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大昭的首都,柳京的吃食自然是丰富多样,甚至为了配合一些贵族的喜好,还逐渐兴盛了一些外地小吃。出府经历有限,加上之前庙会上的吃食并不是主角,不如白天来得丰富。像如今这样放开肚皮吃是头一回,夏香香走一路吃一路,看到什么都想尝。
看到她乐呵呵的样子,白辜潭甚至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早就把求情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夏香香张口咬下一个糯米丸子,不想其中竟然是热乎乎的红糖水,顺着就向下流,幸好反应快,赶紧一口吞下。
“烫烫……”夏香香用手掌给自己口腔扇风,“里面居然是红糖水,幸亏反应快。”
白辜潭来了兴趣,心说这糯米丸子是全柳京最普遍的小吃了,只要上街,就是西市的乞丐存一下钱也能买,但这名叫李春花的女人居然连这个都没吃过。即使是官家女眷,足不出户到这种地步,还是很少见。
“嗝——”
对于白御史的思索全然不觉,夏香香吞下最后一个糯米丸子,响响亮亮打了一个嗝。这一行为让白辜潭又陷入了更深的思索,官家女眷如何会有当众打嗝这样的行为,教得再差的也不会干这种事。看其手掌面色,肯定不是穷苦人家的,看其言谈举止,说是市井小民却也并无违和。
这个李春花……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呢?
好像研究小白鼠一样,白御史用自己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其扫了个遍,可是连别人今天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胸衣也看不出来,更遑论其出生。
“你看我干什么?钱我肯定会还你的啦。”终于,夏香香注意到了白辜潭的目光。
白辜潭用手摸着自己下巴:“我在猜你究竟是什么背景。”
“猜什么,你手一挥不就能查到。”
“查了就没意思了。”
“那你就当我是天女下凡吧。”夏香香翘了个兰花指:“小心眼,你看我这个天女何如?”
白辜潭笑笑摇头:“你这兰花指,还没有宫里的宦官们翘得好看。”
仿佛看到了出府前嘲笑婢女胸小的自己,夏香香不气反笑,甩开腿大步走,手臂一挥一挥:“要不怎么说咱们是一路人,气人的路数也一样。”
没有得到回答,夏香香侧头看向白辜潭,却见其脸上略微有些笑容,是表示默认。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走着,不快不慢。
不知从何时起,天上逐渐飘起了毛毛雨,细细碎碎,挂在头上好似白糖。这雨太小了,甚至没有打伞的必要,空气中凉了一两分,逐渐扩散出青草香。耳边虽是熙攘的嘈杂声,但夏香香与白辜潭之间却仿佛形成了另一种空间,安静,甚至可以说是怡然自得。
“小心眼,你为什么要跟那些宦官混?”夏香香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就身旁的人可以听见。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人问过,可是独独身侧这个女人问得让白辜潭开心,因为他知道她的意思:“你觉得呢?”
“阉党同外戚一样,都成不了大气候,你肯耗在里面,一定是有自己的想法吧。”
“不错。”
“……”夏香香张嘴想问更多,可话到嘴边,最后转了个弯,“温书后来找你没?”
白辜潭挑了一下眉毛,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虽给了他康庄路,但他还是要来搏一搏。”
抿抿嘴,夏香香叹气:“行吧。”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走到穿城河边,岸边垂柳裹挟着微风细雨轻轻飘动,由于毛毛雨的原因,河上飘着白色的雾气,连着对岸的房屋也有点发白,墨绿的穿城河悠悠淌着,偶有船船只慢慢划近,随后又慢慢走远。
夏香香与白辜潭站在岸边,两人并排看着穿城河,一时间寂静无声,似乎都很享受现在的氛围。夏香香盯着对岸发呆,半晌后,朝身旁的人说道:“绿枝不会认的。”
“无妨。”白辜潭手背在身后,亦是望着对岸目不转睛。
“我不知道你查到了什么程度,但只要是齐林鉴行贿这事牵涉的诸干人等,都不会认。”
“无妨。”还是一样的语调,白辜潭似乎真不把这个当回事。
夏香香回想起之前王府内朗永言的态度,似乎对于老赵的事情也不是那么上纲上线。她微微摇头,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湿润微凉的水汽让她浑身清爽了不少。
“好吧,那绿枝你准备怎么处置?”
白辜潭:“蝼蚁无数,知己难求。这个婢女供认什么都行,放她一马就是。”
“小心眼,你对我这么好,我很惶恐啊。”夏香香坦诚道。
“你若真是觉得亏欠,下次再见就同我喝一会儿茶。”
“是不是因为你总是小心眼,所以没人跟你喝茶呀。”
“茶随时可喝,可聊得来的人全柳京只有你一个。”
夏香香笑道:“你这样就过分了啊,刚刚你这么一表态,很明显根本就不在乎齐林鉴的案子是黑是白,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哦。”
“花我的钱,又找我走关系,究竟是谁得寸进尺?”白辜潭也笑了。
在柳京生活这么多年,白御史的生活就是一场单机游戏,他从来没想过还有加好友的时候。人生难得一知己,千金难买自己一高兴,白辜潭觉得在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上卖给对方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
面上虽然在笑,可他心里却在叹气,查了那么多人的底子,偏偏这一次,不到必要的时候,他是真的不想知道李春花究竟是谁。
“前方就是台院,就此别过吧。”白辜潭说道。
夏香香伸一个懒腰:“小心眼,这个人情我欠着,以后一定还你。”
想到了好笑的事情,白辜潭说道:“你可知,全柳京没谁能这么跟我说话。”
夏香香也很坦然:“你可知,全柳京也没谁能这么跟我说话。”
“如此,我倒是该谢谢你。”
“哪里哪里,我才是要谢谢你。”
两个人半真半假客套一番,在心中为对方的社会鼓掌,随后一个向左走一个向右走,谁也没回头再看一眼。
白辜潭一路向前,走进了台院。他径直走入屋内,这里有大小官员正在处理公事,案桌上铺放着一摞摞的案牍,有位小吏小心翼翼看了一下白御史,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总觉得这位侍御史似乎心情还不错?嗯,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见老大回了办公室,小公务员屁颠屁颠就凑上来了,心里很忐忑说道:“御史大人,齐郎中的案子,有些问题。”
“嗯,怎么了?”白辜潭明知故问,与之前同夏香香谈话的情态判若两人,此时的他不苟言笑,眉头一皱,让人心里都要抖三抖。
生怕被骂一个办事不利,小公务员手心微微出汗:“还、还在审。要不,您去看看?”
白辜潭:“那个温书呢?”
“跪、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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