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毓夫人(二)

小说:飞花入长安 作者:沫浅忆
    齐都国规有恩赐,凡大夫及大夫以上官阶者皆可乘轿入宫上早朝。轿进宫门,殿外台阶候。毕竟齐都宫殿很大,若要步行,走的快,光是从王宫门口到大殿都得走上一盏茶的功夫。而使臣每日皆步行,那些大臣也都不敢坐轿子了。

    这日,使臣从王宫里回到府上已经过了很久了。府上的侍女帮钟毓梳洗打扮得甚是好看。

    钟毓透过铜镜看着自己那身枣红色的绣服,上面用银白色的丝线刺着精致的纹路,再瞧她那玉簪和云髻,配上那耳垂上点翠流火银坠,真的像极了新妇。想到这里,钟毓羞红了脸,用丝帕掩嘴一笑。

    “大人回来了。”钟毓听见门外侍女的声音,想要起身开门,却听见了那低沉的嗓音。

    “夫人可梳洗好了?”

    “回大人的话,梳洗好了,在里面呢。”侍女低头将门打开了。

    使臣看着钟毓的背影,神情一下子变得柔软了许多,他张口刚想要说什么。钟毓透过铜镜看见他朝着自己走来,于是惊喜地转过身,没想到对上的是他怪异的眸子,钟毓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冷淡的样子。

    沉默半晌后,钟毓蠕动了两下喉咙,使臣便将那桌上的东西全都用袖子扫到了地上,只听得见那玉器和茶杯碎了的声音,十分刺耳。

    “奴婢错了,请大人责罚。”门外的两个侍女怕都不知道使臣为何发脾气,就跪下认错,可见平日里府上的规矩甚严。

    “是我的妆容不好看吗?她们已经很用心了,你就不要……”

    使臣冷哼了一声,“轮得到你说话吗?什么你你我我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说完后,使臣又对那两位侍女说:“她不懂规矩也就罢了,你们也不懂规矩吗?谁让你们给她穿这声枣红色的衣服的!”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那侍女憋着眼泪颤抖。

    钟毓看着都不忍心了,平常都说是恶毒的女主子,怎么他一个男人竟这么小气家家的,“不就是枣红色的衣服嘛,大不了我换了就是,何苦难为侍女呢?”说罢,钟毓便打算换下衣服。

    “你!”使臣第一次被气得语塞,“你好好在这儿待着,不许乱跑。”

    “嘿诶,那我到底是换还是不换啊……”

    使臣的脸被涨得通红,他紧握着的拳头青筋暴起。这个女人,他当初是瞎了眼才把她带回来的吗?不对,明明就是这个女人瞎,这么明显的生气还没看出来吗?使臣去了厅堂,他一定没猜到钟毓在帮着侍女收拾好房间之后,躺软榻上翻来覆去,似乎刚刚的不愉快并没有发生。使臣倒好,一个人生着闷气,腮帮子恨不得鼓成那少妇的胸,左右徘徊不定。

    钟毓趴在软榻上,“你说他这个人怎么样?”

    “嗯?”名唤熙春的侍女愣神了一下,随后赶紧闭上了嘴巴。

    “怎么不说话?”钟毓侧着脑袋看着她们俩。

    时夏低下了头,“夫……奴婢知道你人好,还请不要为难奴婢了。”

    “现在他又不听到……”钟毓趴在软榻上,身子往前挪了挪。看着熙春和时夏的样子,钟毓想着估计她们就算说也不会说实话,“罢了,那我总得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穿枣红色的衣服,还有日后还有什么注意的?你们通通都告诉我,免得他又闹脾气了。”

    “这个……”熙春看了看时夏,“枣红色在齐都代表正室……”

    “就猜到了。”钟毓面上还是咧嘴一笑的,但她心里还真有点儿小失落,就一点点。“这府中的后院,他有多少妻妾?”

    熙春和时夏都摇摇头。

    看着她们摇头的样子,钟毓笑得更大声了,她翻转了身子,“多得你们数不过来?”想想之前在临渊的时候看着秦妃和其他妃子你争我斗,如今要在这府里落脚,怕是也免不了的。

    “大人没有妻妾,你是第一个。”钟毓是熙春和时夏乃至府上所有的下人,看见的第一个被使臣带回府里的女子。

    “没有妻妾?那为何……”钟毓话至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了,往右的后院里有一个名为水袖的小阁楼,外边挂着白纱幔子的,是所有人没有大人的允许都不可以擅自进入,否则会被五马分尸。”时夏见过那人被五马分尸的样子,那侍女也才十二,误入了水袖阁,被使臣带到练场里当着大半下人的面五马分尸了她,场面是真的可怕。

    “哦。”钟毓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熙春和时夏这么说,她还真的想进去看看,瞧瞧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日过后,使臣始终跟她生着闷气,不搭理她,她也没想跟他说什么,只想着进那水袖阁看看。

    “你吃就好好吃!”使臣冷哼了一声。

    钟毓瘪嘴看了看被她用筷子戳到碗外的饭粒,轻轻哦了了一声。

    夜里,熙春和时夏帮着钟毓铺好了被子,尽管比那临渊的床榻柔软、暖和地多,可是她还是睡不着。

    钟毓偷摸着起身,只披了个外衣,便下床去。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被这刺眼的月光给亮了眼,钟毓低着头到处转悠。她凭着时夏昨日的话,找到了那水袖阁。

    水袖阁的位置很好,容易找,只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居然不让人进。

    钟毓被水袖阁外的白色纱幔子吓得打了个寒颤,风吹拂着,在这冷寂的月色下飘动,像极了死人……

    “咳咳。”钟毓轻咳了两声,为自己壮壮胆,随后便大步走了进去。

    水袖阁外确实有些可怕,但是里面却很亮堂,“啧啧。”钟毓看着这两边各燃五排的蜡烛,“真是阔气,这么燃着,得费多少蜡烛呀。”钟毓紧了紧袖子,继续往里面走,这里面的阁楼陈设倒有点像临渊的设计,不过钟毓并没有多想,使臣游历许多地方,想必走过的路比她吃过的米还多。

    古朴素雅的摆设让钟毓眼前一惊,这红木架子上雕刻的镂空花儿正是临渊溪边常见水鸢。这水鸢喜水,若每日没有大量的水滋养是活不成的。而且这花四季常开,却只有秋日最艳,许是因为秋日凋零,但水鸢不同。

    钟毓伸手触摸了那镂空的水鸢,一不小心打翻了那红木架子上的玉器,本以为那玉器会掉下来的,没想到那玉器里的水滴滴在了水鸢上,钟毓往后退了几步,脚上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机关,墙边上的居然开了个门。

    钟毓犹豫了许久,还是进去了。她顺着这密道走到了阁楼顶楼,上面的陈列就相对于来说更简朴了。

    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香炉,香炉里熏着熏香。“奇怪了,这香烟怎么只朝着一处飘?”钟毓有些纳闷,她深吸了一口气,便感觉到这阁楼里定还有个通风口。只是就这一张桌子和香炉……钟毓试着搬动这香炉,没想到那香炉还‘长’在了桌子上,钟毓又试着往右边挪动了一下,面前的墙上开了条那木桌厚度大小的缝。

    钟毓扒开了那缝,这通风口和那楼下木架子上雕刻的水鸢花一模一样,因为是镂空的,香烟便从这里散出去。

    那木刻的水鸢花上挂着一幅画,钟毓拉开了画轴,画轴上的女子神情像极了一个人……她借着亮光,看到了画左下角的印章,“张、渝、北。”这是她第一次知道使臣的名字,他叫张渝北。

    “谁!”

    这声音把钟毓吓了一大跳,她立刻松开了手,画轴自动卷起来了。

    钟毓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身影,“是你……”

    张渝北屏住了呼吸,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一路拎到了阁楼外。而后又骑了一匹马,出了府,钟毓就这么被她按压在马上。

    颠簸太快,加之风也大,钟毓的脑袋里晕晕沉沉的。“你放……放下……我。”

    两盏茶的功夫,张渝北就下了马,他把钟毓扔到了地上,钟毓还来不及吐,就被张渝北用绳子捆住了手脚。“唔……”钟毓鼓着腮帮子想要说什么。

    张渝北扭过头不看她,这个女人,死到临头了还想装无辜!

    “呜哇……”知道张渝北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味,他才瞥了钟毓一眼。

    张渝北被钟毓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钟毓那该死的女人,把晚上吃的饭全都呕在了他的衣服上!

    随后钟毓便被张渝北牵着绳子,张渝北嘴角勾起残忍的笑,他驾着马,拖着钟毓绕了好几圈。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张渝北往地上一瞥。这女人还会装死?张渝北从马上下来,看着钟毓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和这夜色差不多黑了。

    还不动?张渝北用脚踢了钟毓一下,哪知她依旧一动不动。他有点儿慌神了,用手拍了拍钟毓的脸,这女人,该死!

    张渝北思来想去只能横抱起她,骑马带着她回府了。本想着把她扔在床上不理会她,可看着她脸上和手上的擦伤,他还是不忍心。

    “熙春,时夏,你们把她弄醒,给她沐浴更衣,然后……”张渝北没好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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