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心理已经有准备了,段勇神色自若地微微颔首,“好,我带你进去。”
两人这般视若无睹地说话,齐姨娘听得心里一慌,忍不住微微抬头,哀求般地唤道:“爷。。。”
段勇左手一抬,齐姨娘想说的话就哽在喉咙里,可她双眼霎时盈盈泪光闪烁,仿佛含了千言万语。
沈湄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实在不想掺和这档子事。
“不用了,你忙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说完不等段勇反应便先迈进了客栈。
段勇将目光从沈湄的身影上收回,脸色浮现些许凝重,沉声开口,“你们也进去吧。”
齐姨娘微微抬眼打量着段勇面色不愉,有些胆怯地小心地开口。
“爷您去了这些天,孩子们总念叨着,心里一直想着您呢。”
丫鬟机灵地牵着两个孩子上前,刚才因段勇面色微沉,两个孩子虽小,却能感觉到气氛不对,都缩在嬷嬷身后不敢露头。
看着被丫鬟牵出来的孩子,稚嫩的脸上还带了些害怕,段勇心里一软。
大人的牵扯恩怨到底与孩子们是不相干的。
段勇伸手轻轻地挨个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声音放得又轻又温,“你们都是爹的好孩子,快进屋吧。一会该吃午饭了。”
两个孩子高兴地响亮应了声,齐姨娘瞥见段勇嘴边浮起笑意,心里的慌乱才略消散了些。
她有孩子做依仗,她怕什么!
心里不停地默念好几遍,齐姨娘缓缓地舒出一口气,跟在段勇身后进了客栈。
进了客栈后院上了二楼,段勇蹲下身温声和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便让齐姨娘带着孩子丫鬟嬷嬷先回了原来的客房。
齐姨娘进房前偷偷地瞥了一眼,就看到有一位护卫靠近段勇身边悄声地禀报。
齐姨娘的目光溜过对面那间紧闭的房门,心里不由得嗤了一声。
是她小看了这位正室夫人,没想到这位出身不高,见识浅薄的正室夫人的手段居然还不少。
是她大意了。
齐姨娘默默地唉声叹气一回,然后命丫鬟关上了门。
段勇敲了敲门,轻声唤道:“阿湄,我进来了?”
推开门便看见沈湄正坐在床榻上整理衣裳,道:“都已经这会了,你肯定饿了吧?我叫了几个菜,吃完午饭再收拾吧。”
话音刚落没过多久,便有人将饭菜呈上。
两人安静地吃着午饭,段勇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看着沈湄的神情却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吃过午饭,喝了茶,望着段勇依然安坐在那,沈湄眉间微皱,“你有事自去忙吧,公事要紧。”
沈湄顿了一下,将目光从段勇身上移开,轻声道:“你已为人父,多花心思在孩子身上吧。”
段勇听着心里一酸,他自小就知晓阿湄心善,喜爱孩子。
可是他现在的孩子却不是出自于她。
除了低声唤她,段勇说不出来其他话。
看着沈湄已经再和他说话的兴致,段勇无奈地起身,叮嘱了一句,“那你早些歇着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沈湄点点头,起身送他到门口。
不知是不是赶路累了,还是既已走出第一步就没了回头路,这一夜沈湄几乎沾枕就睡了。
第二天,段勇亲自过来唤她起来。
“下来用些早饭,我们便要赶路了。回京的路上估摸要走个十来天,路上要辛苦些。阿湄,辛苦你了。”
沈湄摇摇头,淡然开口,“没什么,咱们下去吧。”
用过早饭,将行李都收拾好,段勇一行人便都准备启程了。
沈湄站在客栈门口看着护卫们将行李一一装车,余光中瞥见齐姨娘带着丫鬟孩子往她这边走来。
“妾给奶奶请安。”
齐姨娘端正地行福礼,连后面的两个孩子都在嬷嬷的指导下歪歪扭扭地行礼。
看见齐姨娘这副架势,沈湄暗想必然是段勇和她说了些什么,不然这齐姨娘哪会如此规矩。
沈湄虽一心想法子要和离,可也知道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事。
她要从长计议,细心筹谋,还不能让段勇看出来,因此在如何对待齐姨娘的问题上,沈湄还有些拿捏不定。
固然她并不喜甚至算得上是厌恶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可沈湄更清楚的是,没什么事是一个巴掌拍得响!
就算段勇说的再有理有据,但在沈湄听来压根是漏洞满出。
圣上是云南藩王,为尽地主之谊所办的宴请,那些琴娘是有了天大的胆子才敢在宴席上生事?
圣上身边人物众多,怎么齐姨娘偏偏让他救了?
听段勇讲述的口气,他是因慎郡王世子的“恩赏”,不得已才纳了齐姨娘进门。
可让齐姨娘有了一儿一女的人是他,让齐姨娘有底气不打招呼地前去给她下马威的还是他。
因此,就算齐姨娘此刻再讲规矩懂礼数,沈湄却依然看得到齐姨娘掩藏在心中的不甘与愤恨。
想必在齐姨娘心里,自己这样出身的人,怎么能压在她的头上做正室呢?
沈湄心底冷笑一声,漠然点点头,然后踏上车凳转身进了马车。
齐姨娘站起身望着沈湄的背影,目光微微一闪。
身后的丫鬟先吩咐乳母婆子安顿好小姐少爷,然后悄声在齐姨娘耳边道,“姨娘,您没事吧?奶奶实在有些过分了些,昨日今日都是这样,待您也太不客气了。”
齐姨娘勾起嘴角,露出一抹似笑非笑。
“就是要这样不客气才好呢,我倒是要谢谢她呢。”
丫鬟琢磨了一会才懂了,忙笑着奉承道:“姨娘真是高明。”
齐姨娘将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走吧,时辰不早了。”
从出生到长到现在,沈湄还从来没出这么远的门。
启程的时候是三月中旬,等到京城已经进了四月。
京城的四月,桃之夭夭,缤纷万分。
当马车驶近了京城时,宽阔的官道各式各样的马车整整齐齐地排起长长的队伍,等着进城。
仰头望去,高达三丈的城楼上矗立着手持兵器的兵士,任何喧闹和吵杂在临近城门前那一刻俱都沉寂了,油然而生的一股肃穆和庄严,让人不禁浑身一凛。
进了城门,入眼便是大气的巍峨气派,沈湄掀起车帘一角,凝神地一一望去。
行了快一炷香的时辰,马车便停了。
段勇翻身下马,掀起车帘笑着唤道,“阿湄,咱们总算到家了。”
沈湄依旧端坐着没动,抬眼望去便是一座青砖黑瓦的整肃屋舍,有树有花,看着既宽敞又雅致。
“阿湄,快下来呀!到家了。”
家?
沈湄心底怅然一叹。
这里并不是她的家,她于此不过是一介过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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