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朗嘉石独自坐在书桌前,右手边是堆叠整洁的卷宗古书,讲的都是经世治国之道,正中央是一张白纸,这位镇山王世子眉头紧锁,似乎是在思索什么难解的谜题,随后郑重其事用蘸满漆黑墨汁的毛笔在纸上写下了如下的短短几个字:
当务之急,培养感情。
写完之后,他的手又悬在空中陷入沉思。
对于前面二十多年都在忙事业的朗嘉石来说,谈恋爱这种事根本就是他的知识盲区,他曾经思索过,为什么要谈恋爱?现在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女的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么?自己不是鸡不是狗,运气好以后还是一条大龙,这夏香香嫁到自己身边,不是应该就理所应当随了自己么?
理论上讲似乎问题是因为程序不对,可是这好像又不是核心,谁说误会成亲就不能煮熟饭?那夏香香掰扯来掰扯去,硬生生把这段关系扭成了“兄弟情深”,好像生怕随了自己这条大龙候补选手一样。
面对夏香香的左躲右闪划清界限,朗嘉石不动声色细细观察了许多天,深夜摸着下巴想了三个通宵,最后才终于感觉摸到了门道:
这个夏香香,觉得他俩之间没有男女之爱,所以就不能煮熟饭。她觉得,感情是一段真实婚姻的前提。
一开始朗嘉石有点被自己的答案惊到,然而小时候毕竟是闻名柳京的神童,在后面几天的观察与试探中,朗嘉石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解题思路,套用夏香香的话来说,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最后这个即使再不可能,也一定是真相。
没有感情还能在一起吗?
在朗嘉石的概念里,那自然是可以。婚姻这种事,有感情算福利,没感情也一样过,更何况还有不少人是婚后培养的感情。再说了,朗嘉石现在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知道自己是栽在夏香香身上了,那么,他是喜欢她的。
然而神童朗嘉石发现,似乎光是他喜欢她还不够,还必须她也喜欢他才行。在自己这位神经病老婆的概念里,似乎认为只要不是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就只能是假夫妻。
在霸王硬上弓和霸王用计谋两个选项中,朗嘉石选择了后者,深谙谋略的他明白,强扭的瓜不甜,心甘情愿拜倒在自己石榴裙,啊呸,袍下,才是长久之计。
那么,就只有按着她的思路走了,如此问题就是:怎么才能让这个神经病喜欢自己呢?
世纪难题。
三表嫂是喜欢三表哥的钱,就嫁了
五表嫂是喜欢五表哥的脸,也嫁了
六表嫂是喜欢六表格的权,同样嫁了
八表嫂是喜欢五表哥的脸,所以前几天似乎是被捉奸了
钱,脸,权,他都有,然而这些似乎并不足以吸引到夏香香。到底是什么呢?这种谜之关键到底是什么呢?
朗嘉石抓耳挠腮,怎么也想不明白,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每天打量夏香香的眼神就跟研究什么神奇物种一样。以至于吃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的夏香香都忍不住抖了抖看着自己的名义老公,尬笑道:“世子,我怎么感觉你想拿刀劈开我的脑袋?”
“…………”朗嘉石吞吞口水,“你想多了。”
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久!夏香香的手又抖了一下:“可是因为我吃了你糖葫芦?我错了我以后不吃了。”说完她就要把糖葫芦递过去。
朗嘉石摇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多谢多谢哈哈哈,那你看我那么久干什么?沉迷于我美丽的容颜?”夏香香依然无耻至极。
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朗嘉石突然感觉抓到了什么线索,破口而出道:“不对!你姿色本就是常人水准,吃穿用度又全都是王府所供,无权也无势啊!”
钱,权,脸,夏香香一样都没有,何故自己会喜欢她?!关键点一定就是在这里!对了,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啊!
感觉自己抓到了问题所在,朗嘉石不由喜上心头,然而直男到底是直男,等回过神的时候面前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视线落到地面,只有一根沾满尘土,被踩得稀巴烂的糖葫芦躺在那里。
“夫人呢?”直男世子迷瞪瞪望着站在假山边摇头叹气的绿枝问道。
绿枝:“回世子,夫人气到了,就先回房了。”
“她气什么?”世子依然迷瞪瞪。
绿枝:“……世子,绿枝也不知道。”
放屁,你满脸都写着“孺子不可教”怎么可能不知道?呵,女人。
下一刻,朗嘉石“唰”得就站起来了,一见这操作绿枝眼睛立马就亮了,莫不是要回房跟夫人服软道歉?世子可真是聪明!
然而还不等她多高兴两秒,世子就朝相反的方向走去,绿枝一急赶紧道:“世子,夫人在房里!”
“我出去一趟。”
刚刚解开了压轴题,朗嘉石尚在激动中,他突然明白,只要让夏香香像他喜欢她这个人一样,让她喜欢自己就可以了!这个就是正确答案!
既然如此,有一个人应该能够帮他,这个人或许有法子让夏香香喜欢上自己,一想到这里,世子的步伐快得生风,徒留绿枝站在原地,这位婢女重新斜靠在假山上冷哼一声:
“呵,男人。”
“哟,干嘛?”
书房内,朗永言一手拿着桃酥,一手拿着兵书,嘴上还有残存的碎屑,一脸懵逼看着昂首阔步走进来的儿子,那气势严肃得好像明天就要带兵逼宫一样。朗永言三下五除二吃掉手里的桃酥,胡乱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伸手翻白眼跟神棍一样开始掐算,喃喃道:“不对,不是这个日子啊。石儿,咱今儿不造反。”
“爹,为什么你现在这样了,娘还愿意跟着你?”朗嘉石太急切了,连句问候都忘了说。
朗永言再次懵逼,随后浓眉倒竖自尊心受到威胁:“嘿我现在怎么了?我怎么了她就不愿意跟着我?”
朗嘉石看着自己老爹的将军肚和眼袋,面露难色似乎很难违背良心出言安抚,其他的家仆也都闷声不吭。
太平楼排行榜中有一类,是“十大最想嫁的人”。几十年前,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朗永言是连年霸榜,回回第一。到了现在,他唯一霸榜连年第一的只有“十大最不想嫁的人”。连病秧子每天咳嗽快咳成电音的白公公都只能屈居第二,想想看,居然连一个阉人都比不过。
从万人迷混到万人嫌,朗永言为了江山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
脆弱的朗永言气得抓起盘子里的桃酥跟老鼠一样使劲啃,一边啃一边朝面前的好儿子喷碎渣滓:“我是胖了点头发少了点那又怎么样,再过二十年你也跟我一样!”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朗永言才从愤恨中回过神来,然后又拉着怂包朗嘉石唠嗑唠了半个时辰,主要内容就是自己当年如何如何英武打跑了蛮夷胡人,如何如何潇洒迷倒了柳京上至八十下至八岁的女性。
朗嘉石耐着性子听了一箩筐废话,最后话题才终于落到了重点上。得知了儿子的所思所想,朗永言抖抖衣服上的残渣,双手背在身后故作高深:“我说呢,原来是夏香香那个毒妇,这是找我讨方法来了啊。”
朗嘉石老脸一红,闷不吱声。
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朗永言哼了一下:“你算问对人了,虽然我与你娘是父母之命,然而都是自小就认识的,打小就情投意合。”
说完,镇山王又四下瞟了瞟,确定自己老婆不在,就继续道:“你别看我平时服软,那是尊敬你娘,几十年前,那是你娘先心里惦记的我呢!”
要点脸,也不怕被王妃知道了又让你睡书房!家仆们腹诽。
感受到儿子热切的目光,朗永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形象又高大了不少:“我当初用了一个绝招,这个绝招百试百灵,在你娘身上也是奏效的,不过她不知道我是有意为之。这招数用得好了,连母马都对你俯首帖耳!”
朗嘉石嘴角抽了抽:“马就不用了。”
“哎,我这招式,还就是要用到马。”朗永言笑得意味深长。
翌日
“平日也不见你要练马,怎得今日心血来潮?”
镇山王私家马场内,曹雅芝没精打采喝了一盅雪梨汤坐在一边,姿势倒是优雅,尤其和坐在旁边哧溜哧溜喝汤的夏香香形成了鲜明对比。
朗永言一身骑马装,腰带卡在肚子上,也不知道是显瘦还是显胖,他笑呵呵道:“这不是马赛将近,我们在外装疯卖傻,又不可能真参赛,我就想着骑骑,马儿也要常跑才行,不然就惰了。石儿,为父说得可对?”
“嗯……是的。”朗嘉石神色有些迟疑,不太确定自己穿的衣服是否合适,这是朗永言强行要他穿的,而且说这是斩女装,穿上这衣服骑马能跟沙场打仗一样秒杀一大片,他当年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勾引,啊呸,引起曹雅芝注意的。然而即使这样,朗嘉石依然不是很有自信。
“哎呀,这不是你父亲的衣服,穿着倒是俊朗得很。”曹雅芝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身劲装,脸上笑意盈盈,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的时光。
喝汤喝得不亦说乎的夏香香也停下嘴认真打量,随后竖了一个大拇指:“世子真好看!”
爹娘的夸赞不重要,夏香香的大拇指最重要,朗嘉石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笑又想憋住,最后不自然咳了咳,转过来翻身上马,夹了夹马肚,跟自己老爹朝起跑点跑去。
等两个男人都走了,曹雅芝和夏香香继续一个优雅一个粗鲁得喝着雪梨汤。片刻过后,终于有人打破了沉默。
“太丑了。”曹雅芝没了笑脸,“我就想不明白那么丑的衣服王爷为什么老是要穿,这回还要祸害石儿,每次一看这衣服就头痛。”
“真的太丑了,丑得惨不忍睹。”夏香香点头赞同。
“哎,男人。”夏香香与曹雅芝感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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