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之友夏香香拍着绿枝的背,感觉自己肩膀已经湿了一片,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叮叮哐哐的嘈杂声。按理来说她是不想理的,毕竟正是悲情爆发的时候,换谁都不好按暂停键。然而噪声越来越大,仿佛还有人掀桌丢板凳。
夏香香心说自己公公婆婆也太能闹腾了,怕不是有多动症,然而下一秒的嚎叫,直接否定了她的猜想,这声呐喊证明,也不是柳京所有的锅都归镇山王夫妇背。
“赵狗官,我温书今天跟你拼了!!”
嚯,今天这婚礼看来是要拍成春节联欢晚会,干脆晚上大家一起手拉手跨年唱个难忘今宵好了。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夏香香觉得自己一定是活在小说里,咋一个个都那么巧轮番上场呢?
“那边怎么了?”
绿枝哭得喑哑,离开夏香香治愈的怀抱,从腰间抽出手帕擦擦自己满脸的鼻涕和眼泪。
“温书,就是上回跟你说的书生。”
“他在骂谁?”
“骂那个管科考的老赵啊,走,带你去看春晚。”夏香香说道。
绿枝有些蒙:“看什么?”
“看戏啦!”
不明所以的绿枝决定不再多问,反正多问一句都是废话。主仆二人就这么鬼鬼祟祟走到墙边,等看清楚庭院内的场景,不约而同一起倒吸凉气。
艺术,这真是艺术。瞧瞧这构图,瞧瞧这画面张力,瞧瞧这肢体的节奏感,瞧瞧现下众人神色各异的表情,夏香香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副可以流传百世的经典油画。揍贪官能揍出世纪名画的构图,文艺青年果然了不起。
此时此刻,温书正张牙舞爪想往前冲,但腰间被一根大红带勒住,红带上还有大大的新郎红花。而此时按理说应该胸前挂着大红花的齐林鉴,正跟个纤夫一样反方向拉扯这大红的缎带,仿佛是与不听话的猎犬拔河一般。
如果顺着温书奋力挣扎的方向望去,可以看见面色复杂的朗永言,他显然没想到这个脑残的精忠报国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在看到赵大人的瞬间,这位文弱的书生就如同鬼怪附身一样要索命。
而“被索命”的赵大人,此时正躲在朗永言身后,这家伙自从喊了一声“王爷救命”之后,就死也不肯从镇山王背后出来了。
围在他们周围的,是相互议论,手忙搅乱的宾客。有人后退,有人向前。有人焦急,有人幸灾乐祸。而此时由于混乱,斗鸡围栏早已破败,数十只大公鸡嚎叫着振翅高飞,场面看着有点像运动会,可惜的是这些不是和平鸽,没那么白,也飞不到那么高。
“愤怒,疑惑,挣扎,悲愤,恐惧,这是典型的后现代风格,还能看到一点麻辣鸡丝主义的影子,实在是太美了。”夏香香摸着自己的下巴,如同艺术评论家一样欣赏着眼前的画作。
“夫人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装|逼。”
绿枝叹气,实在搞不懂眼前这个鸡飞狗跳的场景有什么美的,她盯着这位神奇书生的侧脸,突然之间,这狰狞的脸孔与脑海中的五官逐渐重合,在漫天飘洒的鸡毛中,绿枝的眼睛逐渐睁大,喃喃自语:“是他……”
镇山王到访,亲姐出现,如果说这两个波折已经让齐林鉴的心脏起起落落好几回,那么最后,眼前这位丧心病狂仿佛要吃人的同班同学,一定是老天挤爆他心脏的最后一击。
也就在没多久之前,齐林鉴拜完堂,看着鸡圈一样的婚礼觉得郁闷忧伤,鬼使神差走到大门口透透气,还没开始感叹一下老天给自己的考验太困难,就碰到气喘吁吁傻站在门口的同班同学温书。
说到同班同学,宴会上还是有不少,毕竟老子混那么好,肯定要把人喊来看看啊,就当开个小同学会,还能收点钱,更不用说曾经的老同学还是有些能巴结能互助的。
今天来的,肯定是混得有头有脸的,混得差,穷到姥姥家的同学一般都不会来,毕竟大家心知肚明,没谁来找不自在。当然,不排除有那种纯粹过来蹭吃喝涎皮涎脸的,但是齐林鉴怎么也想不到,跟自己最不对付的温书居然会来,他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书院有名的高岭之花。是谁给他的勇气,镇山王吗?
“恭喜。“温书臭着一张脸朝齐林鉴作揖。
齐林鉴觉得好笑:“温兄,你脸色那么难看,是来贺喜还是来讨债?我应该不欠你什么吧?”
温书深吸几口气,调整一下面部表情:“恭喜齐郎中。”
“呵,”齐林鉴冷哼一声,“你温书跟我贺喜,我可担不起。不过呢,来者皆是客,我齐府这么大,多一个讨饭的也就多张嘴,一顿饭给得起,毕竟你我同窗多年,也要念旧情。你又特地跑来贺喜,我还是要谢谢你,进来吧。”
“……”温书咬咬牙,摸摸全身,最后发现一个值钱的东西也没有,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该找一起剥花生的婆婆们借点。这样空手上门,确实难看。他是过的不好,但这样空手上门,简直就是把脸伸过来让人打,没办法,他只有今天才有可能见到夏香香,忍了。
“多谢。”温书再一拱手,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跨门而入。齐林鉴没反应过来,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觉。那可是温书啊,清高得跟个一剪梅似的,一剪寒梅傲立雪中一样,如今居然还走进去了。
玄幻,真是玄幻。前有镇山王到访,后有亲姐出现,如今连一剪梅都变了。齐林鉴百思不得其解,心说这婚期明明是爹娘好好核过的,明明宜嫁娶啊!
齐林鉴抓耳挠腮,怎么也看不懂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他不是老天爷,自然看不见温书心里“真爱无敌”四个大字,他所见的只是温书突然僵硬不再向前行走的的背影。
怎么了?
鬼使神差,齐林鉴看向前方熙熙攘攘的宾客,在其中看见了坐在庭院内正与世无争,喝酒看斗鸡的赵大人。
赵大人,科考,收受贿赂,温书,屡次落榜,清高,嫉恶如仇。
脑子不聪明的齐林鉴这时候脑子转得飞快,几个词语在脑海内一闪而过,刹那间浑身僵硬。
不好,赵大人快逃!
齐林鉴张着嘴,他喊了,可是没人听见,因为有人喊得比他还猛:
“赵狗官,我温书今天跟你拼了!!”
也就是电闪雷鸣之间,身体快过于思考,齐林鉴解开身上的红缎带将其丢出,就跟套狗似的套住了发疯的温书。
齐林鉴根本无暇顾及混乱的现场,他整张脸憋得通红扯住缎带,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阻止温书搞砸自己的婚礼,虽然这婚礼好像早就砸了,可他想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虽然现在这模样怕是最后的尊严也没了。
拉着缎带,齐林鉴眼角悄悄留下眼泪:
凉了,什么都凉了。什么官场腾升,不存在的,柳京住的都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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