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上,各方僵持不下。赵尚书,白御史,夏二爷,温书以及齐林鉴一家,各方都有自己的想法,估计心思最单纯的也就是坐在正坐上审问的小跟班御史了。
只见其用大拇指抹抹鼻下的胡子:“温书,本官再同你确认一次,你说齐郎中当年是靠行贿入仕?”
温书跪在地上,腰背打得很直:“不错。”
小跟班御史沉声道:“可齐郎中未入仕之前,家境贫寒,亲朋好友也都是收入微薄,且并无任何借贷的记录,如何有钱财可用于行贿?如果按照传闻真是给三百两,他家怕是砸锅卖铁四处筹借也给不了。”
温书:“草民听闻,一日有衣着华贵之人入得齐家屋内,料想齐郎中周遭也并非皆是贫寒之人。这事齐家所在村落有不少人都有目睹,小民不敢妄言。”
小跟班御史点头:“不错,依据你的证言,本官也派人去查了。齐家有长女,后与工部夏尚书的弟弟夏二爷有往来,一时衣食优渥。所以,你认为或许是齐家长女出的这三百两银子?”
“小民愚钝,不知各种联系,只求大人明察。”温书神色漠然说道。
小跟班御史沉吟:“按此线索,如你所见,本官也去夏府叨扰一番,将夏二爷请了过来,但就如之前之言,夏二爷本人则说未曾给过三百两给齐家长女。本官已将齐郎中以往的种种情况查了个干净,无暴富,无借贷,无盗抢。如此,你还坚持你的说法?”
温书抿嘴,不卑不亢,不看厅堂上的任何一个人,只道:“望大人明察。”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见今天的场面是怎么收都不会好看了。小跟班悄悄看了一下白辜潭的脸色,见其神色如常,也就稍微安心一些,张口道:“如此,便让齐家长女也进来,咱们当堂对证。”
此话一出,一直还算镇定的齐家三口有些不淡定了,齐母悄悄扯扯齐父的衣袖:“哎,之前让你交代的,可交代了?”
回想起几个时辰前在偏房与绿枝的争端冲突,齐父脸色不太好,用鼻孔哼了一声。
这样一来,齐母就急了:“别哼哼啊,到底跟那丫头片子说没?”
“说了。”
但是绿枝肯不肯保弟弟,齐父自己心里也没谱,他忍了忍,还是不想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坐在齐父左侧的是齐林鉴,他此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既害怕绿枝把什么都招了,又气这台院的人怎么那么事多,查得那么彻底。自己有一个在王府当下人的姐姐,这话传出去,他齐林鉴今后在柳京怎么混?本来不久前的婚礼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了,这下可好,无论是行贿还是有个当下人的姐姐,自己这脸是肯定会丢得一干二净。
在齐林鉴惴惴不安的心跳之中,台院小吏带着绿枝走进了厅内。虽然一晚上没休息好,但是绿枝眼睛还是很亮,她一路上前,干干脆脆就跪到了温书身旁,一路上谁也没看。
夏二爷看到绿枝的时候其实有点恍惚,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老实话,夏二爷老早就把这个叫绿枝的路人甲忘掉了。来台院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绿枝,绿枝,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如果说自己泡过的女人可以围着柳京排一圈,那按照时间顺序,这个叫绿枝的究竟是排在南门还是东门呢?
这个感觉很微妙,就好像你听了一首歌,但是死活想不起歌名一样。终于,这个传说中的女人登场了,此人一出来,夏二爷用手摸着自己的良心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她!
是她,是她,就是她,我睡过的女人小哪吒!
啊呸。
夏二爷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关键时刻,不要再走神了!这样想着,他复而将视线落在绿枝的脸上,这一细看,他心生疑惑:怎么脸上有刀疤?不能够啊,自己口味一直很高啊,怎么会下得了手?还是说是后来才添上的?
一边思索,夏二爷一边用右手摸着自己左侧胸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二爷感觉不到自己良心的跳动。
余光看见有人跪在自己旁边,温书也扭头去细细打量这位传说中的齐家长女,然而这一看,却让他愣住了。
这、这不是绿枝么?自己之前朝思暮想的女人,居然是齐林鉴的姐姐?
这一瞬间,温书有些后悔,心说怎么就把她给牵扯过来了?等等,如果她是齐家长女,那也就是说,她曾与夏二爷有过风流?
听不见身旁温书千转百绕的心思,绿枝坦坦荡荡望着主坐上的御史:“民女齐梅见过大人。”
小跟班御史点头:“齐梅,本官问你,你现住何处?”
绿枝不卑不亢答道:“民女现是镇山王世子妃的贴身婢女,住于府内。”
“大约小半年前,你还在工部夏尚书府上供职,可属实?”
“回大人,确是如此。”绿枝对答自然,声音不大不小。
“这个人,你可认识?”明知故问,小跟班御史指着站在一边的夏二爷。
头都懒得回,绿枝答道:“民女认得,此人是夏府二老爷。”
“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绿枝眼帘稍稍低垂:“自是民女为仆,他是主。”
“仅是如此?”
绿枝:“民女曾与夏二爷有过几日亲密。”
话说得婉转,但在场都是成年人,谁人不懂。小跟班御史继续道:“那你且说,夏二爷可曾给过你什么东西?”
“民女有福,享过几日的锦衣玉食。”
“可曾给过你银两?”
问到了核心,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绿枝偏偏这一次回答得慢了一些,但终究还是开口说道:
“未曾。”
听见这两个字,温书的心凉了几分,齐家三口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而一直坐在主坐的赵尚书却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不喜不怒。
小跟班御史继续道:“本官再问具体一些,你可莫要因为齐郎中是你弟弟而包庇。夏二爷是否曾给过你三百两银子,尔后你又转手给了齐郎中?”
“没有。”还是硬邦邦两个字,绿枝直视面前的御史,“民女恨齐家不及,又如何会愿意拿钱给他们?”
明明是帮他们脱罪,但齐林鉴与齐家父母的脸色却还是很难看。齐父脸上的肉抽了抽,如果不是在台院,此刻他怕是早就吼起来了。而另一边,温书的眼神也灰暗了不少。
将在场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白辜潭不动声色呷一口茶水,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向绿枝确认:“你确定,没有给这三百两,是么?”
对上白辜潭平静无波的眼眸,绿枝心底莫名有些害怕,但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怕什么,凭直觉,她觉得这个坐在侧边旁听的官员似乎是什么都知道。
她咬咬牙定神:“民女确实没给。”
得到回答后,白辜潭谁也不看,喝着自己的茶。
在令人心神忐忑的沉默中,大佬终于再次开口了:“此事台院还会继续查,今日就审到这。”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傻了,主坐上的小跟班御史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明明阉党是要拿这事借题发挥,怎么就这小婢女上来说了几句话就完了?按照白御史以往的脾气,且不论是不是确有其事,就算她是被冤枉的也会被安排屈打成招的。用刑的道具和酷吏他都安排好了啊,东西都准备好了就让他看这个?
你这让人怎么发展剧情,怎么这么不按套路来呢,是不是立马可以全剧终结案了啊?
坐在一旁的赵尚书也点看不懂白辜潭的操作了,这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难不成这帮没丁丁的小贱人们改变作战计划了?
一直严阵以待的齐家三口也懵逼了,本来为了自证清白,肚子里草稿都不知道打了多少篇,如今居然轻轻松松就结束了,一篇小作文也没背出去啊!
夏二爷也比较迷茫,都说白辜潭是贱人,原来现在柳京对贱人的标准都这么低么?我看挺好说话的呀,老哥和镇山王为什么要对自己耳提面命,喊自己要小心对付这个白御史?
温书也不是很能理解这波操作,他知道白辜潭是大佬,肯定有很多自己的安排,但是再怎么样,印象里也没见他这么好说话。今早就冲撞了几句他都被打了几棍子,如今绿枝这样否认,居然那么轻松就可以洗洗睡了?
一时之间,厅内所有人都在怀疑人生。
跪在地上的绿枝有些迟疑,但还是磕了一个头:“谢大人明察。”
“如若查出情况与你今日所言有出入,定当严惩。”白辜潭还是很高冷地说道。
你他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以前不是先严惩了再查属不属实么?小跟班御史心里骂了一句,心说这白公主的心果然是海底针。他不停朝白御史使颜色,但是对方就跟瞎了一样理都不理。这就让小跟班御史很郁闷:
双标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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