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沸腾,像闷在锅盖里滚开的水。
叶明璋气急败坏的说,“谁让他进来的?保安,保安。”
有保安跑进来,要把葛笠请出去,葛笠一派悠闲,隔着人群,看着台上的叶篁篁,“就这么让我走?不找我算账?”
声音不大,却足够猖狂。
当年的事是他做的,他该领的刑罚领了。现在无非就是往这里一站,说了句话,再能把他怎么样?
但对于叶篁篁来说,这一句话,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话而已。她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林致楚想走过去,让他妈妈拉住,“都这样了,你还不嫌丢人?跟我回家。”
叶明璋走上去劝解,林义锋也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葛笠既不走也不说话,对于保安的劝解充耳不闻,也不回应,就站在原地,好像等着看热闹。保安也不好硬拽,只好围起来待他一有举动才出手。
台上的人已经越来越激动,林致楚的妈妈执意带儿子走,叶明璋想在前面堵,最后还是司仪说了句,“今天的婚礼到此结束,祝贺新人,感谢各位的观礼,祝新人今后的生活幸福、美满。”
满场嘘声,“就这样还能幸福美满?”“这也太假了吧?”
叶篁篁摘了头巾,拎起婚纱下台,有工作人员过来扶她。林义锋已经把妻子带下场,她的手上一定还要再拽上儿子。
有人看向场内的另一个主角,他正饶有兴味的看着。看见看向他的眼光,轻轻笑了下,然后略一点头,转身出去了。
全城最令人瞩目的婚礼,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后续到底怎么解决的,更是无人知道。
一个月后,金叶商业发布公告,公司创始人、实际控制人叶明璋因故被司法机关立案调查,金叶商业股价及公开发行的债券价格直线下跌。有财经媒体立时抛出长篇调查报道,证实了之前市场上的小道消息:叶明璋好赌,据说已耗掉了上亿资产。此外,因去境外赌博需要美元结算,可能涉及到非法逃汇。而正是后者,是叶明璋被立案调查的起因。如果以此为线头抽丝剥茧,到底能挖多深,不得而知。
有人预估了金叶商业在外的所有债务,公开市场债、私募债及银行贷款,保守估计也在200亿以上。因叶明璋被带走,触发了私募债及银行贷款的提前到期条件,所有债务全部一次性到期,挤兑开始,银行抽贷、且不会再有任何一家金融机构会给他们贷款。金叶商业面临灭顶之灾。
此外,叶明璋以其个人所持的金叶股份作为质押物向证券公司申请了质押贷款。质押时,金叶商业的股价是22.83元,换双方的约定,如果金叶商业的股价掉到9.13元,也就是股价跌去了60%,那叶明璋要么把钱还回来、把股份拿回去,要么就是这部分股份易主。目前,金叶商业的股价是12.36,再有几个跌停,就将触及平仓线。叶明璋在金叶商业的第一大股东位置摇摇欲坠。
风雨飘摇之时。
有人旧事重提,说起一个月前那场风光无两的婚礼,恍然大悟。原来叶明璋只是给人吃个表面的定心丸,让人误以为他财大气粗、资产丰厚。有吃瓜群众感慨,果然母爱不掺假,如果当时不是林致楚的母亲非要拦着,这个大坑,林家就栽进去了。可见,做人还是要真心实意些好。
吃瓜群众八卦的津津有味,局中人可不好过。金叶商业的表现如此,小股民担心自己手里的股票成了废纸,金融机构担心自己的贷款打了水漂。虽然小股民和金融机构都有理,但有理不代表能换成钱,各方当事人都盼望着有人站出来为金叶商业眼前的烂局想个解决方案。
人心惶惶之时,这个人站了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两个人。一个是叶明璋亲自聘请的总经理宋百林,另一个是宋百林经叶明璋同意而引进的金叶商业战略投资者——宏括资本的总经理韩动。
宋百林向媒体透露说,因目前金叶商业的混乱,他有意联手韩动,在股东会上提出更换董事局主席人选的议案。
金叶商业的股价才上扬一天。叶篁篁发出声明,其父叶明璋在离家之前曾签下授权书,由她代行金叶商业的董事局主席及法定代表人的职责,代表金叶商业,签署一切与金叶商业有关的文件。
叶篁篁的一纸声明把自己送到了媒体的聚光灯下。她的既往,包括曾经所受到的那场侵犯,也被放大呈现于媒体之上。有好事者甚至特别去裁判文书网找到了那份判决。虽然受害人的姓名隐去了,但加害者的并没有。判决书上还载有部分事实,虽然不够详细,但也足够引起人们的遐想。
于是,公众便都知道了,叶篁篁与葛笠有过男女之交。葛笠曾想私了,被叶篁篁拒绝,而执意把他送进监狱。
偏偏又有人向媒体爆料当年葛笠开出的条件:只要不把他送进监狱,价钱随叶家谈。而根据报道,当时叶明璋的手头应该比较紧。也就是在那件事之后不久,叶明璋才质押了他手头上的股票。
清高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许多人暗地里的总结。如果当时叶篁篁选择私了,叶明璋便不必质押他的股票来获得贷款,甚至还可以用它来还一部分债务,金叶商业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退一万步,即便救不了金叶商业,好歹这件让女性难堪的事,不会被公诸于众。
世界对于女性终究是苛刻的。
一夜之间,叶篁篁由天之骄女,成了……真是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叶篁篁孤单的坐在办公室里。
当年建造66层的金叶大厦,叶明璋曾得意的和她说,大厦的位置极好,寸土寸金不说,依照规划,周围不会再有超过它的高楼。坐在66层,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如今,她自己坐在这儿,只感觉到楼高休独倚。
秘书梁怡敲门,“叶总,前台说,有位先生想见您。”
“谁?有预约吗?”
“一位姓葛的先生。”
“姓葛?”叶篁篁想了想,“是哪家的合作商吗?”
“不清楚。叶总,您要不要见?”
叶篁篁无可无不可,“那就见吧。”这一个月来,她真是怕了。不想见,却不能不见。有人还愿意见她,表明还认为她是个可以代表金叶商业的人。但见了,总是没有好事情,除了催账,就是威胁断绝联系。烫手的山芋却不能丢,还要想办法拢在手里,真是悖论。
梁怡出去了,一会儿,又敲门进来,“叶总,您的客人到了。”
叶篁篁站起来,才要程式化的笑着打个招呼,人就愣住了。
来人也不管别的,掠过梁怡,走了进来。
叶篁篁的脸色发白,她的手按着桌沿,“你——”
来人自己往沙发上坐下,对着梁怡不卑不亢,“麻烦你给我倒杯水,白水就可以,谢谢。”
梁怡点了点头,才要带上门,叶篁篁声音尖锐,“等等。”她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来人扫了眼梁怡,“我们先说?”
叶篁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梁怡,对后者说,“你先送杯水进来。”
梁怡很快送来了水,出去时把门带上。叶篁篁站在办公桌后,看着那个一小口一小口啜着水的男人,声音里都是紧张,“你来干什么?”午夜梦回,她还记得起那个夜晚。
葛笠放下杯子,声音平淡,“出来了,看看你。”
他的头发很短,薄薄的一层覆在头皮上,显得脸上的线条更加分明。
叶篁篁握着拳头,电话就在她手里握着,她很想拨110,也很想走过去扇他一个耳光,但又不敢。敢怒却不敢采取什么行动,甚至还带有一些恐惧,让她浑身战栗。
“你是个罪犯,你怎么提前出来的?”
他漫不经心的喝着水,连搭在沙发背上的胳膊都加强了这种漫不经心,“正当途径,减刑。现在减刑都是要在网上公示的,你可以随意去看,手段正当。出来是三个月前,因为先处理了点事,所以就回来的迟了些。回来就碰上你结婚。”他看着她,目光直白。
叶篁篁的脸色惨白,既为这个人,也为一个月前的那一幕。
“你真嚣张。”她从咬着的嘴唇中挤出这几个字。
他笑了笑,“不嚣张,能困你七个小时?”
“你——”
他掏出烟,也不问她,直到吐出一口烟雾才说,“又要报警?”
叶篁篁强自镇定下来,“这里是金叶大厦,不欢迎你,请你离开。否则,我会叫保安上来。”
他抽了两口烟,隔着烟雾看着她,忽然一笑,“这里是你的地盘,你紧张什么?”他斜着抽了烟,吐出个烟圈,“当年不顾一切的报警、坚决不和解的控诉、自己出庭的勇气都哪儿去了?还是说,你爸不能给你撑腰了,你就怂了?”
“我报警,是因为你是个人渣。”
“那你和你的青梅竹马结婚呢?”
“我愿意嫁给谁,用不着向别人交待。”
他笑了,笑中带着点轻蔑。他拉过烟灰缸,指尖的烟离烟灰缸不过一寸。“叶篁篁,你就不觉得自己可笑吗?当年怎么都不肯和解,非要把我送进监狱,我还以为你多有风骨,原来也不是不卖的。”他吐出个烟圈,“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听说你居然要嫁给姓林的那小子,我还真以为有爱情可相信。本来就是想去观观礼。没想到,”他一勾唇,掸了下烟灰,“如果不是我的那句话,也许你会更窘,毕竟,眼看着打折卖,都不能卖出去,好歹我提供了一个散场的理由。”
葛笠的话看似说的漫不经心,但句句扎在要害处。叶篁篁强压着颤抖,伸手拿起座机,“你走不走?不走的话,我要叫保安了。”
葛笠并不为之所动,他看着她。当年她23,如今她26,依然很年轻。那晚他看到的意象又重新回到他的脑海里,激得他“咝”了一声,外人看来,仿佛吸烟吸的极为上·瘾。
他熄灭了烟,调整好坐姿,“叶篁篁,你爸同意把你给我。”
叶篁篁的手机“叭”的落地,办公室里都是她尖锐的声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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