧,还是松了口气。昨夜一晚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已经让她十分厌烦。“我对付韩动的事,你早知道我不会赢,说明你和他的水平差不多。我既然从韩动那儿讨不到什么好处,也难从你那儿讨到什么。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花瓶,是个不懂世事、脾气骄纵的大小姐,可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还没有、觉得会有人从天而降救了我,我不是真的就又骄又蠢了吗?”
她的话里莫名带着点自贬和伤心,他问,“到底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她再次否认,“不关别人的事。不过是我想明白了。大小姐出身,忍不了别的,自然也干不来以身伺人的事。我自己想了下,万一将来哪天我惹你不高兴了,你又会不知道折腾出什么蛾子来。所以我想,与其换个缓刑,不如一次死得痛快。我也不必增加沉没成本,也不必委屈、说服自己,非要嫁给一个强`奸犯。”
她专门用了“强`奸犯”这个他最不喜欢听的字眼,他的反应果然很大,“叶篁篁,你耍我?”
“败军之将,怎么敢耍葛总?”
他没再接话,倒是叶篁篁乘着余勇说,“葛总也不要再提我爸或金叶商业了。都是新时代的年轻男女,总谈父母之命,这种low法儿相信葛总也看不上。更何况,我本来就和我父亲说,公司能守就守住。实在守不住,我就找份普通的工作,做普通的人,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侍奉他养老。”
葛笠冷笑,“你这是提醒我不要再拿你爸来压你么?你放心,我没有那么贱。我说过,我没有唾面自干的爱好,找了你这几回,对你大小姐这脾气也是伺候够了。昨天你当着韩动的面说的那番话,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谁知今天又退回去了。叶篁篁,我不是非你同意不可。”
叶篁篁的血往头上涌,“那再好不过。”她站了起来,“葛总昨天骂韩动骂的真不错,那葛总的人品应该是比韩动好很多。感谢你之前的出手相救,希望葛总说话算话,这件事就此打住。”
葛笠冷哼,“叶篁篁,你今天出了这个门,不怕后悔?”
她义无所顾的看着他,“灭了金叶商业,或者是你再强我一次,结果无非是这两个。”她几乎带着轻蔑,“这两个结果,我都承受得起。你随便来。”
叶篁篁回到家,倒头就睡。
自从上次有人围攻她的家后,她就搬到这个小公寓。除了定期来的保洁,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睡了醒、醒了睡,烧得昏昏沉沉。在梦里,那天晚上的场景、和韩动的纠缠、宋百林的恫吓、林致楚的离开、父亲的要求,反反复复出现。她像一个疯子,在不同的梦境中出现,拿着不同的剧本,演着不同的角色,惶惶然找不到出路。
大病初愈后,她去了公司。鲁丹阳还在尽职尽守,叶篁篁说,“没几天就要过年了。我在这儿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很多了,春节后,是来还是另找机会,你看着办。”
鲁丹阳诧异,“叶总,怎么了?”
“累了。”叶篁篁坐在办公桌后面,环视着办公室,“这么高的楼,这么大的办公室,这么宽的办公桌,这么硬的椅子,我坐不来。”
鲁丹阳谨慎的说,“是因为韩动的事?”
“是也不是。不过是觉得东山上的狼吃人,西山上的狼也吃人,索性坐在地上等着,哪个狼跑的快,就被哪个狼吃了吧。”
“叶总……”
叶篁篁举手,“好啦,你不用安慰我。我有几斤几两水,我还是知道的。我有我的打算,你不用担心。”
叶篁篁约了张谨。她以为,葛笠已经先她通知了张谨,结果却并没有,这让叶篁篁颇感意外。意外之外,还有一点小小的、难以名状的感受。
叶篁篁把听到的那几句对话及那天早上的情况向张谨大体讲了下,张谨叹了口气,“叶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他的那几句话也确实让人生疑,但如果你能和我商量商量,也许会更好一些。”
叶篁篁嘴上没说话,心里却想,过去几次的经验,她都不敢确定在对待葛笠的事情上,她和张谨是否有可能说到一起。于是她淡淡的道了个歉,然后说,“也许是我被韩动吓怕了。”
“他和韩动可不一样。律师们通常认为,一切不敢落在纸面上的许诺,十之八九是骗人的。韩动就是耍嘴的,但他却能称们签协议。”
“可太慷慨的许诺,也让人生疑,不是吗?他为什么愿意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只为了一个所谓的恢复他的名声?我不相信爸爸和你没有想过。”
“或许他真的只是特别在意名声?”
“张律师,我都不信的事情你们真的会信?”
张谨沉吟了下,“好吧,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是没办法。与人谈判,只能拿到自己想要的。至于别人想要什么,也只好任由他去。”
叶篁篁静默了一会儿,由衷地说,“是啊。我如果早明白这一点,专门去想利益,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张律师,说起来你别笑话我,我现在醒了,脚踏实地,只考虑现实问题。”她停了停,有些艰难的说,“您觉得,还有没有可能和林家谈一谈,让他们提个条件?”
张谨大吃一惊,他没有接话。叶篁篁说,“张律师,我知道我这样作来作去的有些可笑。、我就是才明白过来,这个世界原来这么现实。环视我的周围,现在对我们还有些善意的,他也算其中一个。林家当时是我回绝的,自打自脸是挺难看的,他家对我做的事,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难受的。但利益是利益,公司现在这个样子,总得想个办法。我想来想去,目前还具有可行性的一个方案,就是退回到最开始时我爸的计划,和林家联手。”
张谨想了想,才言辞谨慎地说,“叶小姐,既然你有这个心,那就可以再试试。但我觉得你不要抱太高希望,金叶商业的漩涡很大,林义锋的体量怕支撑不住。”
叶篁篁又说,“我再能想到的第二个方案,就是让秦叔代替我。秦叔在金叶商业也很有威望,如果他出面,至少比我强。”她有些灰心的说,“张律师,说句实话,我现在对自己失望极了,我什么也干不好。”
张谨安慰了她几句,又说下次见叶明璋时会把话带到。叶篁篁就告辞出来了。
附近是条河,河面结了冰,放了假的孩子们正在上面玩。午后的阳光照在冰面上,反射过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意。
叶篁篁的心却是冷的,这几天的经历让她筋疲力尽。林致楚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如果她再因为这件事而上当受骗,她还能不能继续支撑下去?
再找林义锋,不过是她在四面楚歌、无能为力时的一点幻想。林致楚说,他家的情况也不好。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也是一种态度。至于秦可晖,她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都只乱碰而已。
叶篁篁看着小孩子发了会儿愣,直到鲁丹阳给她打电话。
“叶总,你看到新闻了吗?”
“什么?”
“有人把你和韩动的那段视频传到了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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