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灯火通明的镇山王府。
“呵…”守门的小厮打了个呵欠,眼角挤出泪花。
“呵……”呵欠果然是会传染的,另一位小厮也忍不住打了。
“哎哎,换班儿啦。”也就是这时候,朱红的大门打开,两位小厮跨出门槛换班。在交接班的这个当口儿,四个人聊了起来。
“哎,王爷他们什么时候睡啊?”
“不知道,你俩一会儿回的时候可以偷偷去正厅看看。”
“看什么?”
“王爷,王妃,世子,连绿枝都在那里呢。”
“哇塞,四世同堂?”
“呸,是你这么用词的么?”
“哎……世子一回府,破鹰军立刻倾巢出动,王爷又开始发脾气了,今晚事情真多。”
“也不知道世子夫人现在在哪里。”
“这种感觉最痛苦了,窗户纸刚刚捅破,这样的情况下,回去怎么睡得着?”
“都这么想的,没谁睡得着,大家守在厅外,搬板凳的搬板凳,蹲假山的蹲假山,瓜子儿都磕了好几包了。”
“哎呀,这么八卦?不怕王爷发飙”
“躲好一点就是啦,这样的大瓜,今晚不吃,以后也难有。”
“啧啧,过年守夜我都没那么勤快。”
“要我说,看这架势,找不到世子夫人,今天全府都别想睡了。”
“哎?!夫人?!”
四个小厮的八卦戛然而止,月色下,夏香香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了过来。她两眼呆滞,头上依然挂着水草,旁若无人,仿佛灵魂出窍。
“夫人夫人,您可算回来了,王爷和世子他们在正厅,可担心了!”
“……”
小厮们的问候并没有得到回答,夏香香的眼里好像根本就看不见这四个人,她径直跨门而入,速度不快不慢,跟僵尸一样往前走。
“什么情况?”
“这是在装木头还是真的变成木头了?”
“不知道啊!”
四个小厮看着对方,心下立马打定了主意:
还守什么门啊,跟过去看情况!
于是,四个人尾随着夏香香,就这样,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背影,一路走到了正厅。
这夏香香很快就到了正厅门口,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轻轻地,仿佛鬼魅一般趴在窗外,露出挂着水草的脑袋,默默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一直在厅外蹲点吃瓜的家仆们一看见夏香香失魂落魄的身影,激动得手里一盆瓜子差点洒出来。有人条件反射想打报告,但是立刻被捂住了嘴巴。
“管事的,为什么不让我说?不跟王爷通报一下吗?”
现在的管事已经完全沉浸其中,着了魔一样看着前方,嘴巴里的瓜子咔哒咔哒地磕,磕完了立马又从盆里抓了一把:“闭嘴,我们这会儿都回房休息了,有什么好报告的!”
“哦……”原本想通报的家仆在心里叹息:这是怎样的道德沦丧啊。
此时的王府正厅内,王爷手背在身后,盯着堂上的字画静心。王妃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只是手指还在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桌面。世子鼻血似乎是止住了,正在厅内来回踱步,绿枝则一脸倒霉相地跪在地上绞手指,厅内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这时,一个人急匆匆地走入厅内,他的存在立马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
“王爷,王妃,世子,都找过了,城内没有世子妃的踪影。”
来人是弘松,身为破鹰军首领,他很清楚手下人办事的能力,这样都找不到,那就一定不是在街上游荡了,肯定是在屋内,多半是被巡街的人给抓去问话了吧。他沉着地报告着情况以及自己的推测,严峻之情直接就能从弘松的面部表情读出来。这样的弘松与平日一脸奴相的小厮判若两人,仿佛又是狠狠扇了夏香香一巴掌。
弘松他妈也是装的么?!!
趴在窗边偷窥的夏香香眼中饱含泪水,用牙齿悔恨地咬着自己的手帕。
“罢了,都去睡吧,若真是被抓了,大不了明日我去牢房把她捞出来。”朗永言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瞟一眼还心神不宁的孽子,冷哼道,“一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夏香香是最大的变数,你非要拖,看吧。”
“行了王爷,再说多也于事无补。自从石儿结婚到现在,王府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亡羊补牢吧。”说话的是曹雅芝,平日放肆的笑容也不见踪影,口吻听着甚至有点冷酷。
啪啪,又是无形的两巴掌打在脸上,夏香香几乎要把嘴里湿淋淋的手帕咬烂了。
你们夫妻俩也是演的吗喂?!!
“绿枝,当初留你在王府,弘松是怎么跟你说的?”朗永言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绿枝。
“看好夫人……”绿枝唯唯诺诺开口,“绿枝该死,绿枝不该请假去齐府,绿枝该死……”
“嘶啦——”
这是手帕被扯烂的声音。
绿枝,你这个贱人早就知道了?!!!
回想起这一段时间在王府的生活,夏香香怒火中烧。越想越气,原来所有人都相互通气了,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合着这段时间自己就是个笑话啊!
愤怒小鸟夏香香不再偷窥,光明正大走到门前,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站着,愤怒已经让她丧失言语功能。
本来就是晚上,门口杵着一个人影很难让人忽视,厅内五个人抬头一看,都惊呆了,谁都没想到,找了大半个柳京,要找的人倒自己出来了!
“夫人!”朗嘉石眼睛蹭得就亮了。
“你们、你们、你们……”夏香香一步一步往前走,伸手指着面前五个人渣,话都抖不清楚,牙齿都要咬碎了。
“夫人!”绿枝眼睛也亮了,老实说先前她还有点担心夏香香的安危,然而很快,一看对方的神情,绿枝就发现情况不对。
“你们骗我,你们骗我就算了还骗那么久?!尤其是你绿枝!”声泪俱下的控诉,夏香香委屈极了。绿枝慌乱解释:“冤枉啊夫人,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夏香香捂住自己的耳朵。
“行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这个场面太难看了,曹雅芝呵斥一声,“你带着石儿私自出府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娘,这不是香香的错!”护妻狂魔上线。
“你还知道叫我娘?!我怀胎十月生你,你就护着这么一个智障?!”曹雅芝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绷断了。
“你骂谁呢?!”夏香香蹭得就来劲了。
还、还顶嘴?!好歹是堂堂王妃,曹雅芝狠命一拍桌子:“骂的就是你,给我跪下!”
“凭什么?!”毕竟装傻那么久,很多世俗礼仪都没怎么规范过夏香香,她也乐得自在,如今要跪,自然是不乐意。
“凭什么?你还问凭什么?到底你是王妃我是王妃?陶芊芊没教的,我来教!”曹雅芝蹭起来两三步就要冲过去,其实她也没准备干嘛,就是想揪一下夏香香的耳朵,没想到面前突然就横了一个人,怎么也过不去,抬眼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嘛!
“朗嘉石!”曹雅芝怒极攻心,捂着自己心口,一口气差点没背过来,“哎哟,哎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见自己老婆这样,朗永言赶紧上来给曹雅芝顺气:“夫人别气,夫人别气,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谁要你护我了,走开!我跟她的事你插什么手?你的事我回头再跟你算!”夏香香推开朗嘉石,后者很焦急,但是这场面八百辈子也不会碰上一回,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之前朗嘉石的诸多表哥都在他面前抱怨过婆媳问题,他觉得这种事情是与自己无关的,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这场面估计比他十多个表哥的修罗场加起来还要严峻。
“怎么,你还要算账?!我还没跟你计较,你算什么帐?!”曹雅芝也一把推开安慰自己的朗永言,厉声厉色喊起来,“搞清楚你是谁,往小了说,你每晚夜宵加的猪蹄鸡腿都是我镇山王府的!”
居、居然还知道自己的宵夜菜单?!夏香香扭头瞪着朗嘉石:“你说的?!”
朗嘉石快速摇头都快摇成残影了:“没有没有,我没说。”
“你说的?!”夏香香又瞪着绿枝,后者也是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是府内其他家仆传的,第一天他们就知道的,府里的鸟叫,就是他们传的信号。”
What the fuck!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夏香香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观都崩塌了,她一直以为自从嫁到王府,她就是这五个人眼里的笑话,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她其实是全王府的笑话。
“可恶,太可恶了……好好好,是不是要我把猪蹄鸡腿都吐给你啊死三八!”
死、死、死三、死三八……
寂静,彻底的寂静,屋外看戏的家仆全部傻眼,终于拿不稳手里的盆子,里面的瓜子就跟小溪一样哗啦啦外流。
“你、你、你……我今天要让你学会什么叫礼义廉耻!!!”曹雅芝气得脑袋发晕,彻底忘记了自己好歹是王府的女老板,该有的庄重已经被丢得一干二净,她撩起奢华的衣袖,露出光洁的胳膊,龇牙咧嘴就朝夏香香扑过去。夏香香也不示弱,嚎叫着就冲过去应战。
朗嘉石,朗永言,绿枝,弘松,他们四个人彻底傻眼,看着面前疯狗一样的两位女人,觉得今天一定是做了很长的一场梦。玄幻,太玄幻了。
自从镇山王府装傻,他们已经干了很多坊间难以置信的事情,自认为已经很没有底线了,思维已经很开阔了。但是没想到如今这种世子妃和王妃扭打成一团这样难看的场面,再一次突破了下限。
到底还是自己老婆要紧,朗嘉石和朗永言稍微从震惊中缓了过来,他们吞吞口水,父子俩对视一眼,立马冲过去拉架。大老板们都去劝了,绿枝和弘松也明白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赶紧把两个疯女人拉开才是。
六个人挤成一团,场面混乱无比,桌椅板凳花瓶字画撒了一地。在屋外看戏的家仆们嘴巴久久不能合上,他们现在看到的到底是什么画面啊?高门府第,再不着调也是世家,居然闹成这样,天哪,是不是太晚没睡觉眼睛花掉了?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叫骂声逐渐小下去,然后变成了哭声,哭声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嚎啕大哭。
“哇啊啊啊啊,你们欺负人,哇啊啊啊啊啊。”打架的是夏香香,哭的还他妈是夏香香。
头发凌乱不堪的曹雅芝喘着粗气,整理自己衣襟,看着面前同样狼狈的媳妇:“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
“被骗那么久,我哭一会儿不行啊?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豆大的泪水一颗一颗滴落,夏香香直白得道出了心中的委屈。
“你不也骗了我们,扯平了。”见夏香香这可怜兮兮的样,曹雅芝语气稍微没有之前那么恶劣了。
“不公平,你们骗我骗得长,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夏香香开始在地上撒泼。
朗嘉石觉得自己头很痛,以往都是自己在地上耍浑,没想到今天换了个角色,他再也不敢上去劝了,感觉谁去劝谁就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沉默,沉默,其他五个人保持沉默。
“哇啊啊啊啊啊啊。”
沉默,沉默,再沉默。
“哇啊啊啊啊啊。”
“你哭够了没有啊?!”曹雅芝不耐烦。
“哇啊啊啊啊啊,”声音更大了,“我饿啊啊啊啊啊啊!!!”
朗永言啪啪啪得拍自己脑门:“作孽,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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