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气丝丝沁入肌体，让人感到骨子里的寒意。寒冬腊月，虽然他也就穿了件竖领的休闲毛衣，却丝毫不显得冷象。
叶篁篁想起张谨劝她的话，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和宋百林斗。
但能和宋百林斗的，不只是他一个，不是吗？
她于从容中带了一点讥讽，“你是技比我高，但现在等着和我做交易的人很多，你也别得意太早。”
他的讥讽更甚，“你还真把自己当卖的了。”
她反唇，“不是你们非要把我当婊`子吗？既然逃脱不开的命运，那就不如给自己选个最好的条件。男人都是智障，不是你们比我多聪明，无非是我能不能豁出脸皮去。”
他轻笑了下，“叶篁篁，就你，你的那点心思手腕，说不定跟你的身体一样，我比你还了解它。”他拿下颔微微指了下她的车，“让不让我插进去，我们凭本事说话。”
叶篁篁气的脸通红，返身上车才扣好安全带，只觉得车身一震，把她吓了一跳。他从旁边驶过，叼着烟冲她一笑，开车离去。
叶篁篁下车查看，车屁股瘪了好大一块，气得她踹了下，“这个流氓。”
叶篁篁一夜没睡。
一天的经历，让她几近精神分裂。宋百林的动作、秦可晖的话、梁怡的话、王川的话、葛笠的话、去证券公司受到的那不冷不热、不尴不尬的态度……世界如戏，只管上台的人。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人到落难时，哪儿有什么道义公正？没有实力，何谈有人尊重？连两个平日见她都毕恭毕敬的工作人员，脸翻的都这么快。她也姓叶，枭雄叶明璋的女儿。即便她守不住，也不该这么束手就擒。
不得不承认，姓葛的虽然是个人渣，但对人性的观察是一流的。最残酷的不是从未拥有，而是拥有后的失去。而拥有后又失去的各种情形中，伸手就能够着、最后却放弃的结局最不让人甘心。这岂止是对她父亲，对她也一样。
哪怕就是为了争口气，她也不能就这样任人踩在脚下。
这一天的经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夜对于叶篁篁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天，当她站在韩动面前时，虽然脸色不好，但决定已经做了出来。
服务员上齐菜，带上门出去后，叶篁篁举杯，“韩总，上次走的早，给您赔罪。”
韩动的金丝镜框闪着光，他举起酒杯，“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客气什么。”
叶篁篁压着泛上来的恶感，略略一笑，“韩总，那我们有话就敞亮说了。”她看着韩动的脸，大拇指用力掐了下食指才说，“我爸和林家谈的条件，你是知道的吧？”
韩动故意装糊涂，“听说过一些，但不详细。”
“形式婚姻，等到我爸出来后，无偿分走我爸所持有的金叶商业股份数的一半。”
韩动正在拿生萝卜条吃，听到这句，停住了，“篁篁，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害怕男人。”这话虽然是真的，但不会有人愿意说出来。但也正因为难以启齿，说出来倒也合情理。
韩动半笑不笑的把萝卜条扔回盘子里，“篁篁，我认为，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婚姻那张纸，没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婚姻这么大的事，总需要父母在才好操办。你爸现在的情况，肯定不适合办喜事。我也不强求你，我们先在一起做男女朋友，怎么样？”
“男女朋友，怎么说？”
韩动一摊手，“就是男女朋友啊。你当我的女朋友，我身为男朋友，自然会想办法帮你。”韩动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篁篁，我也听说，经历过那样的事，女孩子心里会有障碍。我是从心里爱护你，想用我的疼爱，帮你消除那些不好的印记。”
叶篁篁觉得他的手有些潮，仿佛蛇身上的滑腻，她尽量不让自己发作出来，面上勉强的笑，“那我再考虑考虑。”
“考虑吗？”韩动仍然不肯放开她的手，“宋百林已经逼到这份儿上了，再等，我怕没有了时间，我也有心无力。”
叶篁篁咬了下嘴唇，“那我要去和我爸商量。”
“呵。”韩动笑，“交个男女朋友而已，你也要请家长同意。还真是乖女孩儿。”他话锋一转，“不过，看守所比监狱还难通气，所以我才说，不难为你现在结婚。”不待叶篁篁再说话，他又抛上一记闷棍，“宋百林每抛出你爸可能涉嫌一项新罪名的证据，就会延长侦查公安机关的侦查期，你爸在看守所呆的时间就越长，你们这种内外隔绝的情形就会越长，你抵挡不了宋百林，你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叶篁篁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助和无力。
韩动说的每一句，都刚好在点子上。
眼下她缺的是时间。她不知道再拖下去，会是什么样子。
她面临的问题已经由要不要保住公司，而变成如何阻止宋百林继续陷害她的爸爸。前者她还可以犹豫，后者她却等不了。如果眼看着父亲因此而加刑多少年而不做努力，她的后半生，也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韩动真的可以实现他的诺言，那也不算太坏。虽然违心，但总也算是各取所需。
总好过和那个强奸犯结婚，让他恢复名誉的意图得逞。
叶篁篁就这样决定了下来，“如果我答应了，你打算怎么对付宋百林？”
“简单。我本来就是金叶商业的第二大股东，又代表着金融机构的力量。只要我公开表态说支持你们、不支持宋百林，一切自然有转机。接下来，我代表你们家出面，拆借点钱先过了这个槛儿，然后，我们再把宋百林踢出去。”
“那什么时候呢？”
“要看你什么时候了。”
叶篁篁握了下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那好，如果一会儿我表现不对，还请韩总照顾。”
韩动几乎是喜形于色，要扑上来抓她，让她避过，“刚吃了饭，我习惯散散步。这样吧，你先去开好房，十点半，我去找你。”
韩动的得意掩饰不住，“篁篁你这是害羞？也好，咱们要低调，悄悄的，打枪的不要。不对，我们是关起门来打枪。哈哈哈。”
叶篁篁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她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想到了林致楚，想起了最后一次见面，他给她单膝下跪，请她原谅。
和林致楚分手后，她把他的微信、QQ、电话都删了。后来听说他去了国外。上次在商场遇见他的表弟王达君，王达君几乎是硬把林致楚的电话留给她。
她调出那个号码，手机拿在手里半天，终于没有拨出去。说什么？是骂他？和他哭诉？还是求他施以援手？
她也曾硬着头皮去找过林义锋。林义锋说他爱莫能助。今年经济形势不好，这上亿的资金，他也拿不出来。
满街的灯光流彩，也温暖不了冬夜的萧条。
她点开几年前用的邮箱。现在的人们除了工作，已经很少写邮件了。但好几年前，她和林致楚之间经常写邮件，小女生心思，blabla的。那些邮件在分手时，她全删了。
她凭着记忆敲下那个邮件地址，面对着那空白一片的邮件正文，她不知该写什么，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到屏幕上。
致楚，你不该这样抛下我。被人玷污又以身伺人，你怎么忍心？
韩动不停的发微信催她，说房间他已经开好，只等她来。
叶篁篁擦了泪。既然是躲避不过的命运，那就这样吧。
她在电话中告诉律师张谨自己的决定。张谨吃了一惊，“叶小姐，这不是一件小事情。我建议你和叶董商量下。”
“你只需要告诉我，韩动是不是对金叶商业有足够的影响力？”
“是，但是韩动那个人比较阴，也未必守信用。况且，他的目的不好看清。如果最后他既占了你，又占了公司，那对你们来说就太不好了。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那姓葛的就不会有这种可能？”
张谨默然。从本质上，两者的确是一样。就看叶明璋的看人能力了。从叶明璋对他交待那件事的语气和表情，他直觉，叶明璋似乎会倾向于葛笠。
“你上次不也说了吗？我爸认为，只要公司不落到宋百林手里，就一切都有余地。不过是找个人做交易，能达到目的就行了。也许我爸知道了，也会觉得韩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就不如再等等、和叶董商量了再说？”
叶篁篁笑了下，“等？你上次的会见申请还没有批准吧？我爸现在的情况，我能等吗？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宋百林又会有什么新的妖蛾子。”
张谨试图再次劝她，“叶小姐，既然你觉得和谁交易都是交易，那为什么不考虑叶董已经同意的人选？”
叶篁篁说的斩钉截铁，“张律师，你不用劝我了，道理我懂。但我是一个女人，我有基本的尊严。不到山穷水尽，我绝不会考虑那个强`奸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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