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审神者在逼他,倒不如说是审神者在逼整个本丸。
她第一次提出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命令时,对象恰好是那天但任近侍的药研。这振出了名的忠诚之刀在数百年前就做不到伤害自己的主人,数百年后更是如此。在苦苦哀求审神者收回命令却遭受拒绝后,药研将自己的本体刀剑扔进了刀解炉。
烈火将一切都焚烧得一干二净。
这之后,审神者在天守阁待了一天,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一期一振也就这么在天守阁外跪了一天。
翌日,审神者终于愿意让一期一振进来了,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就异常冷漠地对他提出了同样的命令。
“用你的刀,杀了我。”
一期自然也是不愿。
然后,铁了心的审神者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地喊来付丧神,下达了这个命令。
刀解炉的火也一直燃烧着。
本丸的鹤丸听说了这些,却也只能无奈叹息一声。
不过也是,作为刀剑,怎么能对自己的主人下手呢?那可是连暗堕了的付丧神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鹤丸能够理解,甚至还想好了如果他也不能说服审神者的话,该以怎样的姿势把自己的刀剑扔进刀解炉。
由于练度高,很快,就有审神者派来的小纸片人来找鹤丸了。他收拾好心情,正打算跟随着离开。不过离开之前,他的余光瞥见了部屋角落里缩着的太鼓钟贞宗。
这个被他们伊达组的几位无条件宠着的,开朗爱笑的孩子,此时正背靠着墙角,双腿屈起,双臂紧紧环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脸埋在两腿之前,缩成一团,隐约还能听见几声闷而压抑的抽噎。
鹤丸怔了怔。
沉默片刻后,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刀剑。
在他之后还有多少付丧神呢?鹤丸算不清楚,也不是很想算。
不过,如果只是把刀捅|进心脏的话,应该也不难吧?
……
“后来,如你所见,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黑漆漆的。”
黑鹤又想起什么,玩笑似的感慨道:“小贞看到我之后都被我吓哭了,哭了好久。”
坐在他对面的千夏闻言,不予评价,只是反问:“那你知道原因吗?如果只是自杀想死的话,也无须让付丧神动手吧。”
黑鹤微微蹙眉似在纠结,一会儿之后才松开眉头慢慢道:“……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主人在临死前留过一句话。”
“她说——”
……
女人的瞳孔微微涣散,像是在看鹤丸,但更像是在看一道不存在的虚幻的像。
她微微勾起了嘴角,表情带着几分病态的狂热痴迷,然而由于失血过多,她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来维持这份狂热了,甚至连瞳孔都难以聚焦,视野中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见面前朦胧成一片的白色。
那样的干净,那样的洁白,那样的纤尘不染,高不可攀——就像是,就像是那个人一样。
随着意识到逐渐流失,迷迷糊糊间,她挣扎着,满含着期待和恭敬地,小心翼翼甚至是祈祷似的道——
“白兰大人,这是您所希望看到的吗?”
在她终于坚持不住闭眼的那一刻。
黑色侵染了纯白。
……
“白、兰。”黑鹤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似乎泛着冷光,“真想知道他是什么人啊。”
千夏:“……”
她似乎好像也许有一个任务目标的名字,就叫白兰.杰索,那个据说和别人一起搞出了时间溯行军的一听就很反派迟早要凉的大boss。
千夏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懵了。
黑鹤说他的审神者要求他杀了她,这一点千夏其实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她这些天了解了一些关于暗堕付丧神的事情,简单推测了一下,真心觉得与其让那些付丧神主动弑主,还是审神者出于某些原因要求付丧神杀了她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正如她觉得,不是三日月主动揭发了前审神者的恶行,而是前审神者自己选择去这样做。
千夏本不想理会这件事情,但从前几日她在樱花林中找到三日月后他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对她隐瞒了一些事情。能让他隐瞒的,并且在现世中还能遇到的,千夏完全可以怀疑那个所谓送来暗堕鹤丸的好心阴阳师,就是前任审神者。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附三日月的身来找黑鹤谈这件事情的原因所在了。毕竟她并没有瞒着黑鹤她只是一个灵体的事实,只要她想,完全可以附上黑鹤的身跟他交流,还更方便她察觉对方有没有说谎。
当初在樱花林下,她想着三日月一把年纪连路都记不清了,估计受不了太大刺激,也就不继续逼问下去了。至于现在么……
千夏自认为自己已经给了三日月足够的暗示了,说不说就看他的了。反正她本人不太在意自己的付丧神和前任审神者还有来往,她只是有点担心三日月自己想七想八出了什么问题。
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千夏也不介意继续装作不知道。
她还能怎么办呢?
她既然已经承认了自己主人的身份,也接受了这些付丧神的存在,那就只能宠着他们呗。
为人父母,都是不容易的。
——千夏常常如此安慰自己不要暴躁要体谅,然后默默地一个人偷着乐。
哈哈哈哈哈整个本丸都是我的儿子!这大概就是爸爸吧。
不过,能从黑鹤这儿引出白兰来,就真的不在她的预料之内了。
她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啊!
千夏仔细想了想,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也越来越麻烦了。
怎么办,现在把黑鹤交给时政还来得及吗?
千夏很认真地在思考,以至于当黑鹤从记忆中缓过神来时,就看到对面的千夏绷直唇线露出格外严肃的表情,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得他心里毛毛的。
“……怎么了吗?”他问道。
千夏看着他微微一笑,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黑鹤:“……想什么?”
千夏维持着微笑的表情,将之前发散性的思维收敛得一干二净,而后在内心毫不留情地吐槽道:「还能在想什么啊,无非是你们本丸怎么这么菜,这么多人都撩不过一个白兰,白瞎了付丧神那么好的皮囊,啧啧。」
三日月:「……」
对此,三日月只得无奈道:「主殿您是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讲这种话了吧。」
千夏:「小姑娘又怎么了,国中生都能拯救世界呢。对了,也不知道那个本丸有没有三日月,享有天下最美的赞誉却……啧啧啧。」
三日月:「…………」
——是笑面殿还是龟甲殿带坏主人的呢?
——果然还是都隔绝了吧。
还不知道自己无意识坑了笑面和龟甲的千夏,慢悠悠地对黑鹤道:“就是之前说的啊,在想要不要将你留下来。”
“至于最后的结果嘛……你可以继续去和左文字兄弟俩一起参悟了,开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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