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田庄旁边是刘家的田庄,刘家的老爷是定远县城的首富,家里做着茶叶的生意,听说做的还挺大,全国各地都有分茶铺子。
两家的田地也是紧紧挨着,韩庄头将田里积水的情形向陈夫人叙述了一遍,瞧见陈夫人一直沉默不语,便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眼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最好是直接在地势比较低的地方赶紧让人挖了口子放水,这样田里的积水就能顺着口子流出去,只是这样。。。旁边刘家的田庄可能就要。。。”
韩庄头没有继续说下去,陈夫人却已经听明白了,自己田里的水放出去,旁边挨着他们家的刘家的田里就要遭殃了,这样明显就是损人利己。
陈夫人摇了摇头,她们家和刘家这些年里虽然没有什么交往,但是两家的田地一直这般都是相安无事,如今因着连日的雨水他们家为了一己之利抢先挖了口子放水,结果损害了刘家的利益,这首先就不合适,再者眼下这雨还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能停,这损失已经造成了,这个时候即便能放水出去,能挽回的也不多了,他们家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做出那种损人又不利己的事情了。不然引起两家的纠纷,那才麻烦了。
听见陈夫人一口拒绝,韩庄头心里立时松了一口气,这建议他刚刚反复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一来他作为陈家的庄头一切自然是以陈家的利益为先,二来他其实心里也是不愿意这般做的,两家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的,说明人家刘家也是个厚道人家,能遇到这样的邻居可不容易,顶好能不起纠纷就最好不要起纠纷。
陈夫人看着窗外仔细的寻思了半晌,最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看老天爷的心思吧,只是大家好歹也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今年这收成是什么样,你且和佃户们仔细说了,今年的租子就全免了。。。”
韩庄头原本紧蹙的眉头在听见陈夫人这句话的时候一下子就松开了不少,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陈夫人道:
“夫人,这,可是真的?”
陈夫人点点头。
“剩下的就等着雨停了再说吧,到时候看着情况再想办法,好在这才四月,收拾出来之后再重新种上点别的,可能还来得及。”
韩庄头立刻应了一声,又和陈夫人细细商量了几句,这才躬身退了出来。
荷香小筑。
乐山午睡起来,在几个丫头的服侍之下顶着天上的雨水又去了前院书房上下午课。
姜三爷坐在桌子后头,手里正拿着刚刚抄送过来的朝廷的邸抄,瞧见乐山进来指了指旁边的小桌子道:
“坐。”
乐山听话的去了自己专属的小桌子后头坐了下来,等着先生开始教习下午的课业。
姜三爷半晌从邸抄上抬起了头,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忍不住叹了口气:
“朝廷新来的消息,敖叔柏点了新任计相,原计相楚怀德乞了骸骨,皇上准了。”
乐山微微皱起眉头,想着这个新任的计相敖叔柏,脑子里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从前好像也没怎么听说过这么个人。
姜三爷扫着乐山的神情,继续开口道:
“这个敖叔柏是建元八年的二甲传胪,考中庶吉士之后直接进了翰林院,在里面呆了不到一年就得了皇上的青眼,直接点了殿前行走,又过一年正赶上江南爆发了文字案,当时皇上就派了他为钦差,正是这一趟差事让他名扬天下,从江南回来直接就去了督察院做院使,一口气做了十年,后来老院正邱启明乞骸骨辞官,皇上就点了他直接接手院正,到如今也有三年了,这个时候楚怀德离任,他直接顶上去,看似合情合理,这里头不知道饶了多少个门道了。”
姜三爷说到这又跟着叹了口气。
一说起朝廷这些政事,他多半都是这样反应。
乐山早就习以为常,此时脑子里转的都是敖叔柏这个人,能被皇上封为计相的人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再细细思量他这一路高升的历程,不难发现此人必定深谙帝心,其谋略和手段更不一般,不然也担不起那个计字。这样的人走的又是哪一道的路子?
姜三爷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重新又靠回了椅背上,看着不远处那一盆兰草默不作声。
乐山也不说话,她如今占着年龄还小,那些个政事也只能是一知半解,用姜三爷的话说,这会儿上也就是个耳濡目染罢了,离真正能理解的时候还远着呢。
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起来,荷惜进来掌灯,顺便告知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外面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姜三爷想着乐山还要冒着雨回去用膳实在有些麻烦,爷俩个索性就让人将晚饭端到了书房一块用。
晚上,乐山躺在自己屋子的床上,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翻来覆去想着今日先生和她说的计相敖叔柏,先生说这敖叔柏出身平民,完全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样的人实在不是一般人。。。还有姐姐,也不知姐姐现在在宫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形,她和母亲在四明山,山高皇帝远,姐姐在宫里的消息完全来不及传递出来,也没法传递。。。哎,也难怪阿娘只要一提到姐姐就是一脸的愁容,她还是长的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她这样什么时候能帮到姐姐啊!
还有阿娘,也不知道田庄那边怎么样了,这样大的雨,这一季的庄稼算是毁了,好在先生说现在还是四月,等雨停了不管再种什么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到了秋天只要不是颗粒无收,那就算是个正常的年景了。
乐山就这样思来想去的,迷迷糊糊中正要睡着,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荷惜的声音,乐山在睡梦之中皱起了眉头。
今儿晚上在外间值夜的是凝安和宝笙两个,以往几个丫鬟都是轮流值夜,今儿陈夫人和孙嬷嬷都不在,几个丫鬟怕乐山睡不踏实,于是便商量着由一向稳重的凝安还有乐山的贴身丫头宝笙两个一块在外间值夜。
荷惜进来的时候,乐山已经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睛,荷惜小心翼翼的点了灯,这才凑在已经完全睁开眼睛的乐山跟前小声道:
“三爷那边让人过来传话,说是咱们家门口有人过来投宿。”
乐山的小眉头蹙在一处。
“有人投宿?现在什么时辰了?”
荷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自鸣钟:
“已经子时了。”
这么晚了。。。
“先生过去应酬去了?”
荷惜赶紧点点头。
“三爷原本让人过来传话说,如果姑娘睡着了就不用进来禀报了,可是奴婢想着这事也不算是个小事了,这个时辰,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忽然有人上门投宿,外面还下着雨,夫人又不在家,咱们家里现在就姑娘一个正经的主子,总得跟您说一声才行。”
乐山点点头,大约是自己的确和别人有些不同,她身边的这几个丫鬟,除了在生活上头,几乎人人都没将她当成小孩子对待。
“你让人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投宿的是什么人?还有先生是如何接待安排的?”
荷惜点点头出去了,等她出去,外间的凝安和宝笙两个也穿戴妥当进来侍候了,乐山被这么一折腾困意也少了不少,这时也不打算继续睡了,就在床上坐起身,让人将屋子里的烛火点燃,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杂记翻了起来。
不一会儿荷惜再次进来禀报道:
“打听清楚了,是一位小公子,大约十二三的年纪,带着四五个随从还有一位老管事,几个人都是骑着马过来的,说是雨下的实在太大了,赶不了路,这才贸然上门求助的。”
乐山仔细的听着她的禀报,待听说是个少年公子带着随从,一时倒是镇定了下来。
“先生将他们安排在了哪里?”
“在前院客房。先生还让人将府里的秦大夫叫了过去,有人受了伤急需治疗。”
荷惜赶紧禀报道。
乐山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受了伤?”
“远水是这么说的,那秦大夫就是他得了先生的吩咐过去请的。”
一位少年公子带着随从,三更半夜下着大雨上门投宿,这也就算了,这投宿的人里竟然还有人受了伤,乐山敏锐的觉得这有些不太正常。
她忽地一下坐正了身子,对着身边站着的宝笙道:
“你去一趟,看看秦大夫可是看完了诊,看完了叫他悄悄的来我这边一趟,我有话要问他。”
宝笙应了一声立刻跑了出去。
乐山也没心思看书了,只叫荷惜和凝安两个服侍她起身穿好了衣裳,然后坐在靠窗的软塌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等着秦大夫。
不多时,秦大夫就跟着宝笙一前一后进了乐山的院子,宝笙在门口禀报了一声,乐山直接将人叫到了外间。
秦大夫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和白二爷姜三爷两个的年纪差不多,从前听说也在太医院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医,后来不知怎的得罪了宫里的贵人,就被太医院的院正直接逐出了太医院,走投无路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陈夫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跟在了她的身边,一跟就是十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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