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警察,特别是刑警,基本上可以说是全年无休。荣锋平时忙,对家里疏于照顾,一有空就尽量回去陪家人吃饭。
他爸爸从商,妈妈从医,早几年离婚后就分居城市两端。
他这个做儿子的尊重父母选择,跟两边关系都处得不错。
他妈妈是本地有名的妇产科医生,年轻时候也是忙得整天不回家。退休后去了一家私立医院,终于清闲下来,没事就爱给儿子试做新菜。
今天做的是奶油蘑菇汤跟香煎小羊肩,配果味馥郁的红葡萄酒。
可惜荣锋妈妈初来乍到,还没摸清洋菜脾气,几道菜吃起来都算不错,就是有种土不土洋不洋的怪味道。
一边挂着的电视锁定CCTV-6,节目预告里忽然出现郑慈宜的脸,旁白介绍今晚黄金档要放她的成名作。
郑慈宜拍这部电影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那时候青春正好,鼓鼓的脸颊带着婴儿肥,透过镜头冲着人笑的时候纯净又清冽。
明明还是个没有开蒙的少女,灵动的双眼却让人觉得她有种超乎年纪的成熟诱惑,稍一挥手便能让所有人臣服。
事实上,她演的正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一个天真却带着致命危险的女孩,让电影里的所有人都为她疯狂。
因为电影剧情极好,又有暴露镜头,刚一上映就引起轰动。在影片里表现力极强的郑慈宜也因为这部剧拿下多个影后桂冠。
当年的荣锋还是个不大灵光的小警察,跟大多数男人一样,观影的唯一原因是追逐里面短暂的热血镜头。
郑慈宜露的其实并不多,但美得太有侵略性,直到现在他仍旧记得她在电影里扎着小辫穿束胸衣,在小河边洗澡的样子。
记忆忽然闪晃,切到一月前她被他压在身下的样子。他每狠狠一撞,她胸前便荡起波澜,那体态也真的是美得无法形容。
荣锋忽然觉得裤子绷紧,那里蠢蠢欲动。他赶紧转移注意力,低头喝了一大口蘑菇汤,却被烫得舌头都麻了。
荣锋妈妈薛华这时指了指电视:“哎哎,郑慈宜!这丫头也太漂亮了,小脸到底怎么长的,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儿媳妇就好了。”
“……”荣锋说:“妈,你又来了。”
薛华无奈耸肩:“不催能行吗,你一点都不着急。男人的精子质量在三十岁是巅峰,你再不努力一把,我孙子就不是最强的那一批了。”
“……”有这么个妈,荣锋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妈,我特地过来陪你吃饭,不是听你说什么精子的。”
薛华叹了口气:“说了也是白说。本来以为今年终于能喝上你喜酒,你怎么就突然跟盈盈分了。”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背:“真的没办法复合了?”
荣锋立刻缄默,明显是不想提的样子。
薛华虽然心里着急,本质上还是个积极要求进步的人,知道孩子的事该由孩子做主,她这个当妈的不要过多干涉。
主要是,她这个儿子太倔,她也没办法干涉啊。
薛华索性把精力转移到电视上,专心等着郑慈宜的电影:“这丫头我见过真人,比在电视上还好看,真像仙女。”
荣锋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给自己挖坑,对这名字又敏感,只是敷衍的嗯两声。
“偷偷告诉你件事吧,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姑娘今天来和睦家看病的,就是那么巧,还约到了我这里。咦,你这么激动干嘛——”
荣锋忽然站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薛华。
“她去你那里干嘛?”
“到我这儿能干嘛,觉得自己怀孕了呗。”
“……”
“确实怀了,才四周多一点,五周不到。”
“……”
“不过听她意思不太想要,要流了,问我有没有什么危害。”
荣锋一张脸越来越白,眉心也越皱越紧。
薛华更加觉得纳闷,放下筷子推推他:“你到底怎么了,怎么这种表情。你认识郑慈宜?之前好像没听你提过她。”
荣锋没回答,转而问:“你怎么回答她的!”
“专业回答啊,没什么特别的。”
荣锋又强调一遍:“你到底怎么回答她的?”
薛华奇奇怪怪地说:“就是告诉她,流产对身体肯定是会有影响的。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完全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不过时间一定要快,时间越早对身体的伤害越少。”
荣锋完全是下意识地说了句:“完了。”
薛华反问:“什么完了?”
荣锋抄起桌上的车钥匙,跟薛华打了个招呼后就匆匆要走。
薛华跟在后面完全凌乱:“儿子,你别吓妈妈,你跟这女明星到底什么瓜葛。为什么说完了啊,什么完了?”
荣锋不知道怎么解释,又害怕薛华担心,双手搂过她肩膀按了按。
“妈,这事一言难尽,等我有时间一定好好跟你解释。现在我有点事去忙,麻烦你收拾下碗筷,早点休息吧。”
薛华迟疑中点头,想问:“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荣锋已经把门带上了。
荣锋刚一钻进车子就给宋书恒打了个电话:“帮我个忙,查一下郑慈宜的常用住址跟联系方式,你手机别挂我在线等。”
宋书恒愣了会:“郑慈宜?是我想的那个郑慈宜?”
荣锋肯定:“就是你想的那个,演员,影后,你想要签名却怂得不敢去的那个。”
“……”宋书恒腹诽,什么怂啊,明明是你不让我去的。
他回到电话:“荣队,你要这个干嘛,是办案子还是私人用,前者的话我这就找,后者的话可是违规的。”
荣锋说:“让你找你就找,责任我付,废什么话呢!”
“那不行,你刚刚批评过我没学会做警察,我从现在起就要注意一言一行,严守规章制度,捍卫法律权威。”
“……”荣锋真的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荣锋:“不算是办案子,但事关一个人民警察的切身利益。”
宋书恒打破砂锅问到底:“怎么了这是。”
荣锋摸出包烟,习惯性的拿手捋直了,斜咬在嘴里。
开着缝的车窗里钻进来热风,他双手护着火将烟点燃了。
荣锋被烟熏得眯了眯眼睛,简单道:“她拿了我的东西。”
郑慈宜一整天都在外面晃悠,熬到夜里才慢慢悠悠往家走。
检查结果早就出来了,检查单子上明确写着“宫内孕囊样回声”。薛教授指着上面的阴影给她看,说那就是孩子着床的位置。
“母性天生”的伪命题在郑慈宜身上又得到了印证,她既没有被这个孩子戳中心脏的感觉,也缺乏对其突然降临的喜悦。
满脑子除了烦躁,就是那个姓rong家伙的埋怨。
薛教授十分负责地在写病历,又温柔地跟她讨论孩子的问题。出于一个医生的专业性,她首先问的是郑慈宜要不要这个孩子。
郑慈宜天生敏感,将之误读成了薛教授也发现了她的烦躁情绪,所以她不先告诉她怀孕的注意事宜,而是问她要不要。
多悲哀啊,郑慈宜忽然就为这个孩子抱起了不平。
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就带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也没有人为他的到来觉得高兴。所有人都只关心他到底要不要存在,包括他的妈妈。
现实残酷就残酷在,她尽管一边愤怒一边还要向医生询问流产的事宜,譬如是药流好还是人流好,譬如会不会影响身体。
过程简直像极了她拍戏签合同时的讨价还价。
下午的时候,瞿靓给郑慈宜打过电话问她在哪。郑慈宜原本想说宅着,可惜餐厅里孩子的叫声无情出卖她。
“在外面?”瞿靓说:“做好措施没,别又被人认出来把街道弄堵了。”
郑慈宜敷衍着:“放心吧,连妆都没化,根本就没人认出我。”
瞿靓说:“你最近歇够了吧,过几天我安排你去试镜。你不是觉得那部电影很不错嘛,我跟出品方打过招呼了,只要导演认可就万事大吉。”
郑慈宜疲惫地叹了声:“行,这两天我好好准备吧。”
瞿靓纳闷:“平时一说这事你都挺兴奋的,怎么今天讪讪的。”
郑慈宜心想她肚子里揣着货呢,怎么兴奋得起来,又轻叹一声改口道:“挺兴奋的啊,总不能老一边蹦着一边说话吧。”
瞿靓笑了笑,顿了几秒提醒道:“慈宜,你也在圈子里也混了不少年了,知道这地方的规则就是不进则退。”
郑慈宜垂下眼睛,嗯了声。
“你应该知道你这一年人气跌了多少,再不来一剂强心针,你很快就会变成过去时的。影后是个殊荣也是枷锁,你现在高不成低不就,路也越走越窄了。”
演员最怕就是被定型,所以圈内一直有句话叫“宁可演戏份少的小姐不演戏份多的丫头”,怕的就是当惯配角后再难接到主演。
郑慈宜年少成名,早就是娱乐圈里标杆式的人物。可她只有奖项认可,缺乏单扛票房的实力,大制作不找她,低成本又怕她看不上。
这一年这一状况更加严重,她几乎没有作品面世,为了维护逼格又不去综艺刷脸,人气消耗得很快。
瞿靓是她的经纪人,更是她的好朋友,这些话既是提醒又是鞭挞。郑慈宜语气肯定地要她放心,挂了电话已经下定决心要堕胎。
郑慈宜翻出手机准备跟薛教授约时间,只是电话还没拨出去,手机自己先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郑慈宜疑疑惑惑地接起来,刚刚问候一句“喂”,那头立刻响起一个醇厚甘洌的声音:“郑小姐,我是荣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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